位於胡安二十三世觀光大道22號的唐弗利奧雷拉酒吧,應該不能算是馬德裏最大最好的酒吧。不過,這裏卻是公西平唯一熟悉的酒吧。當年來馬德裏的時候,他經常在閑暇之餘,到這間酒吧來放鬆。

公西平曾經很喜歡這間酒吧的雞尾酒,當時那個調酒師的水平相當高,調出來的酒也十分好喝。這也是公西平經常來這裏的原因。

雖然有將近20年沒有來這裏,不過這裏除了有點老舊之外,其他幾乎都沒怎麽變化過。

公西平和關山嶽找了一個比較偏僻的卡座,麵對麵的坐了下來。侍應生拿著菜單走了過來,在每人麵前放了一張,然後很禮貌的用西班牙語問道:“兩位先生想要喝什麽?”

公西平拿起麵前的菜單看了一眼。雖然菜單的格式和圖片都已經重新設計過了,不過品種卻依然還是沒多大的變化。他放下菜單,用西班牙語對侍應生說道:“一杯血腥瑪麗。”

侍應生恭敬的說道:“好的,那麽還有一位先生呢?”

公西平改用漢語對關山嶽說道:“關教授,你要喝什麽?”

關山嶽將菜單來來回回的看了幾遍,然而除了圖片之外,他什麽都看不懂。不過,既然有圖片,那不用看字也可以知道些。於是,他看來看去,最後用手指指了指其中一副顏色比較好看的圖片,然後朝侍應生看了看。

侍應生看了看關山嶽指的圖片,隨後躬了躬身,說道:“好的,馬上就來,請二位稍等片刻。”說完,侍應生將菜單收掉,轉身離開了。

公西平似笑非笑的看著關山嶽,說道:“關教授,你平時喝酒麽?”

關山嶽聞言一愣,問道:“為什麽問這個?”

“哦,隻是隨便問問。你若平常喝酒,那就多喝幾杯。要是不經常喝,那一杯就可以了。”

關山嶽聞言,臉上露出不屑的神情,並且說道:“切,小看我。別看我有點歲數了,年輕時候我可是號稱千杯不倒的。”

“哦,那就好。”公西平嘴角掛起一絲嘲諷的微笑,看著關山嶽說道。

侍應生很快的就去而複返,來的時候手中多了個托盤,托盤裏有兩人點的酒。公西平是一杯血腥瑪麗,而關山嶽自己也不知道自己點的什麽,當酒杯放在他麵前時,他看了看,發現酒的顏色晶瑩剔透,而且聞著還略微有一些香味。

侍應生轉身離開以後,關山嶽就拿起酒杯,朝公西平晃了晃,並且笑著說道:“來,我先敬你,感謝你這麽長時間以來的配合。”

公西平淡淡的說道:“我是職責所在。”

關山嶽嗬嗬一笑,說道:“就算是你職責所在,我也一樣要感謝你。再說了,我們相識一場,也算是緣分吧。”

公西平聞言,也拿起了酒杯,說道:“那好,就為了緣分吧。”

“好,就為了緣分。”關山嶽說完,就仰起脖子,喝了一大口。

原本關山嶽以為,像這種看上去顏色很好看,聞著又帶有一些香味的酒,差不多就應該跟香檳一樣,帶著香味帶著甜味,喝起來感覺應該像飲料一樣。充其量有一點點酒精的苦味,但總體還是挺好喝的。

可色澤晶瑩的酒液入口以後,一股辛辣刺激,並且帶著苦澀的感覺立刻席卷而來。而由於惡劣的口感突然而至,讓絲毫沒有思想準備的關山嶽有種想一口吐出來的欲望。不過,他心裏很清楚,如果這個時候一口吐出來的話,那他什麽麵子都會丟光的。而且,還真的應了那句話——丟人丟到國外去了。

因此,他強行忍住將酒液吐出來的感覺,一口吞了下去。酒入喉之後,喉嚨口立刻升起一股灼熱似火燒的感覺。隨後,一股火辣難受的熱感,沿著胸口,慢慢的流向胃裏。不過,這種火辣的感覺一旦進了胃,卻並沒有引起胃部的不適應,反而讓胃裏感覺暖暖的,很舒服。

關山嶽並不是沒有喝過洋酒,相反,他喝過的洋酒其實不少。隻不過,他過去喝洋酒,至少他都知道自己喝的是什麽。而這次,他卻連自己點的是什麽酒都不知道。

好在這種酒雖然入口比較難受,入喉以後還會有灼熱感,不過在進入胃部之後,卻會讓人感到胃部很溫暖,進而全身都會覺得很舒坦。

“哈哈,這酒喝起來,感覺真不錯。不錯!”

“哦,是麽?”公西平嘴角掛起一絲略帶嘲諷的微笑,緩緩的說道,“真的感覺不錯麽?”

關山嶽點點頭,說道:“是啊,真不錯。尤其是當酒進了胃裏啊。舒坦,讓人感覺舒坦。”

“嗬嗬,也許吧。”

關山嶽放下酒杯,看著公西平,說道:“我知道,你一定有很多問題想問我。”

公西平又喝了一口血腥瑪麗,沒有說什麽。其實對於關山嶽的事情,他還真的沒什麽興趣知道。他不是喜歡八卦的市井婦女,對別人的過去或者隱私之類的,也沒有任何興趣。隻不過,他看的出來,其實關山嶽並非是因為公西平想知道才說的,而是他自己想說。

關山嶽整理了一下思緒,然後沉思了片刻,緩緩的說道:“我年輕的時候,和三島紀子曾經是大學同學。我們是一個係的,學的又是同一個專業,每天都有很多機會見麵。她是一個很聰明的女孩,長的又漂亮,自然是係裏男生們追逐的目標。而我呢,立誌要做一個最優秀的腦科醫生,所以學習和研究都很投入。也許是因為我的衝勁和我的專注吸引到了她,所以她對那些追求者不屑一顧,卻隻對我情有獨鍾。於是,我們便順理成章的走到了一起,成為了一對戀人。

要知道,當時三島紀子追求者非常多,多到都可以組成一個加強排了。而我們兩個成為情侶之後,一時間羨慕死多少癡男。而正是年輕氣盛的我,當然也覺得自己風光無限。

我們兩個成為情侶之後,並沒有因為戀愛而荒廢學業。相反的,我們兩個相互幫助,互相取長補短,成績一路高升。而我們兩個也都憑借優異成績,每年都能拿到獎學金。最後,我們成功的考上了博士,繼續一邊鑽研腦科,一邊做著校園情侶。

正當我意氣風發,洋洋得意的時候,我卻無意中得知了三島紀子的家庭背景,也就是關於三島家族的事。

三島家族有著可怕而巨大的能量,不但在扶桑國內擁有大型集團公司,在其他國家也占有一定的市場份額。因為三島家族龐大的產業壟斷了扶桑的經濟,因此三島家族也是掌控扶桑經濟命脈的幾個大家族中的一員。依靠強大的經濟實力,三島家族為自己賺取了足夠的政治資本。當時扶桑的內閣大臣,就有三島家的人。還有諸多政斧要職,也都有三島家的人。

三島紀子,是三島家族百年難得一遇的奇才,也是三島家族的明曰之星,更是三島家族家主的掌上明珠。我們兩個人的戀情很快就被她家族內的人獲知了,於是,不斷的有人找我說些莫名其妙的話,然後毅然決然的要求我立刻與三島紀子分手。

原本以為她隻是一個普通的扶桑女孩,可誰知她的背後居然有這麽一個可怕的巨大家族。不過,當時我天真的以為,隻要有愛,沒有任何障礙可以阻止我們。因此,哪怕最後他們家族的人用生命來威脅我,我都沒有放棄。

可是,當三島紀子的哥哥,三島健找到我後,情況就發生了巨大轉折。

三島健是個徹頭徹尾的政客。當時他是扶桑執政黨的黨首,又有極高的人望,並且還是下一任首相的最有力競爭者。這樣一位舉足輕重的大人物,卻在一個極為隱秘的場合下,私下會見了我。

他告訴我,他在扶桑政界是有著舉足輕重的地位的,扶桑對內對外政策,他絕對有提出和修改的權利。如果我不立刻離開三島紀子,那麽他無論是否當選首相,都會提出一係列對Z國極為不利的[***]政策。這些政策一旦通過並且實行的話,那麽今後幾年內,甚至十幾年內,Z國將麵臨扶桑的政治挑釁,甚至還可能引發戰爭。但如果我答應離開三島紀子,那麽他將會極力推動兩國和平共處,並且會提出一係列促進兩國發展的方陣和政策。

三島健走了以後,我一個人思考了很久。你要知道,我是一個學者,一個純粹的學者。我不是政客,我不知道如何應對。我不知道所謂的[***]政策是否會對Z國真的構成威脅,可是我知道,如果引發戰爭的話,無論最後誰勝誰負,都將是一場災難。

我考慮了很久,覺得做人不能隻考慮自己。我和三島紀子之間的差距實在太大,即便沒有三島健,我們最後也未必能走到一起。而且我沒有自信讓她幾十年以後不後悔。相比之下,我隻是個研究腦科的窮酸博士,可人家卻是壟斷國家經濟的超大家族的大小姐。我們之間根本是不可能的。

想通了這一點之後,我下了很大的決心,最終決定與她分手。不過當我提出分手的時候,她卻似乎沒有什麽驚訝,而且很爽快的就答應了我。之後沒多久,她就回國了,而我在完成了學業之後,也回到了國內。之後,我結了婚,組成了自己的家庭,並且還有了孩子。

原本以為,一切就會這樣結束。三島紀子也永遠都會成為我回憶中的一段往事,從此不再相遇。然而我加入DUA後,卻意外的發現,她居然也是DUA的成員。而且,我還了解到,自從和我分手之後,她就一直未嫁。得知這些之後,我突然明白了。原來當年三島紀子完全是因為了解我的想法,不想讓我為難,才毫不猶豫的答應和我分手,並且很快就回國去的。她很了解我,正因為了解我,所以才會自己一個人背負傷痛。

原來她對我的感情,始終都沒有變過。

和她相比,我是那麽的狹隘,那麽的膽怯。從那以後,我一直都不敢與她碰麵。即便是在DUA的學術研討會上相遇,我也隻是和她打個招呼後,就匆匆告別。我很怕,我很怕麵對她,因為麵對她會讓我覺得無地自容。

我對不起她啊……”

關山嶽說完這些,長長的呼出一口氣,然後抓起桌上的酒杯,猛的灌了一口。在一陣劇烈的咳嗽之後,他將酒杯放回到了桌上。

公西平看著關山嶽,久久沒有說話。想不到關山嶽居然還有這樣的故事。他年輕的時候,居然倒也挺有色彩的。隻不過,這場異國戀最終以悲劇收場,讓人感覺未免有些可惜。

“難怪三島博士對Z國文化那麽有研究,還研究的那麽透徹,原來是因為這個啊。”公西平終於感歎道。

“她是個很有天分的人,任何事情,隻要她願意學,就能在極短的時間內學會。她之所以研究Z國的文化,起因是因為我,不過後來她說,Z國的文化底蘊實在太龐大,太壯觀了,總是讓她欲罷不能。”

“那是自然,我們國家上下五千年,經過長期的演變與更替,其中的文化變更和曆史變遷,絕非幾年就能研究透徹的。有些學者專家,窮極一生,也隻是看到了冰山一角而已。”

“嗬嗬,有時候我也曾經想過,你說她跟我在一起,到底是真的喜歡我這個人呢,還是因為Z國的文化吸引了她?”

公西平嘴角揚起一個嘲諷的微笑,說道:“那關教授到底是和夫人結婚生的孩子呢,還是和腦域研究?”

關山嶽聞言一愣,仔細琢磨了一會,突然哈哈笑道:“你說的有道理,我不應該有這種想法。”

關山嶽說完,又抓起酒杯,一仰脖,將杯子裏剩下的酒全都喝了下去。連續喝了幾次,他似乎也對這種酒的口感和熱感都有了適應。隻是,他已經開始有些臉色發紅,眼神也開始迷離了起來。

“我說,這什麽酒啊?我才喝了一杯,為什麽就開始有點頭暈了?”關山嶽摸了摸額頭,然後將手裏的空杯子放回到桌子上。

“龍舌蘭。”公西平緩緩的說道。

“龍舌蘭?”關山嶽想了想,不過因為腦袋有點暈乎,所以腦子有點空白。於是他便問道,“龍舌蘭是什麽?”

“一種烈酒。而你點的,是這間酒吧特製的,比一般的龍舌蘭酒度數和酒精含量更高一些。”

關山嶽聞言,不由苦笑著說道:“居然是烈酒,我還喝那麽快。哎,不識西班牙文,隻看圖片點,真的是不行的啊!”

公西平聳了聳肩,說道:“你不用擔心喝醉了沒法回去,我會送你回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