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空氣中浮動著血腥氣,青年咳嗽幾聲,才道:“你如何知道……”

相長寧托著腮幫子看他吐血,隨口道:“我不告訴你。”

他看了一會,覺得自己實在是太無聊了,大半夜的出師不利,最後坐在這裏看別人吐血,也是吃飽了撐的,這麽一琢磨,他又想起了此行的目的來。

眼看著那人盤腿打坐,調理內息,相長寧又看了看頭頂上那一株葉下珠,決定還是先動手。

他不再猶豫,聚集靈力於雙手之上,然後徒手攀上了陡峭的岩石壁,那葉下珠生的地方倒不是很高,隻是位置偏僻,相長寧順利得了手,小心翼翼地將靈草放入懷裏,動作輕柔,那模樣仿佛是在對待至愛之人一般。

等確認了靈草到手之後,相長寧才心滿意足地順著石壁滑下去,才一落地,便見那青年不知何時已經睜開了雙眼,朝他看過來,相長寧毫無被抓包的心虛感,反而道:“我瞧你氣血不足,體內虛火旺盛,又兼身中火毒,雖有一身修為,然而方才卻無法壓製,想是被火毒困纏已久,寒泉水雖然有些作用,不過於你來說隻是飲鴆止渴罷了。”

他說到這裏,頓了頓,觀那青年神色,見其表情鎮靜,才繼續道:“若是我沒料錯,你的修為應該已經倒退了不少才是,全身經脈盡被火毒灼燒,長此以往,經脈枯竭之日,便是你殞命之時了。”

他話說得直白,青年麵無殊色,反倒挑起唇角笑了笑:“你一個小孩子,如何能知道這些的?”

他伸手一招,便將相長寧抓了過去,看似溫柔,實則冰冷地道:“你有沒有聽說過一句話?知道的越多,死的便越快?”

相長寧被他製住,非但不惱,反而笑起來,道:“你修為雖然高,但是如今才借寒泉水壓住火毒,若是能動用一絲丹田內的靈力,我能管你叫一聲爹。”

青年臉色一僵,忽覺有一隻小小的軟軟的手貼在自己的丹田之上,隔著薄衫,也能感覺到那手指傳來的涼意,還有其帶來的壓迫之力。

過了一會,相長寧便感覺到自己的襟口被鬆開了,青年的聲音中帶了一絲笑意,仿佛什麽事情也沒有發生過一般,道:“在下秦於晏,不知閣下是何方高人?”

相長寧謙虛笑道:“高人不敢當,不過是一介無知小兒罷了,因家中未沒落之前修的乃是丹道,是以才能窺見些許皮毛,見笑見笑。”

秦於晏信了他才有鬼,麵上帶笑,問道:“閣下高姓大名?”

“無姓,名長寧。”

秦於晏也不與他繞彎,開門見山地問道:“閣下是奪了舍?”

聞言,相長寧便驚詫地睜大眼睛,道:“這位師兄何出此言?我三歲曉事,四歲讀書,五歲便開始隨同家中長輩修行,今年九歲,拜入宗門已是一載有餘,如何會被奪舍?師兄若是不信,盡可以去門內詢問便是。”

這話說得似真似假,秦於晏聽罷,眉頭微蹙,心中又掂量一會,摸不準他的深淺,難得竟有些猶豫起來,正思索間,卻聽相長寧道:“你這火毒雖然厲害,卻也並不是不可以解。”

秦於晏原本平靜的神色終於有了些許變化,他的瞳孔微微一縮,才道:“你的意思是……”

相長寧坦言道:“便是你聽到的那個意思,你這火毒,我能解。”

這話若是由一個八九歲的孩童說來,秦於晏自然是不信的,但是正因為方才他的那一番猜想,才令這話有了幾分可信度,他目露疑色:“雖說如此,不過……”

相長寧知道他的顧慮,道:“信不信由你,我家原本世代煉丹,我見你方才服的那丹藥,是中品青益丹,想是出自哪位高階丹師之手,不過青益丹藥性極寒,於你雖有些效用,卻不宜久服,否則寒性會積於經脈之中,長年累月下來,火毒發作之時,頃刻間化去這些寒性,極寒之後又是極熱,便是鐵打的經脈也受不了。”

他說到這裏,了然笑道:“這滋味想來你方才已經體會到了。”

秦於晏略一思索,便問道:“若依你看來,此毒該如何解?”

相長寧聽罷,輕輕一哂:“三粒丹藥足矣。”

說話間,語氣十分自負,再多的卻不肯說,反而道:“我與你說了這麽多,你怎不表示一番?”

秦於晏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眼前這位在開口朝他索要報酬,頓時生出一種啼笑皆非的荒謬之感,剛剛才醞釀出來的前輩風範一時**然無存,反倒當真像一個討要東西的小孩了,與此同時,原本聚集在他心頭的無形壓力也一掃而空,他不由好笑道:“你不過是說了幾句話罷了,這些我都清楚。”

言下之意則是,不如你還是說些有用的,否則,報酬沒有。

聽聞此言,相長寧立時驚詫地睜大眼睛,指責道:“你這話怎麽說得?我方才去為你取寒泉水時,你不是說了會有酬謝的麽?我是信了,才願意去取的,怎麽如今空口白牙又要反悔了呢?”

這一番話裏毫不掩飾對於秦於晏的失望之情,以及世風日下,人心不古的惋惜。

他的臉皮之厚,饒是秦於晏也有些吃不消,取出儲物袋來,麵上含笑,語氣森森地道:“方才多謝你了。”

相長寧接過那儲物袋,沉甸甸的,這才滿意,卻聽秦於晏又道:“隻是,你如今的修為才將將煉氣四層,能用的了這儲物袋麽?”

相長寧的手指一僵,他差點忘了這一茬了,修為若是在煉氣五層以下,都是無法使用儲物袋的,看著那個繡了清虛宗標誌的錦袋,就仿佛一塊大肥肉放在嘴邊,張口卻發現自己咬不動的感覺,真是太難受了。

秦於晏笑道:“經過閣下方才一番話,在下受益頗多,願效綿薄之力。”

他說著,相長寧就眼睜睜地看著那雙骨節分明的手伸過來,將儲物袋一寸寸扯走,然後從中摸出了一塊靈石,又一塊靈石,第三塊靈石,然後……沒了。

相長寧瞪圓了眼睛,他現在本就瘦弱,那黑白分明的眼瞳看起來跟幼鹿似的,不可置信地道:“這就沒了?”

秦於晏無辜道:“這是宗門內派發的儲物袋,我一向是不往裏麵放東西的,你若是不信,大可以檢查一番。”

相長寧幾欲吐血,恨恨地盯了他一眼,也不要那靈石了,起身便走,秦於晏帶笑的聲音還在後麵響起:“這些靈石不要了麽?”

三塊下品靈石,這是在寒磣他呢?相長寧心中氣急,秦於晏這是篤定自己拿他沒辦法,才如此作為的,等來日自己修為上來了,必然要叫他好看!哼!

秦於晏見著那道氣呼呼的小身影消失在山穀口,唇角的笑漸漸平複下來,垂下眼眸,麵上露出幾分沉思之色,然而才過數息,便見相長寧去而複返,向他道:“山穀口有人來了,是你認識的麽?”

相長寧才走到山穀口,便聽見前麵有破空之聲傳來,目標正是這個山穀,如今正是深夜時分,他一個外門弟子跑到這山穀來,實在是惹人疑竇,左右思索,他不欲多生事端,隻好又返回來。

秦於晏聽罷,便站起身來,耳聽得有腳步聲從外麵傳來,相長寧不等他說話,便閃身躲入岩石之後,不出片刻,那腳步聲便近了,伴隨著一個男子聲音響起:“秦師兄果然在此處,可叫我一番好找。”

看來確實是熟人,相長寧想著,又聽那秦於晏的聲音傳來,不冷不淡道:“找我何事?”

男子笑道:“倒也並不是什麽大事,隻是聽說師尊離開宗門之時,將懷穀秘境一事交與了秦師兄打理,可是當真?”

懷穀秘境?相長寧心中立刻一動,心思電轉間,聽秦於晏答道:“是有此事,師弟有何高見?莫不是想攬下此事?”

那男子道:“欸,師兄這話如何說的?既此事是師尊吩咐,自然有他的道理,我如何敢僭越?”

言下之意,你不過是靠了師尊的麵子才能拿下這個差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