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相長寧答道:“家中傳下來的,不知道友是否能煉?”

“煉是能煉,不過……”青年丹師麵露疑色,沉吟道:“恕在下才疏學淺,即便是看了這丹方,在下也不甚明白啊。”

“哪裏不明白?”

青年丹師這會倒是忘了麵前隻是一介稚童了,便指著其中一張丹方道:“你瞧,這裏兩味藥性明顯是衝突的,根本不能同時入藥。”

相長寧看了看,點頭道:“尾生性寒,厥鳴性熱,兩者確實衝突。”

青年丹師也頷首,表示讚同,然而相長寧話鋒一轉,道:“可是誰告知你這兩味靈草不能同時入藥的?”

青年丹師下意識道:“師尊曾經說過——”

相長寧道:“你師尊說的便是真的了?你可曾自己親自試過?”

青年丹師一頓,便聽他繼續道:“煉丹一道,最忌道聽途說,修行重在個人體悟,既是你師尊告知你這兩味靈草不能同時入藥,那也是他個人的修行,或許他當真曾經試過,並且失敗了,但是你可知他當時失敗的時候,用的都有哪些靈草?哪些材料?”

青年丹師啞然,完全答不上來,相長寧又道:“你隻瞧見了這丹方上,尾生和厥鳴藥性相衝,可又看到了除此之外,還有一味半靈枝和飛鶴草?”

青年丹師聽罷,立刻去看,果然在後麵瞧見了這兩味靈草,相長寧道:“半靈枝可以中和衝突的藥性,使其不影響整個丹方的效用,而飛鶴草則是將藥性轉為微寒,有了這幾味靈草,這丹方自不會有大問題。”

青年丹師恍然大悟,他還是頭一回聽過這種說法,不覺十分震動,他雖然接觸煉丹時間已久,但是大多數時候都靠自己揣摩,他的師尊在門內也是赫赫有名的丹師,但是越是厲害的丹師,便越沉迷於煉丹,一爐丹煉上三五年,七八年也是常事,閉關前扔下一本煉丹秘方,讓他自己練習,此後便少有時間管教,是以如今他在修為一事上遇著瓶頸,已經有三年之久了,還是同門師兄點撥,讓他出來遊曆,是以才有此一行。

如今聽相長寧一席話,恍若醍醐灌頂一般,似有所得,他不由慚愧道:“小友說的在理,我不如你。”

相長寧笑起來:“哪裏,這話原本是家中長輩從前常與我說的,如今我也隻是拿來現用而已。”

青年丹師輕輕籲了一口氣,又問道:“在下柳開陽,不知小友貴姓?或許我聽說過你家也未可知。”

相長寧委婉答道:“道友叫我長寧便可,我家也不過是小門小戶,排不上什麽名號,如今已然沒落了,便不叫道友見笑了。”

聽聞此言,柳開陽隻以為他家中遇了什麽大難,不好為外人道,遂不再追問,躊躇片刻,又仔細問他這兩張丹方的問題。

相長寧倒也十分爽快,告訴他:“這兩張丹方,一種叫納靈丹,服下之後,丹田內靈力會迅速暴漲至原本的一二倍,當然僅在築基以下修為才有用。”

柳開陽聽了,納罕之餘,微微頷首,表示明白了,又道:“另外那一種呢?”問的便是藥性衝突的那一張,他看來看去也不甚了解,遂不恥下問。

相長寧笑道:“這個名叫疏寒丹,算得上是劍走偏鋒的偏門丹方了,待道友煉製時,自然會明白它的用處。”

見他笑得意味深長,柳開陽心中不由愈發好奇,他收了那兩張丹方,道:“不知小友何時要用?若是煉製兩爐丹藥,恐怕需要些時日。”

相長寧道:“不必兩爐,納靈丹隻需要兩粒,疏寒丹一粒便可。”

柳開陽點點頭:“那隻需兩個月足以,不知屆時如何聯係小友?”相長寧如今修為尚淺,還未有神識,是以無法留下印記,傳音符也找不著人。

相長寧想了想,便道:“兩個月之後,我會再來此處。”

他說完,又從懷裏取出最後一枚葉下珠,也是品相最好的那一粒,向柳開陽道:“不好叫道友白做工,這東西我現在拿著也是無用,便送與道友作為報酬了。”

柳開陽一看,隻見那一粒殷紅的圓珠在陽光下金光閃爍,金色紋路如遊龍一般纏繞於果實之上,便知這一粒葉下珠乃是最上品了,哪裏肯接?相長寧隻道,煉丹一事還請道友多多費心才是,若是不收下,於心不安。

話說到這個地步,柳開陽才總算收了下來,對相長寧的好感又上了一層,隻覺得這麽一點大的小孩,說話做事,無不妥帖至極,換作自己這般年齡,是拍馬也趕不上的,一時心中不由感慨萬千。

第13章

柳開陽最後還是留下了一個儲物袋,裏麵有三百下品靈石,然後才帶著那丹方和葉下珠向相長寧道別,興衝衝地離去了。

相長寧原本不想那麽早將最後一枚葉下珠拿出來的,但是經過一番交談之後,他發現這個叫柳開陽的年輕丹師性格淳厚,是個心思單純之人,相長寧活得久了,看人的眼光還是很準的,嗯,除了一個曲清江,不過說起那人來,相長寧對於最後那一劍的感覺竟不是十分驚訝,而是一種果然如此的意料之中,是以才會如此平靜地對待這件事情。

話說回來,那兩張丹方也不是特別珍貴,納靈丹隻適合煉氣期的修士,對於築基大圓滿的柳開陽來說完全無用,而疏寒丹麽,尋常人大概都不知道該如何使用這種丹藥,所以他完全不擔心對方出爾反爾。

再說了,作為一個資深丹師,他對於柳開陽的心態再容易把握不過了,便是丹師們都有的求知欲,都會促使柳開陽來找他問個究竟,這種事情可不是開玩笑,日後在修行中很有可能留下心障的。

常老頭還未來尋,相長寧便揣著儲物袋在街上晃悠,看到一個賣靈丹符紙的店鋪便進去了,等出來時,那三百下品靈石被花了個精光,除了懷裏的幾瓶丹藥和靈符以外,什麽也不剩了。

今時不比往日,相長寧摸了摸空癟癟的口袋,心裏歎了一口氣,數百年之後,他居然又再次體會到了囊中羞澀的感覺,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等常老頭尋來的時候,已是日頭偏西了,兩人乘著酒葫蘆回了清虛宗,路上閑談幾句,常老頭喜滋滋地取出自己的法器來,鏘然一聲,長劍出鞘,劍刃在落日餘暉中折射出凜凜光華,相長寧反射性地往後一縮,離他遠些。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他現在看到劍一類的法器就心頭有些不悅。

所以說,他兩輩子都和劍修不對付。

兩人回到靈草園時,便見一行人從內裏出來,打頭就是那個楊管事,見了常老頭便道:“常師兄,我正欲去尋你。”

常老頭略有訝異:“管事尋我何事?”

相長寧聽他們談話,楊管事說的事情似乎有些急,常老頭便與相長寧打了個招呼,匆匆隨他們去了,相長寧又慢吞吞地回了自己的住處,取出自己今日買的靈丹。

這些靈丹都是有助□□速吸納靈氣的,貴得很,一瓶才三兩粒,便要足足一百下品靈石,但是沒辦法,如今的相長寧四靈根,丹田內靈氣駁雜,若是還不靠靈丹堆一堆,恐怕要等到猴年馬月才能築基了。

至於副作用也是有的,修煉這事情本就急不得,須得慢慢積累才是正道,急於求成隻會弄巧成拙,不過相長寧沒有那耐心去等了,他必須在半年以內築基,才能混進懷穀秘境去,否則等他修煉成功那一日時,曲清江恐怕早就飛升了。

相長寧盤腿坐好,凝神入定,服下一粒靈丹之後,便立刻將其中的靈氣煉化,一絲也不敢浪費,盡數收為己用,這可都是靈石買來的啊。

所幸他速度還不算慢,一連煉化了三粒靈丹之後,修為才從原本的煉氣四層升至煉氣五層頂峰,也算是差強人意了。

相長寧收納氣息,卻聽門外傳來人聲呼喚他,便起身出門,外麵天色早已黑了下來,滿天星鬥,隻見常老頭正站在院子裏,衝他招手,不由奇道:“老丈有何事?”

常老頭道:“有急事尋你,邊走邊說。”

相長寧鎖了門,便與他一道走,路上常老頭將事情來龍去脈說了,這才明白,原來今日楊管事那樣急匆匆的叫走常老頭,是因為一品靈草園出事情了,有一片上好的靈草不知怎麽,突然發了病害,原本隻有一株,打理靈草的弟子便沒太在意,隻大致處理了一下,沒成想才過了小半日,那病害便蔓延至一大片靈草了,弟子們都慌了,連忙告知了楊管事。

若說靈草園中資曆最老的,莫過於常老頭了,於是才一回來,就被楊管事堵住,將人叫去了,常老頭說著,又道:“我去那裏一看,好家夥,那麽一大片上品靈草,全部都病懨懨的,葉片卷曲,葉子邊緣焦黃幹枯,與你那片白樓草一模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