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6章

霎時間, 空氣一片死寂, 針落可聞,鴉雀無聲,牆角的太乙劍派眾修士估計哭的心都有了, 他們今日大概是出門沒有看黃曆, 原本隻是應邀赴個宴而已, 不曾想宴席被人砸了場子, 又是巨蛇又是異鬼的, 這回連劍魔都來了, 實在是背到家了。

秦於晏目光微微一凝,朝曲清江看過去, 陽光自他身後灑落,給他整個人勾勒出一層光暈,令人看不清楚他此刻麵上的表情, 曲清江的容貌精致俊美, 膚色如缺少血色一般, 泛著蒼白,像是一具漂亮的,沒有感情的偶人。

他報了自己的名字之後,又問了相長寧一遍:“你是何人?”

相長寧麵不改色地道:“無姓,名長寧。”

曲清江的眸色倏然轉深,聲音依舊冰冷:“是你。”

他的聲音篤定,相長寧不由樂了,唇角雖然翹起,卻讓人看不到絲毫笑意,道:“在下自問不過是一介籍籍無名之輩,曲前輩如何認得我?”

曲清江不語,反而朝相長寧的方向又走了一步,秦於晏持劍,微微皺眉,開口低喝一聲:“站住。”

曲清江果然站住,然後終於瞥了他一眼,按理來說,在相長寧眼中,他與秦於晏原本該是師兄弟關係,隻是他這一眼中,就仿佛看到一個陌生人一般,毫無波瀾。

下一刻,他隨手一揮,一道無形的劍氣朝秦於晏劈過去,相長寧眉頭一皺,喝道:“小心!”

曲清江於劍道上,已臻至化境,甚至能夠馭氣為劍,行動自如,就仿佛他方才那一下不過是隨手打了隻蚊子似的。

合體期劍修的劍氣,秦於晏如何敢硬接?他迅速側身閃開,以破邪劍順勢一撥,但是速度還是慢了些,袍角被那劍氣劃到,瞬間斷裂開來,輕飄飄地落在了地上。

鮮血順著手指滴答落下,滲入磚縫之中,僅僅隻是接了半招,秦於晏便已受了傷,他神色不變,一雙深眸緊緊盯著曲清江不放,見他還欲上前,再次舉劍直指他,沉聲道:“站住。”

牆角的太乙劍派眾修士登時齊齊倒抽了一口涼氣,這人好大的膽子,竟然敢在明知對方是劍魔的情況下,依舊以劍尖指著別人,眾人震驚之餘,又有不少人不由對他生出幾分由衷的佩服來,唯有這樣的人,才能練出那般犀利的劍勢罷?

曲清江這才將目光移到了秦於晏身上,他像是終於正眼直視了對方,片刻後,才道:“報上名來,劍下不殺無名之輩。”

“秦於晏!”

話音一落,他整個人便如離弦之箭一般,衝向了曲清江,其速度之快,幾乎連殘影都無法捕捉,便隻聽鐺的一聲輕響,秦於晏整個人登時倒飛了出去。

這一切簡直就發生在眨眼之間,秦於晏單膝跪地,硬生生以破邪劍插入青磚之中,才止住了退勢。

曲清江的目光自然而然便注意到了那柄玄黑色的長劍,他的聲音沒什麽情緒地道:“你去了連雲山。”

雖然是疑問句,但是他的語氣卻十分篤定,仿佛不需要相長寧回答,空氣中一片安靜,相長寧也不答,曲清江直視他,道:“你當初不願意將這劍給我。”

聞言,相長寧抱著雙臂,輕笑一聲,眼底卻沒有絲毫笑意,道:“感謝當初我這個英明的決定,若是真給了你,恐怕如今心裏都要嘔死了罷。”

曲清江眉頭一動,不再與他對視,反而又將目光投向了秦於晏,他頓了一會,才慢慢地道:“無妨,我取了他人頭,這劍自然歸我了。”

他說著,身上氣勢頓時一變,若說之前的曲清江隻是一柄冰冷的劍,確實包裹在劍鞘之中的,此時的他,就如同拔出劍鞘的那柄劍,鋒銳異常,令人不敢直視。

秦於晏目光一凝,看著曲清江身側漸漸浮現出劍氣來,圍著他盤旋環繞,帶起一陣罡風,而目標,顯然正是自己。

以他如今的元嬰期修為,自然是不可能與已是合體期的曲清江相抗衡,既然他自己的修為不夠,那就,唯有借助別的力量了。

想到此處,秦於晏便開始運轉起丹田中的魔種來,他的眸光中隱約泛起絲絲血色,瞳孔倏然轉紅,與此同時,他的周身騰起淡灰色的魔氣來,將他整個包裹在內。

相長寧顯然是知道他打算做什麽,低喝一聲:“於晏!”

“我在。”

秦於晏的聲音平平,似乎知道他心中憂慮,又安撫一句:“無事,我能控製它。”

這個它,指的便是魔種了。

聽了這話,相長寧卻仍舊不太放心,雖然說修為越高,控製魔種便越發得心應手,但是,畢竟那不是自己的力量,誰知道會生出什麽異變來?

曲清江看著秦於晏身上的種種變化,毫無反應,就仿佛在看一隻螻蟻一般,而對於他這個修為的高手來說,元嬰期,確實是微不足道。

相長寧看著曲清江往前走了幾步,就在他動作微微一個小停頓之後,便知道,他要出劍了!

恰如相長寧所想,曲清江動作略停,劍意已倏然撲至秦於晏麵前,令人猝不及防,連反應的時間都沒有,速度已快到了驚人的地步!

就仿佛是隻要他意念一動,劍意便能去到任何他想去的地方,秦於晏低喝一聲,將破邪劍□□,接住了那一劍,劍身發出嗡鳴之聲,像是被壓製住的呻|吟顫抖。

劍意雖然無形,卻能傷人,秦於晏舉劍抵擋,但是即便如此,那劍刃仍舊被一寸寸壓得朝自己的方向逼近,秦於晏緊咬牙關,將魔氣灌注於雙臂之上,然後奮力往外推拒抵抗。

曲清江冷哼一聲:“不自量力。”

他說罷,指尖微動,又是一道劍意直撲秦於晏而去,相長寧眸子微睜,眉頭緊緊皺起來,這樣下去不是辦法,即便是動用了魔種,秦於晏也絕不是曲清江的對手。

就在他欲插手之時,忽然聽秦於晏爆發出一聲大喝,他竟然一劍將那劍意劈了出去,與此同時,相長寧發現了他身上不對勁的地方。

魔氣越來越濃厚了,秦於晏整個人簡直就像是被裹在了一團淡灰色的火焰中,雙目猩紅,若浸透了殷紅的鮮血一般,他起勢挽起劍光,朝曲清江撲了過去,其速度竟然也不輸曲清江的劍意!

“鐺——”

又是一聲清脆的聲響,秦於晏將曲清江的劍意盡數掃退,再次舉劍攻上去,動靜之間,即是殺招,淩厲狠戾,劍光若水一般,將曲清江所有的去路都盡皆封住,絲毫不留空隙。

他的動作越來越快,劍勢也越來越淩厲,簡直完全不像是一個元嬰期修士能爆發出來的力量,曲清江倒似乎來了一絲興趣,一道劍意逼退秦於晏,爾後才道:“有趣。”

他眼角一掃,卻見相長寧正在掐訣,才祭出混元鼎,便抽出空,一道劍意朝他劈去,劍意未至,便被斜刺裏一劍接住,挑開,劍意陡然轉了個方向,盤旋著飛出去,噗地一下插|入青磚中,錚然一聲,地麵無聲無息地裂成兩半。

此舉似乎終於激怒了曲清江,他那雙冰冷的眼珠一轉,落在秦於晏身上,道:“看來還是要先殺你。”

他說罷,手掌一招,一柄銀色的劍落於手心,下一瞬,便朝秦於晏撲了過去,兩人立時纏鬥在一處,一灰白一玄黑,就如同兩道影子一般,快得人竟無法看清楚他們的動作。

漸漸的,秦於晏出劍的速度越來越快,與此同時,有深灰色的紋路漸漸自他的耳後蔓延開來,爬上了眼角處,他的眉心不知何時破了一處,滲出鮮紅的血液來,猩紅的眼中逐漸染上了一絲瘋狂之色。

“鐺——”

兩劍相撞之下,兩人同時退了一步,曲清江仍舊穩穩立於地上,一派雲淡風輕之色,而秦於晏卻有些狼狽,他身上被劍意劃了口子,若非是有魔氣護體,恐怕就不僅僅隻是一道血口子的問題了。

正在這時,忽然平地裏一身巨吼傳來,震得所有人一個激靈,回過神來,曲清江隻見一張巨大的血盆大口朝自己咬過來,是饕餮!

他眉頭一皺,並不與之強行對抗,反而撤身退開,他這一退不要緊,秦於晏卻正好暴露在了饕餮的大口之下,毫無防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