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8章

湛華璟輕嗬一聲:“你又知道了?”

他說著,伸出手來,掌心放著四枚殷紅的果子,道:“我路過時,發現朱藤剛好成熟,便去摘了幾個來,借花獻佛。”

相長寧頓時大怒:“這些是我特意留下的!”

湛華璟一看壞事了,連忙遞一枚給鬱長風,道:“見者有份,一人一個,小長風,你拿著。”

鬱長風傻乎乎地接了果子,吭哧吃了一口,然後眼睛都亮了,讚不絕口道:“先生,這個好吃。”

相長寧:……

湛華璟分完之後,還剩下一個,他似有所覺地轉過身去,看了看門外,道:“那小東西,進來,也分你一個。”

過了片刻,一道清瘦的身影出現在了門口,是曲清江,他垂著眼,接過湛華璟遞過去的朱果,又恢複了如往常那般沉默,誰也不知道他在想什麽。

第170章

相長寧收到鬱長風的傳訊符時, 已是三天後的事情了,這三天時間他和秦於晏一起去了不少地方打聽,甚至去過連雲山和玄鏡門,都沒有找到鬱長風和曲清江的下落。

直到這一日, 來了傳訊符,黃符疊成了紙鶴的模樣,上麵沾著幹涸的血跡,像是隨手抹上去的, 相長寧拿在手中,頓了片刻, 才慢慢地將紙鶴拆開,快速地掃過上麵的內容。

然後他的臉色便沉了下來, 秦於晏鮮少見到相長寧露出這樣的神色,像是憤怒,又摻雜了厭惡,他不由問道:“怎麽樣了?”

“沒什麽, ”相長寧很快就恢複了冷靜,將黃符揉成一團, 語氣淡淡地道:“曲清江想見我。”

“在哪裏?”

相長寧道:“陀螺山。”

秦於晏道:“我與你同去。”

相長寧卻搖搖頭, 道:“曲清江讓我一個人去。”

聞言,秦於晏不由皺起眉來,直接道:“我不放心, 他若是動手的話, 怎麽辦?”

相長寧失笑道:“我打他不過, 難不成還跑不過麽?”

秦於晏見他主意已定,便知道沒有轉圜的餘地了,相長寧雖然看起來十分好說話,但那是在大多數時候,他都是帶著幾分漫不經心的懶散,而一旦他認真起來,就與往常判若兩人。

最終相長寧仍舊是一個人前往陀螺山,臨走時,玩笑似地看著秦於晏,道:“好好修煉,等老祖回來,便備好大禮來娶你。”

秦於晏隻是看著他,沒有笑,相長寧忍不住搓了搓臉,覺得自己這城牆厚的臉皮都要扛不住那雙深如瀚海的眼睛了,趕緊匆匆甩下一句保重,頭也不回地去了。

如同逃跑一般,狼狽逃了十來裏,相長寧這才回過神來,心裏嘖了一聲,暗道,跑什麽跑,難不成就許他耍流氓,不許我耍了麽?

這麽一想,竟有些遺憾起來,也不知在遺憾些什麽,相長寧好半天才定了定神,繼續開始趕路,那封傳訊符必然不是鬱長風親手寫的,上麵沾著的血跡,也絕不是曲清江的。

一想到這裏,相長寧心中便翻騰起怒火來,恨不得把曲清江這三個字給嚼碎了。

即便是相長寧加快速度,趕到陀螺山時,也是一日以後的事情了,他一眼便看見了山巔旁坐著的鬱長風,見他回首看來,麵上的表情既是欣喜,又帶著幾分擔憂。

相長寧草草打量過他,隻見他的右臂仿佛失了力氣,不能動彈,殷紅的血跡將袖子都浸透了,除此之外,再無其他傷口,他這才放下心裏,最擔心的事情沒有發生,鬼知道相長寧在來的路上,生怕鬱長風已經被曲清江一劍給殺死了。

鬱長風麵色高興地看著他,眼神裏中包含著熟悉的孺慕和興奮,道:“先生。”

相長寧應了一聲,半蹲下來,道:“手怎麽樣了?”

“骨頭斷了,不過不妨事,”鬱長風說著,忽而又緊張地道:“先生怎麽是一個人來了,我不是……”

他明明在信中暗示了,讓相長寧千萬不要一個人來,或是找到湛前輩一同也好,比較以他如今的修為,根本無法與曲清江相抗衡。

相長寧沒答話,隻是摸出一瓶靈丹來,喂了他幾粒,正在這時,一道聲音從前方傳來,淡淡地道:“你來了。”

相長寧將丹瓶扣上,放回儲物袋中,這才抬眼去看來人,正是曲清江,不由揚了揚眉,道:“看來你近來過得不是很好,這模樣,是修了什麽邪功麽?”

不知是什麽原因,曲清江比他印象中要瘦了很多,簡直是從一杆竹子瘦成了蘆葦,麵色蒼白,仿佛久病不愈的人一般,讓人幾乎懷疑一陣大風就能吹跑了他。

聽了這話,曲清江也並不生氣,甚至淡淡地笑了一下,開口道:“怎麽就你一個人來?”

相長寧奇怪地看著他,道:“不是你說的,讓我一個人來麽?我來了,你怎麽又不滿意了?”

曲清江沒說話,相長寧頓了頓,開門見山地道:“說罷,你今日叫我來,是有什麽事情?若是無事,我便把人帶走了,我忙得很,沒有時間與你在這裏耽擱。”

好半天,曲清江才道:“你就一點都不好奇麽?”

他說這話時,露出了一種有些迷惑的表情,這神色若是由一個稚童做來,自然是天真可愛的,但是出現在曲清江的臉上,相長寧就很想打他,但是他忍不住了,心中默念幾句不要衝動,一邊道:“好奇什麽?”

曲清江道:“當初你渡劫幾乎要成功了,是我一劍殺了你,破開你的紫府,碎了你的元嬰,你竟一點都不覺得奇怪?”

“為何要奇怪?”這回相長寧的臉上真真切切流露出幾分驚異,很快又道:“你難不成想要我來質問你一聲,當初為何要那樣做?”

出乎相長寧的意料,曲清江竟然點了點頭,然後期待地看著他,道:“你為何不來問我?”

相長寧:……

這人怕是腦子有些什麽毛病,他用一種難以置信的眼神打量了曲清江一遍,然後才道:“我很忙,沒有時間來問這種事情,也不想問。”

聞言,曲清江的麵色倏然陰沉下來,道:“湛華璟也是這樣說的。”

相長寧一懵,他實在無法理解對方的思路,這話題怎麽又繞到湛華璟身上去了?卻聽曲清江問道:“你知道人如何才能永生不死,超脫三界之外嗎?”

相長寧抽了抽嘴角,道:“想不到你竟然還能思考這種問題?”

曲清江卻仿佛沒聽到他說的話似的,自顧自地道:“人人都追求渡劫飛升,成為仙人,可是成了仙人之後呢?又能如何?為天道所甄選出來的人,最後不是依舊要在天道的限製下生存,芻狗還是芻狗,隻不過換了一個稱呼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