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9章

相長寧皺了一下眉,道:“每個人追求的東西不一樣,事在人為,即便是沒有永生的壽命,身為凡人或者螻蟻,都有他們各自的意義。”

曲清江卻冷笑一聲,道:“你說的不錯,既然如此,天道是否也可以取而代之的?”

相長寧忽然意識到,這或許就是曲清江的劍道,而他所理解的劍道,竟然如此令人驚駭,他要取代天道?

相長寧簡直想撬開他的腦子看一看,裏麵是不是進了水還是餿掉了,他以為天道是什麽?天道是天地間的秩序,是無法觸摸的存在,是掌管萬物的主要根源,一旦為人所取代,整個世界都會崩毀。

相長寧忍不住道:“所以,這與你當初殺我,有什麽關係麽?”

曲清江抬眼,目光落在他身上,慢慢地道:“我隻是想看看,當初你既然飛升渡劫成功了,快要成為了所謂的仙人,必然是經過了天道的判定,這時候,我若是殺了它預定的人選,它會如何做?”

他說著,緩緩露出了一個奇異的笑容,道:“所以你看,你又活了,天道竟然有如此大的力量,隨隨便便就能讓一個死人複生,甚至重換了軀殼。”

相長寧皺起眉頭,也並不辯解,隻是道:“既然如此,你還要與天道相抗麽?”

聞言,曲清江手微微一張,一柄長劍出現在掌心,他慢慢地道:“對,我想看看,若是你又死了一遍,天道會不會惱羞成怒呢?”

鶴山的洞府裏麵,一道玄色身影正端坐在靜室中,他背靠著一個丹爐,腳旁擺著一個棋盤,棋盤中黑白棋子廝殺得正激烈,秦於晏伸手將一枚白色的棋子按上去,隻聽噠的一聲輕響,棋子硬生生被按進了棋盤中,就跟按豆腐似的。

再仔細一看,那整個棋盤上,不知道被按了多少窟窿出來,秦於晏的手指一頓,就這麽懸空在棋盤上,很快,一個嫩嫩的孩童嗓音嗤笑道:“你怎麽這樣一副窩囊樣子?”

秦於晏不答,一團深紫色的光芒冉冉升起,如螢火一般,越來越大,最後形成了一個拳頭大小的嬰孩模樣,細細一看,那嬰孩竟與他長得一模一樣,隻是麵孔稚嫩了些,他嘲笑道:“你看看,光就會坐在這裏生悶氣有什麽用?”

秦於晏淡淡地瞟了他一眼,那一眼中,有著無盡的寒意,幾乎將空氣凍結了,嬰孩卻不畏懼他,伸出小手一揮,棋盤上的黑白棋子呼啦啦動了起來,將那些空格紛紛填滿,形成了三個字來:曲清江。

嬰孩笑道:“你看,這就是你的心魔,它還在,隻要這人活著,他便一直是你的心魔,有此大患,你修我天魔一道,注定是失敗的下場。”

魔嬰繼續道:“無論是幾百年前的曲清江,還是如今的曲清江,你都毫無辦法。”

空氣中響起一聲“喀嚓”,是棋子碎裂的聲音,秦於晏伸手一招,將魔嬰牢牢抓在手中,湊近了,盯著他,冷聲道:“你如果再作妖,我就把你捏得跟這棋子一模一樣。”

第171章

天色不知何時陰沉下來, 相長寧緊緊盯著對麵的曲清江,自打他說過那一句話之後,他便提高了警惕,打是肯定打不過的, 曲清江如今的修為已臻至化境,恐怕除了湛華璟以外,無人可以與他匹敵,不, 曲清江入了魔之後,力量更勝從前, 若是湛華璟在此處,都不可能輕鬆戰勝他。

更別說, 劍修躍階殺人,不過是常事。

既然打不過,就唯有逃之一途了,相長寧心裏快速地謀劃著, 麵上卻是不動聲色。

曲清江像是看出了他的想法似的,道:“你在想, 如何逃走嗎?”

相長寧一哂, 也並不隱瞞,語帶譏嘲道:“否則呢?難不成還留下來與你打一場麽?我看起來像是那種實誠人嗎?”

曲清江微微抿起唇角,這讓他整張麵孔看上去十分冷峻, 提劍指著相長寧, 他慢慢地道:“上一次是我疏忽, 這一次,你不會有任何機會的。”

相長寧笑了一聲,道:“那可不一定。”

風聲不知何時大了起來,遠處傳來幾聲老鴉啼叫,在山巔之上響起,聽起來有些撕心裂肺的感覺。

一點涼意落在相長寧的眉間,他忽而抬眼,天上竟然是下起了小雪,頭頂上方是陰沉的雲層,重重疊疊,仿佛下一刻就要壓下來似的,令人心中發悶。

正在這時,曲清江動了,他手中的劍略微劃開一個小弧度,身影若隼一般,朝著相長寧急速撲來,灰白色的下擺在風中烈烈展開,倏然劃出一道殘影。

隻聽嘶然一聲,從地底下傳來,曲清江立即適時住腳,下一瞬,一大團黑影轟然鑽出地表,直衝雲霄,其速度之快,使得那兩道亮藍色的斑紋如同突降的閃電一般,令人猝不及防。

橙黃色的豎瞳看起來十分冰冷,巨蛇以一種詭異的姿勢垂下頭顱,張開血盆大口,一口將曲清江吞下肚去,這一係列動作快得簡直讓人反應不過來。

這是機會!

相長寧立即召出饕餮,古老的獸吼自半空中響起,巨大的饕餮盤踞在陀螺山巔之上,張開大口,便將鬱長風吃了下去,正在它轉過頭朝著相長寧的方向而來時,一道劍光自半空中乍現,如同破開黑暗的天光,將巨蛇的肚腹一剖為二,巨蛇發生嘶嘶的狂吼,轟然砸落在地,一團灰白色的影子從那裂口處掠了出來。

來不及了!

相長寧當機立斷,將饕餮收回混元鼎中,與此同時,那巨蛇在地上翻滾不休,很快,它龐大的身形越縮越小,最後化作了一把琵琶,虺女自半空浮現出來,豔極的麵孔帶著幾分蒼白,顯然對付鬱長風這一級別的高手,對於她來說算是十分吃力了。

她快速將那琵琶撿起來,抱在懷中,琵琶依舊精美無比,隻是從正中央裂出了一道大口子,幾乎將整把琵琶一分為二。

曲清江出來之後,不甚在意地瞟了一眼鬱長風消失的位置,淡淡地道:“既然你將他藏起來了,想必手段已經用盡了?”

相長寧冷笑一聲,絲毫不懼地道:“你試一試,不就知道了?”

聞言,曲清江也不著惱,他右手一擺,數道劍氣便出現在身側四周,粗略一掃,幾乎有十數把,劍尖直指相長寧,其用意十分明顯。

他沒什麽情緒地道:“那我就不客氣了。”

話音一落,曲清江右手一揮,那些劍氣便隨之而動,咻然朝相長寧前赴後繼地撲過來,帶起的冷風,將細碎的雪花吹得毫無章法,漫天四散開去。

眨眼間,劍氣便撲至麵前,眼看就要把相長寧戳成一個篩子,隻聽鐺的一聲巨響,如鍾鼎之鳴,漫山遍野傳開去,驚飛了陣陣山鳥,甚至連那些細碎的白色雪花都被震得在半空中停滯了一瞬,很快又繼續飄飄灑灑地落下。

巨大的玄色三足鼎自空中閃現,精準無比地擋在了相長寧的麵前,將那些撲麵而來的劍氣都隔絕在外,隻聽砰砰砰十數聲清脆的碰撞之聲,每擋住一道劍氣,混元鼎便劇烈地顫抖一下,就仿佛快要支撐不住了似的。

不過神器到底是神器,直到所有的劍氣都消失,混元鼎仍舊堅定地擋在相長寧的跟前,絲毫不曾移動半分,相長寧相信,若非方才擋住劍氣的不是混元鼎,而是別的什麽法器仙器,恐怕他早就被劍氣給刺成刺蝟了。

然而劍氣才一消失,一道雪亮的劍光便倏然劃破長空,朝相長寧劈過來,幹脆利落,絲毫不留情麵,曲清江終於使出了十分的力量,這一劍若是劈中了,以相長寧此時元嬰中期的修為,恐怕會當場身死,連元嬰都逃不出去。

是以相長寧絲毫未曾遲疑,他雙手掐訣如蓮花綻放,指尖靈力湧動,心中默念口訣,下一瞬間,麵前的混元鼎驟然升了起來,綻放出絢爛的光彩,拉長成一個透明的虛影,將相長寧團團包裹在內,隨後而至的劍光當頭劈下,被那虛影擋住了。

劍光消散,而保護著相長寧的虛影也並不是毫無異樣,它劇烈地震顫了片刻,虛影變得透明了幾分。

而這才僅僅隻是第一劍而已。

相長寧心中壓力驟生,他如今修為有限,隻能將混元鼎的威力發揮出四五成,原本他算計的是,混元鼎的保護至少能擋住曲清江五劍,但是如今看來,隻需要再來兩劍,虛影必然會破開,而他方才全力運轉靈力,此時丹田中的靈力已所剩無幾。

趁此片刻喘息時機,相長寧不假思索,立即服下幾枚靈丹,閉目運轉,丹液很快便化作靈力,進入了丹田,霎時間靈氣便充盈了整個丹田,於他來說,也算是勉強有了幾分底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