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若非事情突變,發展到如此地步,孟鍾平是絕不可能在此時奪舍的,當初他死於七調迷蹤陣,元嬰雖然得以逃脫,但是仍舊受到了重傷,元嬰幾乎當場碎裂,幸好上天有眼,最後仍舊讓他撿回了一條命,隻是因為傷勢過重,他隻能草草尋了一個身體躲進去。

這個倒黴修士就是柴九明,清虛宗的內門弟子,結丹初期修為,師從元嬰初期大能,為避免被看穿來曆,孟鍾平一直不敢現身,直到自己的傷勢略略恢複了些,他才敢借著一個機會接觸柴九明。

對於原本是火木雙靈根的孟鍾平來說,金水火三靈根的柴九明並不是一個很好的奪舍對象,是以他一直在忍耐等待著,一邊韜光養晦,一邊指點柴九明為自己尋求更好的奪舍軀體。

懷穀秘境也正是他慫恿對方進來的,柴九明此人好殺,脾氣急躁,做事從來不計後果,言語之間對孟鍾平也並不甚尊重,孟鍾平早就厭了他,隻是因為有所求,才不得不百般隱忍。

後來遇上了聞子銘,同樣的火木雙靈根,對於孟鍾平來說簡直是天上掉下來的餡餅,關鍵時刻,他阻止了欲下殺手的柴九明,柴九明此人雖然一身缺點,但是為人卻十分狡猾,他要求孟鍾平必須在離開懷穀秘境之後才能對聞子銘進行奪舍,否則便要殺死他,孟鍾平隻能無奈答應,心中卻是暗恨不已。

如今柴九明這蠢貨終於死了,孟鍾平也破去九音驚弦陣,還成功奪舍了,簡直稱得上順利無比,心中不由大是暢快,恨不得長嘯一聲以抒心頭鬱氣,隻是顧及到還有一名敵人在暗處,遂硬生生按捺住了,一雙眼睛精光閃爍地望向那長廊入口。

這時,身旁傳來一個驚疑不定的柔弱聲音:“聞道友?這、這是……怎麽回事?”

青年聞聲回頭,麵上露出一個溫和的笑意來:“鬆姑娘,你醒了?”

……

相長寧在斑鳩女的協助下,揣著儲物袋掃光了大部分的靈石法器,還有不少法寶,此時他手中拿的便是七弦古琴,正是他之前控製陣法的那一張,通體漆黑,長三尺六寸,琴身上繪有一隻白鶴,昂首長唳,振翅欲飛,栩栩如生,隻是這麽看著,那隻白鶴就仿佛要從那琴身上掙脫似的,七弦不知是由什麽材質製成的,根根銀白通透,恍若透明,乍一看不覺奇特,若是看久了,便會發現琴弦上流光轉動,美不勝收。

斑鳩女見相長寧將這琴翻來覆去,看得認真,便解釋道:“此琴名為別鶴,乃是上品法寶,可別小瞧了這七弦,每一根都各有不同的威力,若是使用得當,其威力絕不輸於靈寶。”

相長寧忽而笑道:“此琴從前的主人可是你?”

斑鳩女聞言,赧然一笑,道:“叫道友見笑,此琴乃是妾身與玉郎初見時的所用,不過那時妾身並不擅琴道,為引玉郎注意,拿出來裝裝樣子罷了,後來與玉郎結為道侶之後,便幹脆拋下了……”

她說到這裏,忍不住俏皮笑道:“如此說來此琴還算促成了妾身的一段良緣,如今贈與道友,說不得日後也能助一助道友呢。”

相長寧心道,你這是孽緣罷?

不過這話他到底是沒說出來,斑鳩女笑容甜蜜,可見是真的十分歡喜,相長寧也不是那等不會看臉色的人,如今對方早已身死道消,隻餘留一縷芳魂,何必再說些掃興的話?再加上他確實喜歡這張別鶴琴,遂幹脆向斑鳩女道謝,收下琴細細研究起來。

正在這時,相長寧感覺到有人在靠近,他拂過琴弦的手指微微一滯,很快便將琴抱起,出了屋子,斑鳩女有些緊張地道:“可是那人來了?”

相長寧微微頷首:“來了。”

他翻身上了樓閣的欄杆,盤腿坐下,將別鶴琴置於膝蓋上,然後闔上雙目,探出神識。

不遠處傳來一陣腳步聲,很明顯是兩個人,一前一後,一輕一重,正在漸漸朝這邊靠過來,寂靜的空氣中響起女子的聲音:“聞道友,這些花木為何都枯死了?”

青年聲音自若答道:“大概是時候久遠,無人打理的緣故罷。”

“方才的事情我是半點都想不起來了,厲道友和陳道友是如何死的?觀那情形,倒仿佛是經過了一場惡戰一般……”想想剛剛那場景,滿地鮮血,鬆百靈不由打了一個寒顫,小聲道:“聞道友,我看此地著實邪門,也不知有些什麽機關門道,不如我們先退去吧。”

聽聞此言,聞子銘隻是微微勾起唇角,道:“我聽他們一路上惦念著這個地方,可見裏麵是有好東西的,你難道不要麽?”

不知為何,鬆百靈聽著他的聲音,總覺得脊背發涼,聲音略微不穩道:“好東西也要有命拿才是,我——”

她話未說完,抬頭便看到了一抹熟悉的身影,禁不住睜大雙眸,驚聲叫道:“長寧!”

第39章

相長寧盤著腿靠在廊柱旁, 懷中抱著一張七弦古琴,正笑吟吟地朝那兩人看去,手指有一下沒一下地撥弄著琴弦,笑道:“兩位好巧。”

鬆百靈麵上猶自帶著幾分訝色:“你不是已經逃了麽?”

相長寧嗯了一聲, 道:“確實,不過半路雨勢過大,見著一個山洞便鑽進來了, 不想又碰見了二位,實在是巧得很。”

厲飛霜一行人不得其門而入,相長寧躲個雨也能輕輕鬆鬆找進來?這話明顯是哄小孩子的,鬆百靈自然是不信, 但是就算是不信, 她也不能挑明了說,隻是又回頭去看聞子銘,但見對方麵上閃過幾分詭異神色, 很快又恢複如初。

聞子銘朗聲笑道:“既然如此, 長寧師弟不如下來一敘,厲飛霜那幾人都已身死,你我共同攜手, 還愁找不著寶物?”

相長寧但笑不語,毫無反應, 氣氛一度十分尷尬, 聞子銘麵色微變, 但是很快便鎮定下來, 試探道:“長寧師弟?”

他說著,腳下向前邁進了一步,同一時間,琴聲錚然響起,若金戈之聲劃破安靜的空氣,一道風刃直撲聞子銘而去,他微微一驚,迅速後撤,定睛一看,原本他站立的石板已然碎為齏粉。

鬆百靈大驚:“長寧道友!”

聞子銘眼神一變,語氣冷厲道:“師弟這是何意?”

相長寧的手指輕輕撫弄著琴弦,居高臨下地看著他,語氣譏嘲道:“老東西,你還要裝多久?”

聞子銘微微眯起眼來,片刻後突然笑了,道:“竟然被你看出來了,倒是我小瞧了你。”

他說到這裏,若有所思地點頭:“也對,能調動七調迷蹤陣和九音驚弦陣這等陣法,想來你也不是一般人,不如……讓我來討教一二!”

話音剛落,聞子銘麵上露出幾分獰笑來,硬生生將那俊朗的溫和麵貌襯得十足怪異,他一手持劍,縱身迅速朝相長寧刺去!

說時遲那時快,相長寧五指一張,隻聽琴音聲聲,若風入鬆吼,幾道風刃接二連三地朝聞子銘疾速撲去,聞子銘冷哼一聲,麵無異色,右手中的劍一記橫劈,劍氣肆意縱橫,隻聽噗噗幾聲輕響,便將那些風刃都一一化解了,其速度之快,動作之精準,令人不由瞠目。

相長寧見狀,並不訝異,築基初期和築基後期的修為確實相差不少,他也並不指望一擊便能擊退這人,眼見著聞子銘撲至眼前,雪亮的劍芒刺得人眼睛生疼,恨不得就此閉上雙目。

相長寧一手抱琴,一手拍身下的橫欄,整個人便往外一翻,小小的身形如靈蛇一般活泛不已,虛虛擦著聞子銘的劍刃而過,隻聽轟然一聲,樓閣二層被追隨而至的劍氣劈了個稀巴爛,青色瓦片紛紛滑落,碎裂聲不絕於耳。

“錚——”

琴音再次響起,這次的調子悠揚清脆,若黃鸝輕語,傳入耳中,聞子銘身形微微一滯,像是被什麽擋住了一般,不得向前,這一滯雖然細微短促,卻被相長寧抓住了,隻見他雙目犀利若鷹隼,緊盯著獵物不放,五指輕輕跳動間,琴音錚錚然之聲猛然急促起來,如同嘈嘈急雨似的,數十道風刃再次旋轉著飛出,這一下若是被打中,隻怕聞子銘要吃足了苦頭。

聞子銘自然不會坐以待斃,他眼神一變,餘光瞥見站在牆角的鬆百靈,迅速探出一掌,鬆百靈驚叫起來,整個人便如同小雞仔似的被他捉住,擋在身前,與此同時,那數十道風刃飛撲而至!

鬆百靈尖叫一聲,瞳孔中充滿了恐懼,她幾乎能感覺到那些風刃刮到皮膚上的刺痛感,相長寧麵色微冷,唇角勾起一點不屑的笑來,仿佛在看一隻惡狗在垂死掙紮一般,帶著點輕蔑的漫不經心。

他右手拇指微勾,琴音驟然急促而高昂,隻聽砰地一聲,麵前那兩人便仿佛被什麽無形之力炸開來,鬆百靈滾落在地,她修為略低,哼都沒哼一聲,登時暈厥過去,聞子銘胸前的衣袍沾滿了鮮血,隻是此時他無暇去理會,眼神中充滿了驚疑不定,看向相長寧:“你是何人?”

自他死後元嬰逃脫,還是頭一回碰到有人將靈力把握得如此精準純熟,方才有一點薄如蟬翼的風刃無聲無息地鑽入他與鬆百靈之間的縫隙中,然後爆炸開來,而同一時間,後撲而至的風刃都失了力道,化作清風散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