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可別小看這一點風刃,若是稍有差池,便會功敗垂成,不僅不會傷到他,毫無防備的鬆百靈反而會因此遭受重創。

麵對聞子銘的驚疑,相長寧笑道:“沒有人告訴過你,問別人名姓前,都要自報家門的麽?”

聞子銘,不,孟鍾平臉色微沉,眼底有暗芒劃過,他咳了幾聲,吐了一口帶血的唾沫,森然道:“會用七調迷蹤陣法的,我這輩子,隻認得一個人。”

相長寧微微一哂:“哦?且說來聽聽。”

孟鍾平嘿嘿笑了,眼神暗沉無比:“相長寧。”

聽聞此言,相長寧忍不住挑眉,實在沒想到竟然還有人能認得出自己,遂上下打量了對方一遍,倒是什麽也看不出來,道:“你說的可是那位已然飛升渡劫了的相老祖?”

孟鍾平神色愈發冷沉,桀桀笑道:“可不正是他。”

相長寧見他這般,笑了,語帶好奇地問:“聽你的意思,似乎與那位老祖有仇啊?”

聞言,孟鍾平麵上的表情頓時一變,露出幾分刻骨的怨毒來,幽幽道:“殺身之仇,至死不忘。”

相長寧仍舊沒什麽頭緒,他從前用七調迷蹤陣不知殺過多少仇人,幾乎無一逃脫的,如今又冒出來一個,沒名沒姓的,哪裏還記得?遂哂笑道:“我聽說那位相老祖恩怨分明得很,大概是你做了什麽事情犯在他手裏,才落得如此淒涼下場罷?也是報應。”

孟鍾平冷笑道:“你懂什麽?我與他原本同出一門,對他最是了解不過,此人行事卑劣,心思深沉,翻臉比翻書還快,又兼心胸狹隘,最愛記仇,何來恩怨分明之說?”

聽罷這話,相長寧忍不住捏了一下手指,又頗有些驚奇地打量了麵前這人一番,終於在角落裏扒拉出那麽一點模糊的印象,若說與他同出一門,後又在元嬰時候死於他手,倒真是有一個人,隻是名字記不太清了。

上輩子他能進得這洞天福地,還要多虧了那一位帶路,相長寧在秘境中驟然突破,一舉進入結丹期,那一批弟子中,就數他的修為最高,幾乎無人敢得罪他,後來有人為討好於他,便說了這秘境的位置,相長寧原本也是打算帶著他進來的,結果沒成想,那人身上沒有帶斑鳩玉竹,最後被擋在外麵,什麽也沒撈著,倒是白白成全了相長寧一段大好機緣。

自從那事之後,兩人的梁子就此結下,彼時相長寧還年輕氣盛,無知無覺,後來那人上門尋釁,被他隨手殺掉了,原本隻以為是小事,沒想到竟然還有再碰頭的一天。

便是相長寧也不由暗自感慨,他鄉遇故知,可惜這故知卻是從前的仇人,簡直令人啼笑皆非,不過,兩遭都遇著自己,看來此人的運氣實在是不大好。

心裏有了底,相長寧便打定了主意,看向對麵那人,忽見寒光微閃,他眼睛微微一睜,身體下意識做出了反應,腳步輕點,整個人輕飄飄騰挪開來,幾乎在同一時間,萬千劍氣如驚虹一般傾瀉而出,劈在石壁上,轟然一聲巨響,碎石沙土四濺開來,相長寧指尖微勾,琴音潺潺,那些撲過來的碎石子都驟然化作齏粉,彌漫在空氣中。

灰塵沉浮,到處都是黃蒙蒙一片,碎石砸落的聲音漸歇,孟鍾平手持長劍立定,安靜的空氣中,傳來哢噠,哢噠的聲音,像是有什麽東西在靠近,不遠處也逐漸出現一點陰影,看輪廓約莫是一個人的模樣。

孟鍾平心中警惕,試探性劈出一劍,隻聽“當啷”一聲,火星四濺開來,劍刃正劈在長戟上,留下一道淺淺的白印,他心中突然升起一點不安的感覺,仿佛是為了印證他的猜測一般,長戟後的人也終於露出了真麵目,鐵質的身軀,又是傀儡人。

遠處傳來錚然琴鳴之聲,那猶帶著幾分稚氣的清亮孩童聲音悠悠響起:“好歹也是從前的故人,可惜相某如今孑然一身,沒什麽可招待的,便隻能讓閣下再試一試這七調迷蹤陣的滋味了,請。”

一個請字被他說得無比灑脫,話音剛落,一道森然的怒吼聲乍然響起:“相長寧!果然是你!”

與此同時,一點金色的光芒迅速往外疾馳而去,細細看時,那金色光芒隻有巴掌大小,赫然是一個小小的嬰孩,此時滿麵怒意,雙目圓睜,怨毒不已,孟鍾平才剛剛奪舍,並未真正適應了聞子銘的身軀,方才拚盡全身靈氣劈出的那一劍落了空,此時相長寧又布置七調迷蹤陣,他已是黔驢技窮,再無其他手段應付,唯有舍棄得來不易的肉身,直接逃走。

然而相長寧不出手則已,出手是必要見血的,如何會讓他逃?就在他正欲撥動琴弦時,丹田內忽然一陣熟悉的激**,仿佛有什麽東西突突跳動,欲破胸而出,相長寧立刻意識到了什麽,呼吸猛然一滯,下一瞬,嗡鳴之聲響起,若有萬千羽翼震動一般,同時,一道紫金色的光芒破空而出,滴溜溜在空中打了一個轉。

孟鍾平見了,失聲驚叫:“混元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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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混元鼎是相長寧的法寶, 名氣自然不同凡響,是以孟鍾平一見之下,便知其來曆,恐慌迅速攫取了他的全部心神, 再不敢逗留,拚命加速,嗖地往外竄逃而去,心裏恨毒了相長寧。

隻是混元鼎豈是好相與的?那嗡鳴之聲愈發密集, 就在這時,一道巨大的咆哮聲響徹了整個洞府,震得人整個都懵了,那金色元嬰頓時就仿佛失了所有的力道, 去勢停滯, 自半空中一頭栽倒下來。

下一瞬, 自混元鼎中竄出一頭巨大的猛獸,羊身人麵, 雙目猩紅, 森森利齒交錯間, 一口將那金色元嬰咬住,登時慘嚎聲響起, 緊接著便戛然而止,聲息全無了。

那猛獸一邊咀嚼著, 咯吱咯吱的聲音不絕於耳, 令人聽之便覺得牙酸耳麻, 雞皮疙瘩四起,白森森的利齒間,還有金色的光暈飄落下來,它兀自嚼著嘴裏的東西,一邊邁步回來,縱身撲入那混元鼎中,再次化作鼎上刻的浮雕,乃是上古凶獸饕餮。

這還是相長寧重生以來,第一次真實地觸摸到他的本命法寶,和從前一模一樣,每一絲紋路,都是他所熟悉的,平時觸手寒涼,待開爐煉丹之時,這寒涼倏然便會轉為滾燙。

他忍不住將混元鼎摸了又摸,鼎蓋仍舊緊緊閉著,裏麵不知道是什麽東西,相長寧無論如何都無法打開,隻能猜測大概是自己目前修為不夠,這鼎犯了倔脾氣,遂拍了拍鼎,忍俊不禁道:“回去罷,我如今的靈力可無法支撐你長時間出來。”

下一瞬,那混元鼎便漸漸開始透明起來,恍若氤氳的水汽,漸漸消失在空氣中,隻有相長寧知道,它再次回到了自己的丹田,耐心等待著時機成熟的那一刻。

不遠處傳來斑鳩女遲疑的聲音:“道友?”

相長寧轉過身來,指尖在琴弦上拂過,原本彌漫的灰塵霎時間消散無蹤,斑鳩女正站在樓閣廢墟下,見了他好端端的,便鬆了一口氣,欣喜道:“道友無事便好。”

她走上前來,目光落在暈厥的聞子銘與鬆百靈身上,道:“那奪舍之人……”

相長寧答道:“已經被殺死了,無需擔憂。”

斑鳩女這才露出一個笑來,明豔如花,誠懇道:“妾身此番大仇得報,還要多虧了道友費心,妾身實在是無以為報。”

相長寧收了別鶴琴,道:“何出此言?你不是送了我不少東西麽?”

斑鳩女笑了,道:“道友真乃性情中人,隻可惜相見恨晚,不能與道友相交,實在是憾事一樁,妾身如今也要離去了,望來世還有相見之日。”

聞言,相長寧隻是淡聲道:“一切看緣。”

斑鳩女抿著唇微笑,她模樣本就生得極美,這樣靜靜笑起來,就仿佛夜間的瓊花初綻似的,身形漸漸透明,語氣中帶著幾分無奈與遺憾,歎道:“我與玉郎,此生恐怕是緣分已盡了……”

那雙明若秋水一般的眸中浮現出朦朧霧氣來,如同沾染了露水的花,她的神色中透著幾分哀傷,雙臂漸漸化作白色的羽翼,垂在身側,片片光羽由下自上化開,像是逐漸凋落的花瓣,最後伴隨著一聲輕歎,女子的身形消失在空氣中。

柔和的白色光羽在空中浮動,久久不去,如同斑鳩女空等了千年的癡念,相長寧看了一會,然後伸手輕招,將一枚光羽握在掌心,細細端詳,心中忍不住泛起了點疑問,情之一字,究竟是何物?值得斑鳩女放棄自身的大好修為,甘願困在此地千年之久,便是死後也不願去輪回轉世。

相長寧想不明白,腦中有個隱約的聲音問他,可曾悟了?

悟了?

沒有,相長寧收起那片光羽,拍了拍手,一派風輕雲淡的灑脫,那聲音便仿佛知道了他的答案,如同沉入海底的石子,消失無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