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相長寧張了張口, 很想問,你那會不是正在閉關麽?為何對此事如此清楚?湛華璟又道:“我早就知道他那道侶心思不正, 提醒過幾次, 他都不放在心上, 我也不是那等愛嚼舌根的小人之流,遂隻能作罷,早知今日,我當初便一刀殺了那人。”

聽聞此言,相長寧費勁地在腦海中扒拉了一下,才終於想起來,湛華璟確實說過一兩次,用詞十分含蓄,彼時相長寧正沉迷煉丹,壓根沒聽出來,哪裏顧得上?左耳朵進右耳朵出,全當一陣風過了。

想到這裏,他不免生出幾分心虛來,摸了摸鼻子,正欲說點什麽來解釋解釋,自己當時也並不是故意忽略他的提醒,卻聽湛華璟語氣平平地道:“不,當初若我先一步開口,說不定他的道侶就是我了,也不至於讓那小人有可趁之機,造成如今這等局麵,守了幾百年的白菜,一朝讓豬拱了去,實在是叫人意難平。”

這一句砸在了相長寧的腦門上,轟隆隆作響,後邊湛華璟說了什麽他完全沒聽到,愣愣地道:“你說……什麽?”

湛華璟瞥了他一眼,淡淡道:“怎麽,你歧視斷袖?”

那雙色澤如琥珀的鷹眸微微眯起來,語氣沉沉,顯然是不悅的前兆,相長寧見狀連忙補救,道:“哪裏,我隻是有些驚訝,你……你喜歡你那位摯友?”

湛華璟的不悅稍褪,這才唔了一聲,道:“所以我說他蠢得很,我沒說,他便一直不知道,我稍微懈怠那麽片刻,他便被人暗算了,真是十分令人操心。”

相長寧幹幹一笑:“嗬嗬……可不是嘛。”

可不是十分令人操心!湛華璟竟然心悅他?!當初他愣是半點苗頭也沒看出來啊!

相長寧在心裏咆哮幾聲,麵上倒還是挺鎮定的,畢竟幾百年的厚臉皮了,怎麽會如此輕易就被打倒?

湛華璟似乎沒了談興,上下打量著他,忽而抓住他的右手,以神識探視片刻,才道:“三靈根的資質,竟然也能這麽早築基,可見機緣深厚,我洞府還缺個灑掃童子,不知你可願意跟著我?”

相長寧頓時一個激靈,咳了一聲,道:“這……能得前輩青眼相待,在下不勝榮幸,隻是我師從清虛宗,恐怕要辜負前輩好意了。”

聞言,湛華璟微微皺了一下眉,仔細看了他一眼,道:“你是劍修?”

相長寧萬般艱難地點了一下頭,果然,湛華璟立刻鬆開了他的手,道:“既然如此,就當我什麽也沒有說過。”

相長寧:……

眼看著湛華璟轉身欲走,他還是沒忍住開口製止道:“前輩留步,若我沒有看錯,前輩的左臂可是受了傷?”

話音剛落,下一瞬,相長寧便覺得脖子一緊,整個人如同一隻雞仔兒似的被拎了起來,那雙鷹眸冷冷,在月光下如同被冰封的虹玉,語氣漠然道:“小東西,休要胡亂說話,當心小命不保。”

相長寧喉頭被製,大氣都出不了,心頭惱火,卻又知道對方的脾性,自己方才是唐突了,遂隻能小心道:“在下乃是藥王穀世家之人,瞧著前輩十分麵善,才一時脫口,若有冒犯之處,還請前輩見諒。”

“藥王穀?”湛華璟眼眸一動,手指略微鬆了些許,相長寧趁機把自己的脖子從那如鐵鉗一般的手掌間挪了出來,卻聽湛華璟將信將疑道:“藥王穀不是被滅了麽?你是哪一脈的?”

相長寧答道:“在下師從青玄一脈,修的乃是丹道。”

“你師尊是何人?”

相長寧道:“青陽子。”

“原來是他,”湛華璟哼笑一聲:“你一個丹道世家的,不去丹門,竟然跑去清虛宗練劍,莫不是要把你師尊氣得活過來?”

相長寧嘿嘿一笑,道:“都是意外罷了。”

湛華璟淡聲道:“你叫住我有何事?”

相長寧拱了拱手,懇切道:“在下這裏有一張丹方,雖說不敢誇口能治好前輩,但是緩解傷勢還是不成問題的。”

聽聞此言,湛華璟奇異地看了他一眼,道:“丹方何在?”

相長寧取出一枚空白玉簡來,貼在眉心,探入神識,將那熟記於心的丹方詳細記錄下來,爾後才雙手遞過去,道:“請前輩一觀。”

湛華璟隨手接過玉簡,讀了起來,片刻後,原本漫不經心的表情變了,他抬眼看向相長寧,眉頭動了動,才開口道:“這是你自己寫的?”

相長寧知他偶爾會有疑心的毛病,遂道:“是師尊傳下來的,在下隻是小作修改罷了。”

湛華璟收起玉簡,問道:“你叫什麽名字?”

“長寧。”

這話一出,湛華璟的麵色又變了變,道:“誰為你取的名字?”

相長寧先是愣了愣,才道:“是家師青陽子,怎麽了?”

“沒什麽,”湛華璟又看了他一眼,眼中似乎有一閃而逝的失望,隨後便恢複如常,道:“你有心了。”

他想了想,又道:“不好白拿你的東西,你有什麽要求,盡可以說來便是。”

相長寧略一思索,道:“還真有一件事情要勞煩前輩。”

“你說。”

相長寧從儲物袋中取出一麵菱花銅鏡來,湛華璟見了,道:“養魂鏡,你倒是什麽稀奇古怪的東西都有。”

相長寧一笑,往那銅鏡中打入法訣,片刻後,便有一道輕煙嫋嫋升起,如水汽一般漸漸聚攏,似乎是一道人形輪廓,正是殷寒庭,他向相長寧行過禮,又見有生人在場,先是一愣,才道:“見過這位前輩。”

相長寧對湛華璟道:“他是我從一名邪修手中救下的,欲以魂魄修鬼道,拜入森羅宮,隻是我如今有事在身,無法前往東海,若是可以,還請前輩幫個小忙。”

湛華璟道:“若隻是這件事情,倒是可以,隻是森羅宮收弟子十分挑剔,你如何肯定他一定會被收下?”

聞言,相長寧笑了,道:“這我卻是不能肯定,一切要看他自己的造化了。”

湛華璟果然帶著那養魂鏡走了,臨行前看了仍在昏迷的秦於晏一眼,對相長寧道:“修劍道無甚前途,你若還想修回丹道,我自可以為你引薦一位丹修大能。”

聽罷這話,相長寧有些想笑,但仍舊是忍住了,道:“來日方長,說不得日後我就改主意了。”

湛華璟嗯了一聲,也並不強求,化作一道殘影離開了,相長寧收回目光,卻聽身旁傳來一道熟悉的聲音:“怎麽不跟他去?”

相長寧回過神來,原來是秦於晏不知何時已經醒轉,不由樂了:“你偷聽了多久?”

秦於晏起身來,看了他一眼,十分磊落地道:“如何就叫偷聽?你們談話時也沒有避著我,我還沒有嫌棄你們吵鬧呢。”

相長寧道:“我方才為你除去了體內大半火毒,眼下感覺如何?”

秦於晏閉目調息片刻,才睜開雙眼,狐疑道:“你不是說,需要服三枚靈丹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