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客棧門口,思線望著行人車馬往來,有些迷茫,昨天被自己的情緒衝昏了頭腦,竟然都不知道自己跑到了什麽地方。

隻知道拖著那男子來到山下的時候,最近的也就是這個不知名的小鎮了,也不知道離著京都有多遠了,竟然會有這麽破敗的小鎮。

“請問怎麽稱呼呢?”思線頭也不回的隨意問道。

“泯。”男子淡淡的嗓音猶如流水般清透。

思線有些納悶,敏?好好一男子怎麽叫這麽個名字?而且人家不是都報姓不報名麽?怎麽這位倒是反其道而行。

不過……

思線上下打量了一下眼前秀麗不可方物的男子,高雅的氣質,麵色卻有些文弱的蒼白。

難怪叫敏了,絕對是小受。

倉泯看著思線麵部表情的變化,淡淡一笑,氣質斐然,竟然連清涼的晨日也有所不及。

“泯滅的泯。”

思線一驚,他竟然能看透人的心思?

倉泯不緊不慢,薄唇開啟,“並非泯之神能,而是察言觀色。”

思線了然的點了點頭,隨即心底有些凝重,雖然說會察言觀色的人並不算稀奇,可是能像他這樣精深功力的人可著實不多見啊。

尋常百姓怎麽會有這樣的眼力,此人定不簡單。

不過也是,從他的氣質和神色就可以看出他的不平凡了,就算不是皇家貴族,那也定是豪門望族。

不想再在一個陌生人身上多做深究,思線敷衍的笑了笑,學著電視劇裏武俠小說裏的樣子向著蒼泯一抱拳,“你打算救我性命,我卻把你誤傷,但是我把你救了回來,好了,我們兩不相欠了,就此別過。”

小小的身子稚嫩的臉龐,動作做的是有模有樣,倉泯有些新奇的稍稍挑了一下眉,眼底劃過一絲笑意。

“等等啊,小姑娘。你這麽小年紀,孤身一人是打算去哪裏?”

倉泯好聽的聲音從思線頭頂傳來,思線轉身回看,卻隻看到男子嘴角那溫和完美的弧度,心裏不自覺放鬆警惕,竟然就真的開始思索著回到自己要去哪裏。

一切都發生得太突然,以至於思線是真的沒有想好要去哪裏,要做什麽,一切都是那麽的措手不及。

思線內心一片複雜,強烈的孤單感如狂風般席卷了思線的精神世界,仿佛生活沒有了目標,前方沒有了路,一切都那麽虛無縹緲。

在前世,思線每天跟姐妹們都有任務要執行,機械的殺掉一個又一個人,從血腥中找尋樂趣,可是此生,她不想再過那樣的生活了。

如果兩世都是重複著的,那還有什麽意義?

正當思線低著頭沉默許久的時候,一隻骨節分明的大手伸到了她低埋的眼前,白皙細膩中帶了一絲蒼白,仿佛還帶了些許暖暖的晨光。

思線詫異抬頭,入眼滿是撲麵的晨陽,原來,時間已經過去這麽久,他竟然一直在耐心的等待著自己的回答。

“如果暫時沒什麽想法,不如跟泯一同上路吧,想到要去哪裏再走也不遲。”

倉泯的聲音帶著從容不迫的淡定,徐徐溫和的暖意,讓人生不出什麽抗拒之心,他明亮的眼眸直直看向思線,似乎可以看到思線的心底深處。

思線裂開嘴,笑得歡快,清亮可人的嗓音帶著女孩子的甜膩,“好。”

一個字迸出,思線仿佛覺得人生不再那麽空虛了,至少暫時是這樣子的。

她可以一邊跟著這個叫泯的美男子,一邊打聽夢和妖妖的下落,畢竟她有著孩童的身體,行走在外有很多不便,有一個泯在身邊會是一個很好的掩護,再者……

思線眼底滑過一絲狡黠,她從韓府跑出來,隻帶了一些防身的簪子和些許銀票,坐吃山空不是什麽明智之舉。

所以,泯也就華麗麗的擔當了她的移動飯票。

至於泯的來曆和接近她的目的,這是她現在不需要擔心的。

他若是想殺她,早就在懸崖邊的扔下一塊石頭就好了,何必費勁弄那麽結實的繩子呢?

至於他的來曆,思線懶得關心,管他是什麽來曆,與她能有什麽關係?

最後關於他的目的嘛,一起行動的日子久了,所圖畢露。

俗話說,不怕賊偷,就怕賊惦記。

這句話思線理解的很是透徹,從涼夢的這一個活生生的案例就能很生動的理解到這句話。

(小葬黑線,什麽賊啊,人家那是神偷,神偷!!)

被涼夢惦記上的人家,哪個不是雞飛狗跳,人心惶惶,最後慘不忍睹的。

所以她發自內心,也很想弄明白,這個泯,到底有什麽樣的目的,反正她身上也是一無所有,命是撿來的,錢不是自己的,無所謂。

她思線這一世,玩得起。

思線鬼使神差的伸出了手,放在了倉泯伸出的手上,蒼泯微微一笑,拉著思線的小手就往小鎮後麵走去。

思線也沒問他這是要去哪裏,反而是全神貫注的感應著包裹著自己小手的大手,溫涼細膩的觸感,骨節分明的大手有些許的瘦,但是卻並不是他表麵看起來的文弱,指尖傳來的力量讓人異常的安心。

感受著大手柔軟的指肚,思線下意識的用左手的拇指觸了觸無名指,那裏有著微微不平的觸感,那是一次有一次紮破手指放血留下的疤痕,不仔細看是看不出來的。

當感受到路人投過來的目光的時候,思線才反應過來。

倉泯清秀俊美的麵容對於這個小城鎮的人來說,確實是百年難見,就連那些矜持的民家少女看到泯,也禁不住羞紅了臉,隻是在看到倉泯手邊拉著的思線時,不由得麵露失望之色,更有甚者憤恨的瞪向思線。

思線後知後覺的才反應過來自己的尷尬處境,原來人們把她當作了美男子的孩子了額,真真是汗顏,那她此刻是不是應該為了應景,拉著泯的胳膊,奶聲奶氣的跟他要糖葫蘆吃呢?

沒等思線再亂想一些別的,倉泯便停住了腳步。

思線從倉泯身後探出頭來,順著他的方向看去,隻見一輛樸質略顯破舊的牛車停在一個民房的門口。

思線不知道倉泯要做什麽,也隻是靜靜的看著。

卻看到倉泯緩步向著那家民房走去,繞著那輛略微破舊的牛車轉了幾圈,敲敲打打一陣之後,便抬步向著那家民院走去。

思線意識到倉泯打算做什麽之後,趕忙拉了拉他的手,示意他不要那麽做。

在這個看起來不算富裕繁華的小城鎮,一頭牛很可能就是一個家庭的支柱,倉泯想拿下這頭牛恐怕會吃閉門羹。

倉泯回頭,微微一笑,給了思線一個放心的眼神,便放開從剛才一直拉著的思線的手,示意思線在外麵等他,便一個人上前輕輕扣了幾下門,沒等到裏麵的人回答便推門進入,反手關上了門。

思線實在是很好奇,倉泯是打算做什麽?

為什麽偷偷摸摸的?

難道不是給人家多多的金錢好言相勸嘛?

難道……

思線不可思議的眨了眨眼睛,難道這個表麵無害的家夥,其實是一個強盜?打算來硬的?

可是隨即思線又否決了自己內心的想法,怎麽說這家夥也不像是一個強壯的人啊,被自己那麽一拳就直接給打吐血了,怎麽可能拚得過長久幹體力活的普家莽夫呢?

伴隨著思線的胡思亂想,門,吱呀一聲打開了,就在思線以為倉泯會變成豬頭被人揍出來時,卻在看到眼前的一幕時差點蹬出了眼珠子。

屋子裏的主人是一對中年夫婦,婦人長得不算漂亮,倒還算和藹,一副賢惠的樣子。

而在婦人的手側,是她攙扶著的,麵色有些蒼白的丈夫。

她們二人正滿麵感激的目送倉泯緩步走出屋子,嘴裏還不住的千恩萬謝。

“這,就好了?”

思線呆滯,就這麽簡單,就這麽愉快的拿下了?

倉泯不可置否的點了點頭,率先朝著牛車走了過去。

思線做到牛車後麵的小木車上,頓時有一種落魄的感覺。

想當初她可是坐過冥大美人的轎子呢,那華麗舒適的轎子,外加如此美豔的美男,思線印象最是深刻了。

可現如今,卻是木車老牛,車上鋪著厚厚的幹草,周圍連一個遮擋的東西都沒有,這要是下個雨掛個風,那是絕對的遭罪。

看著思線的愁眉苦臉,倉泯微微一笑並不說什麽,而是有些笨拙的將牛車拉出了民家的院子,自己也上了車,揮動鞭子,牛車開始緩緩的行走在出城鎮的道路上。

倉泯非常自然的坐在幹草堆上,側身躺了下去,他一隻手支著腦袋,拍拍身邊的幹草,看向還僵硬著支著身子坐在那裏的思線。

“躺下試試吧,還是很舒服的,絕對是別處體驗不到的。”

看著他微笑如春風般暖人,那高雅享受的神色,似乎毫不介意身下的是幹草堆,仿若躺在最奢華精致的軟榻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