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陣馬嘶狼吼之聲,把陶玉從夢中驚醒,隻見那赤雲追風駒,正在和兩頭餓狼撲鬥,另有一隻餓狼頭骨碎裂,倒臥一側,大概是被那靈馬踢斃。

陶玉目睹此情,心中暗道:幸好剛才那把毒針,沒有打中靈馬,否則我已早為三頭餓狼吃掉了。

隻聽那赤雲追風駒一聲長嘶,後蹄飛處,又把一頭餓狼踢斃,餘下一隻,自知不敵,怒吼一聲,放腿跑去。

靈馬不追餓狼,卻退到主人身側,伏下身子,連聲低嘶。

陶玉久走江湖,經驗甚豐,知那餓狼並非真的退走,而是去招呼同類,如待大隊狼群趕來,勢必要被餓狼吃掉,當下勉強掙紮,爬上馬背。

赤雲追風駒似是知得主人身有重傷一般,慢慢地站起身子,緩緩起步前進。就這一陣工夫,狼嘯已從身後傳來,一嘯群應,萬山回嗚,不知有多少頭巨狼追來。

陶玉全身經脈受傷閉阻,一身武功完全失去,被那迎麵勁風吹撲一陣,人又昏了過去,但他心中仍記著狼群緊隨追來,隻要跌下馬背,勢必被群狼追下,吃個屍骨無存,是以他神智雖昏迷,但是左手仍是緊握垂鬃不放。

待他再度醒來,天色已是初更過後,但見月光溶溶,清輝滿山,看自己卻躺在一個山角下麵,赤雲追風駒,就在他身側不遠一顆鬆樹下麵站著。

這當兒,空聽得一陣鐵環交鳴之聲,遙遠傳來,陶玉心中一動,暗自憔悴:這等荒山之中,哪來金鐵交響。心念甫動,突又聞得一聲歎息之聲,傳入耳中。

陶玉極目搜望,隻見數丈外有一個三尺見方的地洞,那洞口緊靠在一個山壁之下,前有巨鬆遮擋,不留心,很難看得出來,那金鐵交鳴之聲,和歎息聲音,似是從那洞中傳出。

陶玉心中甚是覺奇怪,當即向洞口移去。這個地洞,形如枯井,裏麵漆黑一片,不知多深。

隻聽那洞中又傳上來一聲歎息,這次陶玉守在洞口,聽得甚是清晰,那聲音分明是人無疑。

可是,這等荒涼無人的山中,哪裏來的人呢?縱然有人,也不會住在枯井似的地洞之中……陶玉心念轉動這間,陡聞又一陣鐵環交嗚之聲,緊接著一個冷冷的聲音,問道:“來的是什麽人,可是來探望老衲的嗎?”

陶玉還未及答話,突覺一股力道,自洞中直冒上來,剛想向旁邊閃開,那知身子已被那力道罩住,隻覺那力道一收,如磁吸鐵般,把他帶入洞中。

陶玉半身經脈受製,本就痛苦難當,被那一股潛力吸人洞中後,更覺全身關節酸麻欲散,軟癱在地上,動也不能動了。

隻聽身側一個陰森森的聲音問道:“你是不是奉命來害老衲的?”

一麵說著話,一麵過來一隻手,在陶玉頭上摸摸。

金環二郎側人臉望去,隻見身側坐著一個醜怪無比的人,如非聽到他說話,怎麽也認不出他還是個活人。

那人兩腿自膝以下,全被截去,蓬發散亂,覆麵垂地,兩隻眼珠子也被人挖去,餘下兩個肉洞,右手腕筋被挑,軟軟垂著,琵琶骨間,又被兩個鐵環扣著,鐵環後麵有兩條鐵鏈子連著,口裏卻答道:“我受傷很重,已是快要死的人啦,哪還有餘力去害別人,再說我根本不認識你,為什麽要害你。”

這當兒,石洞上麵傳來赤雲追風駒一聲長嘶,那怪人突然探左臂,抓住陶玉,問道:“上麵馬嘶之聲,可是你騎來的馬嗎?”

金環二郎被他一把抓住背心,提了起來,全身無處著力,隻感五腑血翻,咽喉氣湧,半天才迸出幾個字道:“不錯,那馬正……是我騎來……的。”

那怪人突然間得十分溫和,說道:“你要想死,我就一掌把你劈死,或者我廢了你兩腿雙手,你就留在這洞中陪我一陣子。要是想活,就答應我一件事,我不但替你療好傷勢,而且還把一身本領傳你……”

陶玉冷笑一聲,接道:“隻怕你醫不了我身上的傷。”

那怪人在陶玉身上,按摩了良久,笑道:“不錯,天下武林高人,能醫得你這傷的確實不多,你是被那透骨打脈手法,打傷了體內經脈。這是一門極深奧的獨門武功,專傷人體內經脈,所幸傷你那人,功力還淺。故而尚可救得。這透骨打脈手法。創自三百年前阿爾泰山的三音神尼,後來神尼和那時代另一位蓋世奇人玄機真人,為爭天下武功第一的尊號,交拚武功,力鬥三天三夜,對拆五千餘招,仍是難分勝負,第四天上各以上乘內功相拚,到最後鬧一個兩敗俱傷,兩人受傷都重,相對運功坐息,當時,兩人都知難再久於人世,大徹大悟後化敵為友,逐把絕世武學合錄成三本秘笈,命名‘歸元’,數百年來,武森中各門各派,都在挖空心思,欲得那(歸元秘笈),不過,卻是未聞有人尋得……”

話到這兒,突然停止,沉吟一陣,問道:“用透骨打脈手法,打傷你體內經脈的是個什麽人物,你記得嗎?”

陶玉原本聽海天一叟李滄瀾談論過(歸元秘笈)一事,聽那怪人重述這段往事,絲毫不錯,心中一動,暗自忖道:當前這怪人雙腿。兩目。俱都失去,右手也成了殘廢,琵琶骨間又被兩個鐵環洞穿,四肢殘缺不全,單單餘一隻左手,如非身負絕世武功,哪裏能活得下去……

心動念轉,油然動了求生之意,當下答道:“我是被人暗中下毒手所傷,至於傷我那人是誰,卻是未曾見得。”

那怪人仰起頭木然無語,臉上肌肉**,似在回憶一樁極痛苦的往事。

突然,他低下頭來,聲色俱厲的對陶玉喝道:“你是什麽人?為什麽會找到這個地方來呢?你……是不是靈遠派來的人,想用苦肉計的法子,騙學我的武功?”說著,,神情激動,長發亂顫,左掌按在陶玉的胸前“玄機穴”上,隻要他一吐內力,陶玉就得立斃掌下。

金環二郎心機素深,知此刻說不得一句錯話,一語錯出,立時送命,當下故作鎮靜,冷笑一聲,慢吞吞他說道:“你要想殺我,幹脆就早些下手,我陶玉並非貪生怕死之輩,被人暗下毒手打傷,無意間逃到了這裏,根本就不知靈遠計算何人,更談不上來騙學你什麽武功。再說,三音神尼既把一身武學,盡錄在(歸元秘笈)之中,那透骨打脈手法,自然也包括在內,隻要有人得到那(歸元秘笈),自然不難學會這獨門手法功夫。”

那怪人歎息一聲,道:“如果那(歸元秘笈)當真被人尋得,那人兼得了玄機真人和三音神尼兩位曠古絕今奇人之學,恐怕當世武林之中,再也無人能和他爭那天下武功第一的尊號了。”

陶玉看那怪人神情間無限惋惜,心中暗覺好笑,想道:這人學武功學成了這等癡狂,眼下已殘廢之人,還在想著天下武林第一的尊號。

心裏想著,不自覺脫口笑道:“即使那(歸元秘笈)尚未被人尋得,隻怕你也難去爭天下武功第一的稱號了!”

怪人聽得陶玉一激,不覺大怒,左手一揮,一股強猛無倫的掌風,向旁側擊去,但聽一聲轟然巨響,洞中石壁吃他一掌擊的碎石紛飛,煙硝滿洞。

陶玉心中大吃一驚,暗道:這人目盲肢殘,兩麵琵琶骨還受鐵環扣製,單有條左臂能用,竟還有這等驚人功力,看來自己那授業恩師海天一叟李滄瀾的武功,也是難和此人比擬了。

隻聽那怪人怒道:“老衲如不遭人暗算,早已將那(歸元秘笈)尋得。即使被人捷足先登,我亦必尋那得寶之人,將它奪回,一把火燒去那本勞什子書,看天下武林道士,誰還能和我一較長短!”

陶玉看他身軀微抖,長發波動,說得十分認真,心中暗自笑道:以他長發推算,這人被囚禁這地洞中,最少也在十年以上時間。這十年囚居歲月,還不能煞了他的火氣,想他過去。必是更為暴躁,難怪別人這樣對付他了。

那怪人不聽陶玉答話,冷笑一聲問道:“怎麽?你不信我說的話嗎?”

陶玉隨口應道:“信得,信得。”

心中卻又想道:這人一摸之下,即知我遭人透骨打脈手法所傷,自是確能解得,不如先騙他醫好我的傷勢,再設法逃出這地洞。

念頭一轉,接著說道:“你要我答應你一件什麽事情,現在可以說啦。”

那怪人神情突然一變,左手一探,抓住陶玉,冷冷笑道:“我要你拜我為師,留在這洞中陪我一年,你肯答應嗎?”

陶玉略一沉思,應道:“這不是什麽難事,我自然答應。”

那怪人又道:“這一年時間,我把幾手最厲害的武功傳你,你學會之後,去把你師兄殺了,提著他首級前來見我,你答應嗎?”

陶玉隻怕他有心相試,天下哪有師父教了徒弟,命他去殺師兄的道理,當下沉吟良久,答不上話。

隻聽那怪人一陣冷笑,左手一用力,把陶玉舉了起來,怒道:“你師兄犯了色戒,怕我責罰,暗中下手,截了我雙腿,挖了我兩眼,挑斷我右手腕筋,用鐵條洞穿我兩麵琵琶骨,囚居這地洞中三十多年,你說他該不該殺?”

陶玉心道:“原來他是被自己徒弟暗算,”當即應道:“這等人自是該殺,弟子當為師父報仇。”

那怪人聽得陶玉口稱師父,心中甚喜,放下陶玉笑道:“你那師兄武功甚是了得。我昔年遊蹤西域時,無意中尋到三音神尼的修練所在,撿得她一本繪拳訣,我費了數年之功,揣摩出幾種武功,隻可惜拳譜所載有限,想必不及那《歸元秘笈》上所載完整,你師兄把我囚禁此地,不肯傷我性命,也無非想學我那幾種絕學罷了。”

陶玉聽得神往,忘記了本身傷勢,霍然挺身欲起,那知他半身經脈又經麻木,這一挺身,竟是難以坐得起來。

那怪人雙目雖以失去,但他武功精深,聽風辯聲,絲毫不遜常人,陶玉一挺未起,他左手已閃電般命拿住了陶玉背心的“命門”要穴,冷冷問道:“你要幹什麽?”

陶玉心頭一驚暗道:這人疑心如是之重,今後和他相處,真得處處謹慎才行。當即答道:“弟子傷勢,愈來愈重,身上痛苦難耐,故而掙動一下,師父不要多心。”

那怪人讓陶玉仰臥地上,運起功力,先用一般推宮過穴手法,推拿陶玉各處穴道。待把他正麵十八大穴走完,又推拿他背身十八大穴。這是人身三百六十五穴中,最為重要的三十六穴,分為死、啞、暈、麻四種‘穴道’,這四種穴道,散布全身,有的是屬於神經係統,有的是正當重要藏腑部位,有的是與血脈有密切關係,故而一經推拿,陶玉立覺全身痛苦減去不少,心頭舒暢,慢慢地沉睡過去。

這一睡,足足有八個時辰,醒來時,痛苦已完全失去,隻是感到全身倦軟無力,好像大病初愈一般。

原來在陶玉沉睡時候,那長發怪人,又替他打通了奇經八脈。

陶玉醒來後,那怪人又讓他盤膝坐起,左掌抵在他背心上,全身功力凝集,由掌心緩緩發出。金環二郎隻感到一股熱流,由“命門”穴上滲入,逐漸向四外擴展。

大約一該工夫,那長發怪人已滿臉大汗,不停喘息,手掌移開了陶玉“命門”穴,說道:“有兩處經脈,已逐漸萎縮,如再遲兩天療治,縱然能保住性命,但也得終身殘廢。”說罷,又讓陶玉躺下休息。

金環二郎雖已早感饑餓,但那怪人卻不讓他吃,一俄就是整整三天,這三天時間中,那怪人用本身真氣,共替他療治了九次。

直到第四天中,那怪人把陶玉傷脈完全打通,停下手,笑道:“你現在休息一下,等一會,可以吃點東西,我替你療治傷脈,耗了不少真力,我也需要休息幾天。待我神氣恢複後,再開始授你武功吧。”

說完,左掌當胸而立,坐息養神。

陶玉休息一陣後,暗中試行運氣,果然傷脈暢通,已完全康複,站起繞地洞走了一同。他雖在此洞中住數日之久,但因傷脈嚴重,。生死難料,一直未留心洞中形勢,現下傷勢既愈,而且還要在這洞中留住很久時日,自然要詳細查視一下。

這座地洞,方圓不過三間房子大小,四麵都是光滑石壁,正南方石壁處,豎立著兩根鐵樁,那怪人琵琶骨間鐵煉,就在兩根鐵樁上扣著,大約有一丈六七尺左右,長可及全洞各處,兩個鐵樁之間,放著一個竹籃,籃中盡都是令人難吃的食物,不過大部已經不能再吃了。

陶玉挑選塊幹夾餅吃下後,席地坐下也運功調息。他傷勢已愈,功力已複,本可出洞打些野味來吃、隻因怕洞中那怪人,一住又是三天。這三天時間中,那怪人既不授他武功,也不和他說一句話。如換別人早就難以忍耐,勢非設法逃出那地洞外不可。但城府甚深的陶玉則不然,他知那怪人被囚禁這洞中數十年之久,性格必然冷僻難測,對這種怪人,隻有用忍耐工夫、

果然,直到第四天上,那怪人開始盤問起陶玉的身世來曆。

金環二郎自然不會吐實,捏造了一個謊言,說他父親是開設鏢店的主人,為保鏢和人結仇,這次被仇人邀集了很多綠林高手,把鏢店毀去,父親力戰而死,母親全節自盡,單餘下他一個人,流亡西域,深入祁連山,隻為逃避仇人的追蹤而墜落此處

他這一席活,早已想好,說時滔滔不絕,一氣嗬成,那怪人反聽得怒火衝天,說道:“你要想報仇,隻有用心學我傳你的武功。不是老袖誇口,天下高人能和我對手的,屈指可數……”

說著,突然一停,沉想半響,問道:“那用透骨打脈手法傷你的人,可也是你的仇人嗎?”

陶玉道:“弟子並未見得那人之麵,已遭打傷,是否就是追蹤弟子的仇人,倒是難說。”

那怪人沉思一陣,不再追問,立即開始傳授陶玉武功。

金環二郎本是極端聰明的人,知這次曠世奇遇,對他未來成就影響極大,因此,他不放棄一刻一分的時間,那怪人每授他一招一式,他必反複推演,直到完全領悟為止。

轉眼間,過去了半個多月,那怪人對陶玉的態度也因相處日久,逐漸地溫和起來。這天,那怪人授過了陶玉武功,問道:“你既然做了我的徒弟,可知道師父的名號出身嗎?”

陶玉呆了一呆,暗道:糟糕,這些時日一心隻管學習武功,倒是把這件事忘了,此人喜怒無常,怪僻難測,不要因此招惹他發了脾氣。

隻見那怪人嗬嗬一笑,道:“我不告訴你,你自然是不會知道,就是目前江湖上老一輩中,知道老袖的人,也是寥寥無幾。”

陶玉笑道:“師父身負絕世武功,自不屑和江湖上一般俗人交往,當然知得師父名號的人,不會很多了。”

那怪人麵透喜色,似是很讚賞陶玉的話,突然他臉色一沉,歎息一聲,道:“我幾十年苦研武學,一心隻想得那天下武功第一的稱號,故而除學武之外,甚麽事都不放在心上,所以我把大覺寺方丈一職,讓給了你師兄靈遠,好擺脫寺中一切俗煩之事,專心一意精研武學。後來我覺著武功一道,要經過很多曆煉才能精進,因此我獨自下山,到處遊曆,那時,少林。武當兩派,在武林中聲望最隆,我一時動了好奇之念,想鬥鬥兩派中高人,遂先往湖北武當山趕去。我和人家無怨無仇,隻不過借動手過招,切磋武學而已,為了掩人耳目,我喬裝成一個江湖中人,夜闖武當山七星峰三元觀,獨鬥武當四老。我以一雙肉掌,和他們四隻劍拚轉兩百招,仍是難以分出高下。”

說著一頓,臉上盡是歡愉之色,似是對當年獨鬥武當四老一舉,引為生平快事。

陶玉已看出當前之人,是個毫無心機。而且嗜武如狂的怪人,當即接口笑道:“師父以空手猶對武當四老,可算是百年來,武林中一樁豪舉,如被傳揚開去,定當轟動江湖。”

長發怪人搖頭一歎,接道:“武當四老雖未被我打敗,但他們卻也困不住我。我誌在切磋武學,目的既達,自無再戰必要,而且天色快到五更,當下被我闖過他們重重截擊,衝下了七星峰,由武當山橫越而過,又向嵩山少林寺趕去。”

陶玉問道:“師父到嵩山少林寺之後,可和他們動過手嗎?弟子據聞傳言,說那嵩山少林寺中有一座羅漢堂,裏麵機關重重,江湖上很多高手,都被困住,很少能自己衝得出來。”

長發怪人嗬嗬一陣大笑道:“少林寺羅漢堂雖是天下聞名,但並非寺中最重要的所在。那重要的地方,名叫藏經閣,少林寺的重要機密文件,均放在那藏經閣中,我夜入少林寺時,就誤闖到藏經閣中,犯了人家寺中大忌,因此,遭他們臨院五老合力截擊,那真是一場驚天動地的拚搏。”

言下臉上神情歡愉,似是對那場打鬥,仍甚向往。

金環二郎已逐漸了解了眼前怪人的性格,愛武成癡,一生中隻想得那天下武功第一的稱號。現雖殘廢囚居,仍是難忘。當下笑道:“師父赤手空拳,力鬥武當四老,想那少林寺五個監院,也難敵得師父。”

那怪人果然喜笑顏開地接道:“武林中號稱九大上宗主派,少林派名列首位,實在當之無愧。那監院五老,當真是個個身負絕學。我以一雙空手,接他們兩百招左右,就被踢中一腳。那一腳雖使我愧恨至極,但也使我感覺到自己武功不過是滄海一粟而已。因而遠行西域,在那窮荒僻山中,遊**了十餘年,無意中發現了前輩奇人三音神尼的修煉之所,尋得她手繪拳訣一本。我在她阿爾泰山舊居中研習三年,才重回到祁連山大覺寺來,又開始傳授你大師兄靈遠的武功。你那靈海,靈空兩位師兄,因為天賦才智,和你大師兄相差甚遠,素為我所不喜,故而我在傳授方麵,甚是偏心。想不到我最偏愛的徒弟,卻把我兩腿截斷,雙眼挖去,挑斷腕筋,囚禁這石洞三十多年!”

說至此處,似是回憶起三十多年前的往事,隻見他長發飄動,全身微顫,口中矛齒咬得格格作響。

突然,他左手一翻,抓住陶玉,厲聲喝道:“你這孽徒害得我好苦啊!”

陶玉被他一把拿住“肩井穴”,隻感全身發麻,動彈不得,心頭大驚,急聲叫道:“師父,快些放手,弟子是陶玉。”

那怪人慢慢平複了激動心情,放了陶玉道:“你叫陶玉,是我新的徒弟嗎?”

陶玉答道:“不錯,弟子叫陶玉。”

那怪人怒道:“你連師父的名號都不知道?我收你這徒弟做甚?”

說完,一把抓起陶玉,擲出洞外。

那怪人每一出手,必然拿住關節要穴,陶玉根本就無法掙紮,他鬆手擲出,又極快速,陶**道尚未能自行活開,這一拋,竟是不輕。

金環二郎舒開穴道後,暗自忖道:這時我要走,本很容易,甚至還可以集一些幹草枯木,點燃起來,投入洞中,把他燒死。隻是他那一身本領卻是無法學得了,還有三音神尼手繪那一本拳譜,再也沒有人知它放在何處,現下武林中雖然盛傳(歸元秘笈)之事,但卻未聞何人得到手中,如能取得三音神尼手繪拳譜,當可爭霸武林……

他心裏打了幾個轉,也就不過是瞬息工夫,就站起來拍拍身上灰上,又躍回那地洞中。

那怪人雖然缺腿失目,但動作迅速至極,陶玉剛剛落在實地,陡聞鐵環交鳴之聲,那怪人已到他跟前,左手伸處,又拿住了陶玉右時“曲池穴”,冷冷問道:“你還回來作什麽?”

陶玉急道:“弟子並無絲毫過錯,不知師父何以要把弟子逐出門牆?”

那怪人陰惻惻一陣冷笑道:“我教了你師兄三人,他們把我挖目斷腿,囚禁這地洞三十餘年。如再收了你這個徒弟,將來又不知如何處置老衲了?”

這幾句話,隻聽得陶玉不自主打了一個冷顫,趕忙辯道:“師父不要多疑,弟子學成武功之後,定當誅盡幾位師兄,替師父一報挖目斷腿之恨。”

那怪人笑道:“你這話可是由衷之言嗎?”

陶玉道:“弟子實是言出肺腑。”

那怪人嗬嗬大笑道:“那你知道師父名號嗎?”

陶玉道:“剛才師父雖然給弟子講了很多昔年之事,但師父卻始終未提過自己名號。”

那怪人想了一陣,道:“不錯,我好像是未提過自己名號,剛才倒是錯怪你了。”

陶玉笑道:“師父就是錯責弟子,弟子也是一樣心悅誠服,絕不敢有半點怨恨之心。”

那怪人笑道:“老袖名號,上覺下愚,除了你那三位師兄之外,恐怕當今武林之中,很少有人知道!”言下不勝黯然。

陶玉笑道:“弟子如得了師父傳授,將來定當把師父的名號,大大地在江湖上宣揚一番,讓天下武林同道,都知道你老人家的名號。”

覺愚自被囚禁這地洞之中後,三十餘年來受盡了寂寞、孤獨,從未聽人對他說過這等親切之言,當下心花怒放,嗬嗬幾聲大笑道:“不錯,不錯,我目盲體殘,今生已難再爭霸江湖,隻有把我一身本領傳授給你,讓你替我完成這個心願了。”

陶玉急忙答道:“弟子定當竭盡全九完成師父心願,縱然粉身碎骨,亦是在所不惜。”

覺愚傳授過陶玉武功後,歎息一聲,道:“你天資才智,比起你那大師兄靈遠,還要穎慧得多,隻可惜三音神尼手繪那本拳譜上,記載的武學,我尚未完全學得,不能把那本奇書所載武功,完全授你。”

陶玉幾個月來,除了學武時精神集中之外,餘下的時間,都在思索怎樣把三音神尼手繪的那本拳譜得到。不過他是城府極深之人,雖然日夜為此尋思,但卻從未提過,現聽得覺愚一提,忍不住開口問道:“師父所授弟子武功,無一不是深奧精微絕學,難道三音神尼手繪那本拳譜之上,還載有更為深奧的武學不成?”

那深厚功力的人,一生中苦研武功,心神萃集,對其他事情,均不肯分心推想,故而以他那等精博武學,深厚功力的人,仍然遭了弟子的暗算,現雖被囚禁三十徐年,仍是積習難返,毫無心機。

隻聽他一陣大笑,道:“三音神尼手繪拳譜上,記載武學,均為她心血結晶,一招一式,無不妙到峰巔,那上麵所載太陰氣功,更是內家功夫中至高之學,隻可惜那不是三五個月,可以速成,至少需一年以上時間,始可奠定初基。初基奠定後,功力即隨時間增加。隻是那功夫有點過於歹毒,所以,我就沒有練它,你如願學,我就把口訣心法相傳。”

陶玉心中雖然極願學那太陰氣功,口中卻故意說道:“師父既然不屑練那太陰氣功,想那門功夫,必然有可厭之處,弟子不學也罷!”

覺愚歎息一聲,道:“太陰氣功雖然歹毒一些,但它不失一門極高功夫,我把口訣心法授你,要不要練,你自己決定吧!”

說完,立即開始傳授陶玉口訣心法。

那大陰氣功是一種極深奧而又偏激的內家功夫,除了本身的修為之外,還要借助外界的陰寒之氣,陶玉人雖聰明,但也整整學了一天,才略通概要。

山中無甲子,歲月逐雲飛。陶玉在地洞從覺愚學習武功,轉眼間就過了半年時間,這半年中,陶玉隻離開過地洞五次,而且都是為尋找食用之物。每次他都順便摘些桃。梨等水果回來。覺愚三十餘年來,盡是食用幹餅一類東西,那裏吃到了這新收水果,因而,他覺著陶玉對自己甚為孝敬,半年時間,他把自己數十年苦研所得武學,大都傳給了這新收弟子。

這天,覺愚授過了陶玉的武功後,歎道:“我一生中辛苦研究探討出來的本領,現在大都傳給你了,隻要你熟記著種種口訣心法,不斷去用功練習,以你聰明才智而論,三五年內即可有很高的成就,其中幾種特異的手法,你現在已可運用。我所授武功,其中大都是神尼手繪拳譜所載,一小半是我數年來所研究天下各門派武學,取長補短,苦心思索,獨自創出來的手法。”

說到這裏,頓一頓,似在思索什麽,突然,他抬起頭,接著說道:“你再去給我取些果子來吃。”

陶玉一直在留心著覺愚的神情,知他言不盡意,微微一笑,起身躍出地洞。

不大工夫,已摘了很多水果回來,覺愚一語不發,接過水果就吃。

金環二郎心知他必然有話要說,但並不追問,隻是坐在一旁,冷冷觀察著覺愚的一舉一動,隻見他幾次把手中水果放下,似要說話,但卻始終未說出口,隻待他吃下了十幾個梨子後,才把陶玉叫到身邊說道:“你現在所學得的武功,已比你三個師兄為多,但是通達窮訣而已,論火候功力,決難和你三個師兄對抗。”

陶玉笑道:“弟子當苦下工夫,三五年後,再找三位師兄,給師父報仇。”

覺愚搖搖頭道:“我已等候了三十多年,再也不能等了。”

陶玉嘴角間浮現一分冷冷笑意,接道:“那弟子現在就去找三位師兄拚命,縱然戰死,亦在所不借。”

覺愚雙目被挖,不能看得陶玉臉上神情,認為他當真對自己忠誠至極,心下甚喜;搖著頭,道:“你就是鏢練上兩年,也難敵你三個師兄功候,去和他們拚命,無疑是白送死……”

話未完,突然停住,左手緩緩舉起,拂動著陶玉頭發,神情激動,全身微顫,問道:“你今年幾歲了?”

陶玉心中甚是害怕,不知他何以這等激動,心想運功戒備,又怕被他發覺,半年來雖然進境極速,但自知還難擋得覺愚一擊,隻好故作鎮靜,答道:“弟子今年二十三歲了。”

口裏答道:“兩眼卻注定覺愚,觀察他神情變化,如果看出他有下手加害之意,就搶先發難,隻要把他左手帶開,自己即可躍出地洞,然後采集些枯木幹草,把他燒死在洞中。”

隻見覺愚點點頭,自言自語,說道:“你今年二十三歲,以你聰慧而論,再有七年時間,你三十歲時,就可以把太陰氣功練得有些基礎,我現在傳你各種武功,大部均可運用自如,不過,你那時是難給我報得了仇了。”

他這幾句話,似對自己說,也像對陶玉說,饒是金環二郎聰明絕世,也難聽得出說中含意為何。

再看覺愚神情,越發激**,似是在考慮一件極大難題,無法驟下決心。

半響工夫,才聽他長長歎息一聲,神情平複下來,說道:“三音神尼手繪拳譜上麵;有一種極厲害的速成武功,可笑你三位師兄,雖把我雙目挖去,兩腿截斷,但卻並未得到那本拳譜,可惜的是那武功我尚未練習,已遭了三個孽徒的毒手,現在我目盲體殘,已是再難練習了。”

說著話,左手伸入懷中摸了半天,從貼身衣著處,取出一本薄薄的冊子,交給陶玉,接道:“這是三音神尼繪的拳譜,你先詳細閱讀一遍,其中所載大部,我已傳給你了,餘下幾種武學,我自己都未學過,你找找看,裏麵是不是有一種名叫“拂穴惜骨法”的速成武功。”

陶玉接過三音神尼手繪的拳譜,也不禁心神激**,接過那本薄冊子後,兩隻手抖顫得幾乎把那本冊子掉在地上,足足有一盞熱茶的工夫才恢複平靜。

三音神尼手繪的拳譜,隻不過有十五頁厚溥,除了底麵之外,正文隻有十三頁。但每一頁都記著一種絕學,共有一十三種武功,文由朱砂寫成,圖用丹青繪製。

陶玉小心異常地翻閱手中奇書。隻見每頁上都繪有圖解,隻是批文簡單,字字蘊含玄機,雖有圖解說明,也是不易領悟,如不得人指點,確得大費工夫研究。

再細看書中所載的武功,果然大半都得覺愚的傳授,直翻閱到了十二頁上,才找到“拂穴錯骨”的練習之法,隻是批文含意深奧,-時之間,確難完全通達,逐把批文字字讀給覺愚和尚聽。

覺愚每聽一句,必然思索良久,才再讓陶玉往下續讀,先後把全文聽了一遍,然後要陶玉複讀,不到兩個時辰,他已把全文概要索想通達,逐句逐字地解脫給陶玉聽。金環二郎立時豁然貫通。

那“拂穴錯骨法”本是極為特異的功夫,除了說出取敵方法之外,還有十二式攻敵變化,十二式各種妙用,極盡變化之能事。陶玉在覺愚指導下,當即開始練習。好在那圖已指出攻敵取敵的穴道部位,依圖試習,並非太難。隻是那十二式攻敵變化,卻是愈練愈覺繁雜奧妙。

師徒兩人經數日研討練習,陶玉已逐漸體會出各功妙用,對“拂穴錯骨手法”,也漸漸地能運用了。

覺愚看陶玉數日之間,已有大成,比自己預料的早了一半時間,心中甚是歡喜。這天,兩人研習過後,他對陶玉笑道:“現下你的‘拂穴錯骨手法’,已能勉強運用,那十二式攻敵變化,也大部了解,隻不知出手認穴如何?一種武功。不管怎麽樣深精妙,初用對敵,總有生疏之感,必須經過磨練,才能把威力全部發揮出來,現下我要考驗你這半年來的各種武功成就,是否都能適度運用。”

陶玉暗自忖道:“拂穴錯骨法”,現已大部了然,那十二式奇妙變化,亦練純熟,隻是不知敵對時效用如何?現在他既然要考驗我的武功,正好拿他作次試驗。

心裏念頭轉動,口裏卻故作惶恐,答道:“師父武學精博,弟子如何能是敵手,再說弟子也不敢和師父當真動手。”

覺愚笑道:“我隻是考驗你的武功,哪裏是真的和你動手。不過,考驗當需力求真實,你隻管全力攻我就是。”

陶玉笑道:“師父既是如此說,弟子就放肆一次。”說完話,陡然一招攻去。

覺愚聽風辯音,左掌閃電拍出,陶玉自知攻力尚淺,哪敢硬接覺愚掌力,側讓避開,雙掌連環劈擊,覺愚數十年囚居此地,從未和人動過手,現下兩人雖是試招,但覺愚卻打得興頭甚高,耳聞鐵鏈抖動之聲,左掌力道愈發愈強。

陶玉別具用心,也是全力搶攻,絲毫不肯相讓,師徒兩人竟打得十分激烈。

陶玉幾種精妙武學,都是覺愚所授,他雖全力施展,但覺愚均能防製機先,兩人交手十幾個回合,陶玉倒有六七次遇上險招,如當真對敵,金環二郎早已送命在覺愚的掌下了。

陶玉一麵打,一麵想道:我所用武功,大都為他所授,自然他能防製機先,處處把我迫落下風,隻有那“拂穴錯骨手法”他還不大純熟,不妨用來一試,一則可試出十二式變化妙用若何?再者還有取勝之望。

心念一轉,突然躍退,哪知覺愚正在打到興高彩烈之際,陶玉一退,他卻欺身直進,鐵鏈響處,如影隨形般追到。左掌連攻兩招,而且招招含蘊勁力,出手又快速無匹。

陶玉想不到覺愚竟會逼攻過來,一時間閃避不及,隻得雙掌一合,運集了全身攻力,硬架接覺愚一擊。

陶玉這一招硬接,雖把覺愚左掌架住,但已震得兩臂酸麻,頭暈血湧,退一步靠在壁間,叫道:“師父,不要打啦;弟子己招架不住了。”

隻聽覺愚嗬嗬大笑幾聲,說道:“你能擋開我一掌,實在不錯,現在我正打得高興,咱們再打幾招休息。”

說完,呼地一掌,橫掃過來。

陶玉不敢鏢硬接他這一掌,急急縱身一躍,從覺愚頭上飛過,雙腳剛落地,耳聞鐵煉響聲,覺愚又已追到身後。

陶玉急忙向右側上躍,避開覺愚追襲,轉身揮掌再鬥。

可是覺愚掌力愈打愈強猛,幾招過後,整個地洞,盡都是激**的潛力,陶玉勉強又支撐一陣,已被迫得氣喘如牛。

覺愚聽得了陶玉急喘之聲,才收住掌勢,笑道:“你半年來進境很快,竟能接了我二三十招猛攻。”

陶玉喘息著答道:“弟子已筋疲力竭了,師父如果再不肯停手,我非得受傷不可。”

覺愚又嗬嗬大笑一陣,問道:“你那‘拂穴錯骨手法’,及十二式攻敵變化,可都練習純熟了嗎?”

陶玉道:“大都已經練熟,隻是有一招‘遊魚逆浪’身法,弟子到現在仍難體會出它的變化。”

覺愚思索半響,道:“你再把那十二式招術,重念一遍給我聽聽。”

陶玉依言,又把原文讀了一遍。

覺愚一語不發,突然一掌劈去,陶玉正在用心看那拳譜,待驚覺要躲時,全身已被覺愚掌力罩住,匆急之下,左掌護麵,側身揉進,右手閃電穿出,疾拂覺愚時間“曲池穴”,他這揉進欺敵一招,正是“遊魚逆浪”絕學,出手又是“拂穴錯骨手法”,而且力求自保,出手極重。

但聞得覺愚一聲大叫,時間“曲池穴”已被陶玉拂中,左臂立時垂了下去,陶玉在拂中覺愚穴道後本可適時而止,哪知他竟不肯停手,五指搭在覺愚時間,微一用力,隻聽格登一聲,覺愚剩有一條左臂,被陶玉拂中穴道後,又把時間關節筋骨錯開。

隻疼得覺愚臉上汗水滾滾而下,陶玉想不到這“佛穴錯骨手法”,竟是這等厲害,不覺呆了一呆。

目睹覺愚痛苦神態,陡然觸動了陶玉殺機。心中暗道:現在我如把麵前的老和尚殺了,天下會“佛穴錯骨手法”的,隻我一個,而且還可以得到三音神尼手繪拳譜,如果留他一條命在,他決不肯把這本拳譜送我,也可能再教個徒弟出來……

陶玉心中風車般地打了幾個轉,也就不過是眨眼功夫,當下故作惶急,道:“弟子罪該萬死,竟傷了師父左臂。”

一麵說話,一麵捧起覺愚傷臂。

覺愚本是十分生氣,但聽他口氣中滿是惶恐,認為他失手誤傷,滿腔怒火,登時消失,歎口氣道:“這拂穴錯骨法,當真厲害,你快些替我解開穴道,接上斷骨。”

陶玉左手托著覺愚傷臂,右手暗中運集功力,口中卻答道:“師父,你要……”

要字剛剛出口,左手陡然加力,覺愚時間關節已斷,如何還受得住陶玉加勁一捏,隻覺傷處筋骨碎裂,疼得臉上汗若雨淋,大叫一聲,不自主向後一仰。

陶玉右手早已蓄勢相待,覺愚向後一仰,立時隨勢一掌直擊過去。

這一掌,是他全身功力所聚。傷疼正烈,又毫無防備的覺愚,如何能當受得住,但聽一聲悶哼,耳。目,口、鼻間同時湧出鮮血。

隻見覺愚身子搖了兩搖,長發無風自拂,慘笑一聲,喝道:“孽徒……你好啊!你比你三位師兄更陰毒。更狠辣了!”

說完,全身躍起,一頭向陶玉撞去。

金環二郎見他連受重創後,仍能躍起撞擊,不覺心頭一震,知他這一頭,力道必然不輕,急急向旁一閃,順手一招,‘撥雲見日’,把覺愚撞來力道,用滑字訣,向旁一撥。

覺愚急痛交加,神誌早已不清,哪裏還知道收住衝勢,這一頭撞在石壁上。

但聽轟然巨響,碎石和腦漿齊飛,慘叫聲中,隻見覺愚身子**一陣後,氣絕死去。

陶玉細看覺愚屍體,腦袋已片片碎裂,散飛滿洞,琵琶骨間仍被鐵煉穿著,死狀淒慘至極。

他望著覺愚屍體,摸著懷中拳譜,心中暗自忖道:我如再以數年苦練,當今武林上,能和陶玉對手之人,恐怕很難找得出來

突然,他腦際中閃起自己遭人打傷的種種經過,登時心頭怒火湧起,咬牙切齒地想道:暗中傷我之人,必是那昆侖三子,此仇不報,何以立足在天地之間。

這時候,已經是十月中旬天氣,祁連山中早已開始降大雪,淺山峻嶺,盡都被積雪複蓋,觸目瓊瑤,茫茫無涯,變成了一片銀白世界。

這當兒的陶玉,身手武功,已非昔比,隻聽他仰臉上一聲長嘯,施展開“踏雪無痕”輕功,舉步如飛,向左邊峰上奔去。

峰頂上山風更大,寒風貶骨,但金環二郎卻絲毫不覺寒意,站在峰頂極處,四外張望,好一陣工夫,突然捏唇作嘯,力發丹田,嘯如龍吟。空穀傳音,直達數裏之外,一聲甫落,一聲接起,和遠山回音混合,隻聽萬山千穀中盡是嘯聲。

一聲聲連續不絕,不到頓飯工夫,陶玉臉上已變了顏色。要知他這嘯聲,全由丹田內力發出,不管功力如何深厚的人,也不能長嘯不停。

突然間,那不絕嘯聲之中,夾雜一聲馬嘶傳來,不過聲音極小、非有很好內功的人,不易聽得出來。

陶玉臉上驟現喜色,嘯聲忽然一變,隱隱含著節奏,這正是他已往常招呼靈馬的聲音。

果然,不大工夫,正西方遙現一點黑影,快似飛矢,隻聽嘶叫之聲,已知是那赤雲追風駒了。

陶玉遙見寶駒無恙,而且守在此地,半年不肯離開,果是通靈之物,心中高興至極,飛一般向寶駒迎去。馬如電奔,人比流星,一來一迎之勢,更是快速無倫,瞬息間之間,已經相近,陶玉縱身一掠,飛上馬背,赤雲追風駒,忽地一聲長嘶,驟把急奔之勢收住。

金環二郎細看靈馬,雄勢依舊,鞍鐙之物,無一不全,連馬鞍上扣掛的金環劍,仍還斜垂鞍側,隻是雪打露浸,鞍鐙劍身,都結了很多堅冰。

陶玉翻身躍下,拂去撻鐙上積冰,仰天大笑道:“我陶玉有此神駒相助,鏢練好那拳譜上所載武功,當今之世,有誰還能和我一爭長短!”說罷,狂笑不止。

突然間,他停住笑聲,兩個嬌豔無比的少女倩影,同時在他腦際閃過。

這兩個人都留給他無法磨滅的印象,一旦想起,不知先去尋見哪個才好。

他扶鞍停立,仰麵望天,心中暗自忖道:紅師妹是從小和我一塊兒長大,才智絕人,貌若春花,隻是她那冷若冰霜的性格,卻使人難以捉摸;沈霞琳才貌比紅師妹不相上下,溫柔和婉,卻非李瑤紅能及萬一……但她一顆芳心,早已托寄夢寰。

他付思良久,仍是難決行止,突然他又懷起昆侖三子傷害之仇,登時衝上心頭一股怒火,不再猶豫,縱身躍上馬背,徑奔昆侖山去。

陶玉縱馬西進,兼程急趕。這一段僻處邊睡的荒蕪旅程,本極艱辛難走。但那赤雲追風駒走起來,仍是快速若飛。

陶玉雖然久走江湖,但多在江南一帶,這次遠行西域,隻覺景物和江南大不相同,放眼盡都是無際沙漠,如非有著極好武功的人,別說那沙漠中還有風沙卷人之險,單就荒涼景象已非單人所敢涉足了。

那赤雲追風駒雖然是初走大漠,速度仍是驚人,隻不過三天工夫,已橫越柴達木盆地,進入了新疆境內。

這天中午,陶玉已到了霍克甘鎮。他在鎮上休息了一夜,購足幹糧,灌滿水囊,第二天一早就動身趕路,這時,他不隻是想尋昆侖三子報仇,而且還想早日見到霞琳。沈姑娘嬌柔溫順的性格,如萬縷綿綿情絲,纏緊了陶玉的心,她這幾日中不停忖思,越想越覺霞琳比師妹可愛。

一日緊趕,到太陽快落時候,已到了昆侖山下,抬頭望去,但見奇峰拔地,排嶂入雲,重重疊疊,高接天際。陶玉想道:人說遊過昆侖不見山,當真非欺人之談,這座名山,果然雄偉無比,當下縱馬登山,爬上了一座高峰,流目四顧,隻見前麵一峰比一峰高,一山比一山奇,不禁心中發起愁來。

他雖知昆侖三子住在金頂峰三清宮中,但卻不知金頂峰在山中何處,如果盲目尋找,就是找上一年半載也是不易尋得,想到為難之處,不覺又恨起楊夢寰來,恨他在相處一段時日中,竟未把金頂峰在昆侖山什麽地方告訴過他。

夕陽照著林立蜂巔冰雪,幻化出彩麗無比的景色,可惜這美好的時刻太短促了,瞬息間日沉山下,暮色蒼茫,千百奇峰,逐漸都隱入了夜色之中。

陶玉低頭看去,隻見自己停身的峰下,是一個千丈斷澗,陣陣陰寒,由洞底直冒上來,心中一動,暗暗想道:這等荒寒山區,也難尋得睡覺之所,何不借此機會,練習那太陰氣功,也強似露宿一宵。心念一動,回身輕向馬背拍了一掌,靈馬低嘶一聲轉身向峰下奔去,陶玉卻凝神提氣,遊下斷澗。

這深澗中,終年難見日光,是以特別陰寒。陶玉入澗後,亦覺那陰寒之氣逼人難耐,趕忙調息真氣,盤膝而坐,依覺愚所授口訣心法,開始練習起來,把澗中那陰寒之氣,緩緩吸入腹中,用本身真氣,把它逼入經脈,再由身體毛孔中慢慢散發出來,這是太陰氣功初步的奠基功夫,先使練習人本身不畏陰寒浸襲,並能把陰寒之氣,控製於體內任何一處,隻待初基奠定,然後再真的吸收外界陰寒,以內功控製體內,對敵時再以本身真氣逼出陰寒,擊傷敵人。不過練習這門功夫必需要依一定的心法,才能有成,因為那陰寒之氣要透過本身經脈要穴,一個不好,就會凝結成傷。

陶玉初習此學,甚是擔心,依照口訣心法,絲毫不敢馬虎。連吸幾口寒氣後,漸覺身上冷了起來,趕緊停下,行功調息,待身上寒冷消失,又複重行練習。

不過練習數次,天色已是大亮,他心中思念霞琳,躍起爬上峰頂,捏唇作嘯,招來靈馬,飛上馬背,又向深山中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