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陽爬上山巔,金色的光芒照射著重疊的山峰,一層層連綿不絕,是那樣深長無涯。陶玉縱騎在絕峰立壁之上,腦際飄浮著霞琳妖美的情影。這情影給了他無窮的渴望,鼓舞他盲目覓尋在萬山千峰之中。

不知翻越了多少峰巔,越渡過多少深壑,太陽又逐漸向西天沉下,一抹晚霞返照,天色又快近黃昏了。

這時,陶玉正縱馬緩行在一片鬆林旁側的小徑上,忽見右側林角處,晚霞中閃起一片白光,陶玉久曆江湖,一望即知有人在練劍,當下精神一振,翻身躍下馬背,施展輕功,向右邊林角奔去。

繞過林角,隱身望去,果然見一個三旬左右的大漢,和一個妙齡道姑,各執一把長劍在對手過招。

陶玉默查兩人劍法,隻見那大漢快中帶穩,功力要比那道姑深厚得多,如是真的動手,那道姑恐怕早就敗在那大漢劍下了。

突然間,那道姑施出絕招,寶劍左刺右點,刷、刷,刷,疾攻三招。

那大漢卻不慌不忙,長劍舞起一圈銀虹,把道姑三劍快攻封解開去,反手一劍,把道姑逼退一步,收劍笑道:“你的劍招,功力都已有很大進步,隻要再下二年工夫,當可有極高成就,幾位同門師妹,都無法和你抗衡。”

那道姑笑道:“我再練習兩年時間,又有甚麽用呢?這兩年時間中你還不是一樣的增長功力,算來算去,我這輩子是打不過你了!”

那大漢道:“你如不肯下工夫,不要兩年時間,眼下就要有人超越你的前麵了。你追隨三師叔時間最長,也是她老人家最器重的弟子,但近兩月來,似乎已有人更獲得三師叔的寵愛了。本來都是同門師兄妹,不應有所猜忌才對,但我這兩天中聽得消息說,師怕、師父和師叔三位老人家,在丹室中曾作密談,決定每人選出一個門下弟子,傳授追魂十二劍招,要知那追魂十二劍,才真正是本門中絕學,聽說大師伯門下隻有一個弟子,而且已得了那追魂十二劍的絕學;你如不用心力爭上進,隻怕難以入選三師叔衣缽弟子,無法學得那追魂十二劍了。”

言下,一聲長歎,神態間,對那道姑能否人選師父衣缽弟子,甚為關心。

那道姑雖然穿著一件肥大的道袍,但仍難以掩蓋她那嬌美氣質,嫣然一笑,答道:“掌門師伯親傳弟子雖然有九位之多,但能入選衣缽弟子,自非大師兄莫屬了,你是掌門座下大弟子,也是我們昆侖派下一代首座師兄,論成就,十多位師兄妹也無人能趕得上你……”

那大漢聽道姑盡是頌讚自己之詞,不覺臉上一熱,搖搖頭,道:“你說了半天,但卻沒有一句說到我肺腑之中……”

道姑搖搖手,截住了大漢話把兒,接道:“我知道,你完全是擔心我不能入選師父衣缽弟子,對嗎?”

那大漢點點頭。

道姑微微一笑,接道:“但我自己卻絲毫未有入選心意。你所指奪我寵愛的人,定是指沈師妹而言了,要知道她是個純潔無邪,毫無心機的善良孩子,師父寵愛她倒是不錯,但卻非她投好師父之歡,而受寵愛,師父對她,可說是一見就愛,別說師父,就是我也是非常愛她,她是人間至情至性至美至善的天使,誰和她接近了,都會愛她。”

那大漢還劍入鞘,沉默半晌,才抬頭問道:“我常聽三師叔和師父談起大師伯門下弟子,是一位武林中極難遇得的天賦奇才,心中早即渴望一見,但他卻遲遲不回昆侖山來。”

那道姑歎息一聲,答道:“大師伯門下弟子,的確是聰慧絕倫,才氣縱橫,外表又溫文爾雅,瀟灑……”

話到這兒,那大漢嗤地一笑,接道:“你倒是對他非常留心。”

道姑亦覺自己說溜了嘴,臉一紅,嗔道:“你不要瞎說亂猜,當心我去告訴師父。”

大漢微微一笑,轉變話題,道:“三師叔新收的弟子,我隻見過兩次,而且每次她都和三師叔走在一起,雖是見過兩次,但卻未曾看過一眼。”

道姑揚了揚柳眉兒,笑道:“不看也罷,看了你就忘不了啦!”說罷轉身向前跑去。

那大漢拔步追趕,兩人施出輕功,愈跑愈快。

陶玉隱在暗處,把兩人問答之言聽得甚是清楚,知他們都是昆侖派門下弟子,心下極是高興,隨在兩人身後,向前跑去。

天色逐漸黑了下來,山勢景物都被夜暗籠罩。陶玉怕追失兩人,隻得加快腳步,縮短和兩人相隔距離。

那大漢和道姑久居此處,地勢山態,均甚熟悉,夜暗中仍是放腿急奔。

陶玉追在兩人身後,翻越過幾道山嶺,眼前境界突然一變。

隻見四麵綿連山勢,環抱著三座並立的山峰,中間一座特別突出,陶玉極盡目力,才看出峰上是一座規模宏大的廟宇,心中暗想,這座廟宇可能就是傳言中的三清宮,這座山想必是金頂峰了。

就在他略一付思間,那大漢和道姑已消失了行蹤。

陶玉轉身逸塵著飛,到達中間峰下一看,原來峰下長著一片鬆林,想兩人必是進了林中。

當下不再猶豫,沿著一道小徑,向林中走。這片鬆林,橫深也不過十丈左右,陶玉走了一刻工夫,仍然還在林中。

他本是極端聰明的人,走一陣不見出林,立時覺出不對。細心查看小徑,果然是七折八轉,彎來彎去,知道這片鬆林中早已布置了五行生克陣圖,如果盲目亂闖,就是走上一夜,恐怕也難得出去。略一沉思,縱身而起,足踏林梢,向前飛行。

這片鬆林中布置的路徑,隻是普通的五行變化,陶玉縱上林梢後,林中五行變化作用頓失,被他從林梢上飛渡而過。

越過鬆林,出現一道通上山峰的小徑。陶玉心細膽大,看小徑盤繞而上,走起來耽誤時間不說,恐怕還有埋伏,乃提一口丹田真氣,從那峭壁間攀登而上。

這座山峰,大約四五百丈高低,陶玉攀躍峭壁間,隻停下換了兩三口氣,已然登上峰頂。

借著繁星微光看去,隻見數丈外矗立著一座廟宇,房屋綿連,殿脊重重,不下數百間。陶玉心中暗道:這樣大的規模,裏麵道士定然不少。

正待飛身躍人,突見左側數丈外人影一閃,直向廟中撲去,身法快速絕倫,眨眼間消失不見。

陶玉吃了一驚,暗道:這人身法,比我高出很多,除非是昆侖三子之一,料他們門下弟子也難有這等功力。但如是昆侖三子,何不堂堂正正從大門進去、這等越房翻屋做甚?難道我陶玉今夜碰上了同路之人不成?

心中轉了幾轉,已料定所見人影決非昆侖三子,如不是昆侖派的仇人,深夜前來窺探,定是武林高人造訪。

這一來。增加了陶玉幾分戒心,當下一挫腰施出“蜻蜓三點水”身法,一連三個飛縱,已到廟外,縱身躍上圍牆。

圍牆裏麵,是一座三畝地大小的院子,院中綠篁矮鬆。經人工修剪得十分齊整,一道用白色碎石鋪成的甬道,由修竹矮鬆中穿過,二門前麵是九層石級,左右兩邊都是密連房間,兩扇紅門大開著,似是毫無一點防備的樣子。

陶玉雙臂一抖,縱上屋麵,伏在房脊後,向裏麵探看。

二進院裏種的是花樹,數百盆盛開的**,散發出陣陣芳香。院子盡處聳立著一座大殿,殿門外分掛著兩盞垂蘇宮燈,殿裏麵高燒四隻兒壁粗細的紅燭,火光熊熊,照得十分明亮。供案上玉鼎中香煙嫋嫋,供奉的神像,卻被那緊閉的黃緞神幔遮住。

陶玉從屋麵繞到大殿後邊。大殿後又是一片綿連的房屋,遙見這重殿內燭火輝煌,規模似乎比第一重殿更大。

陶玉繞屋蛇行,單走暗處,又到了第二重大殿後麵。再往後看,景物已大不相同,二重大殿後,卻是一片風景秀麗的庭院,假山花樹,小溪瀑瀑,房舍疏落,都依著山勢築成。

陶玉從觀門闖過二重大殿,直入後園,連一個當值的弟子也未看見,這樣一座宏大的道觀,靜****的,好像無人居住一般,這就使他更覺著高深莫測。

驀地裏,一聲清叱自假山後麵傳出,接著兩條人影一先一後飛出來,陶玉看那兩人身法均甚快捷,趕忙隱入暗處,他不過剛把身子藏好,兩條人影已電奔而到。

同時一陣窗門聲響,眨眼間湧現出十四個道人。

這時,前麵那奔逃之人,已到陶玉三四丈處,四個道裝仗劍的人,列隊截住了那人去路。

那人全身黑衣黑紗蒙麵,身體嬌小,靈快無比。四個道人一字橫排,同時出劍攔擊,陶玉隱身觀戰,看四個道人劍招郡很迅快,隻見銀芒閃動,一齊攻到。

哪知黑衣人出手更是奇快無倫,嬌叱聲中,一道白光自手中飛出,隻聞骼骼幾聲交鳴,四柄劍全吃他一招擋開,而且還把首衝道人的長劍震飛出手,四個道人也被他逼退了兩步。

但這一擋之勢,那緊追之人,已到身後,寶劍疾出,指向那黑衣人的背心。

黑衣人反手一招,封開長劍,手中兵刃左掃右打,瞬息間連攻三招。

陶玉細看那黑衣人手中兵刃。是一枝兩尺左右的玉蕭,這時他突然想起來江湖上傳言的女魔玉蕭仙子來。

當前黑衣人除了手中兵刃是玉蕭外,而且身體亦很嬌小,望即知是個女人。

和玉蕭仙子動手的,是個中年道姑,羽衣星冠,麵貌姣好,手中寶劍迅若遊龍,並不在黑衣人之下,兩人轉眼已對拆了十四五招。

突然那道姑急攻兩劍,躍出了圈子,橫劍喝道:“你是不是玉蕭仙子?”

黑衣人格格一陣嬌笑,揚了揚手中玉蕭答道:“不錯,看你劍法裝束,定是慧真子了?”

這時,昆侖派中弟子,已陸續聞警趕來,陶玉見剛才在樺林和道姑比劍的大漢亦在其中,單他一人是疾服勁裝,其他人都是穿的道袍,有男、有女,不下廿多人,分守四周,把玉蕭仙子圍在中間。

那羽衣星冠的道姑正是慧真子。她和一陽子、玉靈子等,離開了祁連山後,就回到昆侖山三清宮來。澄因大師也隨來西域,昆侖三子部很敬重澄因,特替他在金頂峰後,風景絕佳之處,辟了三間靜室,讓他住下。另遣派一個小道童,服侍他生活起居。沈霞琳又經常到後山看他,老和尚本就極愛清靜,那金頂峰後不但幽靜,而山色水光,景美如畫,老和尚有此良好居處,也就很安心地住了下來。

且說慧真子聽說來人是江湖道上聞名喪膽的玉蕭仙子後,不禁心頭一震,一麵留心戒備,一麵又問道:“昆侖派和你素無嫌怨,何以夜入三清宮來窺探?”

玉蕭仙子又一陣格格嬌笑,道:“我來你們三清宮原為找一個人,但你不問青紅皂白,就逼我動手,怎麽還能責怪我呢?”

慧真子一想:不錯,果是自己逼她出手。但她不投刺拜山,而在深夜中,闖進三清宮,也有違武林中的規矩。當下微微一笑,說道:“你既是找人。就該堂堂正正地來訪才對,為什麽深夜闖了進來?”

玉蕭仙子笑道:“我怕堂堂正正來找他,他躲起來不見我,所以才夜中進來找他。”

慧真子聽得一怔神,暗想道:除了大師兄這幾十年中的行動,我不盡知道以外,昆侖派再也和她攀不上一點關係。她要找人,究竟是找誰呢?

要知玉蕭仙子在江湖上是極負盛名的人物,能和她牽纏關係的人,決非普通無名之輩,這就使慧真子想到了大師兄一陽子的身上,他們師兄妹分手了三十多年沒見過麵,三十餘年歲月,不能算短;這中間可以發生很多事情……

想到這裏,慧真子不覺臉色大變,冷笑一聲,問道:“你要找什麽人?非得夜裏見他不可?”

玉蕭仙子笑道:“你們昆侖三子門下,可有一位名叫楊夢寰的嗎?我跋涉萬裏,遠來西域,專門為找他……”

話未說完,驀聞身後宏亮的聲音接道:“不錯,昆侖門下有一名叫楊夢寰的弟子,你找他有什麽事?告訴我也是一樣。”

玉蕭仙子轉臉望去,隻見二丈外站著一個道袍長髯的人,背插寶劍,正是玄都觀主一陽子。她和一陽子有過一麵之緣,當下一聲嬌笑,道:“玄都觀主別來無恙,你幾時回到三清宮來啦?”

一陽子冷冷答道:“三清宮是貧道出身之處,難道我不能回來嗎?”

玉蕭仙子性格本極自傲,但此刻她竟變得十分溫和,微微一笑道:“我隻是找他問幾句話,並沒什麽大事,不知能否容我一見?”

說著話,兩道眼神卻借機向四周尋望。

一陽子素知玉蕭仙子狂傲不馴,是江湖上著名難惹的女魔頭。他想:剛才對她言詞極是難聽,定會招惹起她的怒火,哪知玉蕭仙子卻一反常態毫不動氣,這確實大出意料之外,沉思一陣,答道:“你找他到底為什麽?先告訴我。如果他確有不對之處,我定重予責罰就是。”

玉蕭仙子聽完話,知他誤會了自己心意,但又不能當真把心中所想之事,說了出來,就是想編個謊言,一時也難想得出來,不覺呆在那兒,答不上話。

慧真子究竟是女人,女人家心思較為細致,看玉蕭仙子發呆神情,心中突然一動,暗自忖道:看她模樣,似是非為尋仇而來,隻是一時間,難以推想出個原因。

當下長劍一揮,圍在四周的昆侖門下弟子,紛紛收了兵刃散去,全場中隻餘下了一陽子和慧真子兩人,一左一右的把玉蕭仙子夾在中間。

慧真子收了寶劍,走近玉蕭仙子,合掌一禮,笑道:“難得芳駕光臨,寒山生輝不少,剛才開罪之處,尚乞大量海函。夜深露重,請人茅舍,讓我們一盡地主之誼。”

玉蕭仙子趕忙還了一禮,道:“深夜中不速造訪,內心已感不安,怎麽好再打擾兩位呢?”

慧真子笑道:“我久已聞大名,仰慕萬分,今宵能得會晤,正慰半生渴望,隻恐寒山深夜,無美物以待佳賓。”說完,合掌肅容。

玉蕭仙子略作沉思,即隨慧真子向假山後麵走去,一陽子默然走在最後,心中疑竇重重,他百思不解這縱橫江湖的女魔頭,為什麽要找夢寰?

轉過了假山有一角,翠竹環繞著兩座房舍。慧真子搶幾步到了一座較大房子門邊,打開垂簾,把玉蕭仙子。一陽子讓入房中。

這座房子,正是慧真子住的地方,中間客廳裏木幾竹椅,打掃得纖塵不染,一隻鬆油大燭,高燃在屋角特製的竹架上。慧真子剛讓兩人落了座,垂簾起處,走進來一個妙齡道姑,手托茶盤,臉含微笑,先送給玉蕭仙子一杯茶後,又依序托茶盤送給了師伯師父,然後垂手侍立在慧真子的身側。

玉蕭仙子端過茶,看了一眼,順手放在木幾上。一陽子微微一笑,卻把手中一杯茶仰臉喝幹,放下茶杯,問道:“芳駕蒞臨三清宮,可單是為找劣徒楊夢寰嗎?”

玉蕭仙子陡然取下蒙麵黑紗,笑著點頭接道:“不錯,我夜擾鶴駕,隻是找他問幾句話。”

慧真子見她取下蒙麵黑紗後,不覺微一怔神,她怎麽也想不到這個名滿江湖的女魔頭,竟是個千嬌百媚的大姑娘。

玄都觀主過去雖和她有過一麵之緣,但她始終未取下過蒙麵黑紗,故而並未見過她真正麵目,此刻驟然一見,也是大出意外。

隻聽玉蕭仙子一陣銀鈴般的嬌笑後,說道:“我在祁連山時,見他一麵,那時他正臥病在一道荒穀中,我一時動了惻隱之心,竟冒險到大覺寺,偷了人家一粒雪參果給他醫病……”

說到這裏,這位豪情奔放的女魔頭,突然流現出了女兒情態,暈生雙頰,含羞垂頭,緊接著又一聲幽幽長歎。

一陽子。慧真子,雙雙吃了一驚,相對望了一眼,臉上都微微變色。

玄都觀主沉吟一陣,道:“承蒙援手劣徒,貧道十分感激,侍他回山後。我定當帶他當麵叩謝……”

玉蕭仙子突然抬頭,星目中神光電閃,急忙截住了一陽子的話,問道:“怎麽?他還沒有回昆侖山來?”

一陽子看她緊張神情,心中愈覺事情嚴重,側望師妹一眼,答道:“不錯,他還沒有回來……”

玉蕭仙子霍地起身,臉上微現怒意。一陽子知她急怒起來,出手就要傷人,一麵運功戒備,一麵注視著她的一舉一動。

突然,玉蕭仙子滿麵忿怒之色,變成了一臉的幽怨愁容,黯然歎了口氣,緩緩又坐了下去,凝睬著一陽子問道:“是他不願意見我呢?還是他真的沒有回來?我又到祁連山去過了,可是沒有找到他……”

一陽子見她神情忽變淒惋,倒是大出意外,因為玉蕭仙子在江湖上是出了名的手辣心狠。怔了一下神,正色答道:“楊夢寰是我的門下,如果他真犯了什麽大錯,別說你不肯放過他,就是昆侖派的門規,也不會縱容他逍遙法外。”

玉蕭仙子不停地搖著頭,接道:“他沒有犯什麽錯,你不能胡想亂猜。”

燭光下,隻見兩顆晶瑩的淚珠,順著她粉腮滾下。

慧真子看她神情,心中已了然不少,微微一笑,接道:“我大師兄素來不打誑語,楊夢寰確實沒有回到三清宮來,你如不信,盡管搜查就是。”

玉蕭仙子淒惋一笑,慢慢站起身子,道:“不管他去何處,我總是要找到他的。他活著我要見他,死了我也要看看他的屍骨。”

說著話,向門外走去。

慧真子搶上幾步,到了玉蕭仙子身後,說道:“難得芳駕光臨,小住幾天再走如何?”

玉簫仙子扭過頭,黯然一笑,答道:“你們這裏,我以後會常來的。”

說罷,縱身一躍,已到了兩丈以外,接著又一個縱身,消失不見。

慧真子歎息一聲,返身入室,望著一陽子十分凝重的臉色,道:“唉!你收這個徒弟,害人不淺,以後,他不知道還要給你招惹出多少煩惱?”

一陽子苦笑一下,答道:“我總相信寰兒不是壞人,心地忠厚,才德兼備……”

慧真子哼了一聲,道:“我也沒有說他壞呀!就是因為他太好了,所以才給你招惹煩惱,將來他要有一點對不住琳兒的地方,我就找你算帳。”

一陽子搖搖頭,歎了口氣,站起身子,道:“夜深了,你也該休息了,有事我們明天再談吧!”

慧真子搶到門口,望望天色,笑道:“天還不到三更,經玉蕭仙子一攪,我的心也被攪亂了,不但睡意全消,而且也難安心用功,咱們下盤棋,你再走好嗎?”

一陽子自回到金頂峰後,為怕引起玉靈子的不快,就盡量避免和慧真子接近。現在慧真子留他下棋,心中極是為難,既不好答應,也不好拒絕。正在沉吟難決當兒,突聞一陣嫋嫋蕭音傳來,聲雖不大,但卻婉轉動人,如泣如訴,幹回百折。

慧真子聽那蕭聲,越來越覺淒婉,直如婆婦夜泣,腸斷深閨,杜鵑啼血,魂銷三峽,慧真子不知不覺間已受那蕭聲感染,兩行淚珠,奪眶而出,轉臉看待守身側的弟子童淑貞時,早已哭得和淚人一般。

隻有玄都觀主沒流出淚來,但他臉上神情,亦滿是黯然感傷。看樣子隻要他再聽上一陣,勢必受蕭聲感染不可。

所幸那蕭聲逐漸遠去,慢慢消失耳際。

慧真子歎了口氣,道:“江湖傳言,玉蕭仙子一隻玉蕭吹得出神入化,今宵一聞,果然不假,我也沉醉在她那婉轉蕭音中了。”

一陽子臉色凝重,望了慧真子一眼,道:“你如細辨她那蕭聲,就覺她並非吹奏什麽調子,而是把一腔幽怨,借玉蕭音律發泄出來,妙音自成,心聲合一,自然能感人肺腑,看來她和寰兒之間,確使人有些懷疑費解了。”

慧真子怔一怔,星目中神光電閃,逼視住一陽子臉上,問道:“你總是說寰兒心地純厚,看來全是欺人之談。朱若蘭人比皓月,玉蕭仙子名滿江湖,這兩人都非平常之人,難道人家都自甘下賤,效春蠶作繭自縛不成?沈霞琳是你薦入了我的門下,我不願看到她抱恨一生。近數月來,她那純潔無邪的心靈之中,已填滿了懷念。憂鬱,人漸消瘦,性情大變,一個善良天真的孩子,漸漸地沉默寡歡,不言不笑,她沒有跟我說過,但我做師父的卻不能不管,據我觀所得,她純是為了思念你那寶貝徒弟所致

慧真子越說越氣,到最後幾句話,更是聲色俱厲,偏巧童淑貞又接著師父的話把兒,說道:“師父,琳師妹對我說過,她很想念寰哥哥,她說黛姊姊的大白鶴飛的很快,寰哥哥要回來早就該回來了,不回來一定是不喜歡她了。”

這幾句話,無疑是火上加油,隻引得慧真子怒火幹丈,臉若冰霜,全身微微顫抖,突然她一咬牙,凝注一陽子問道:“要是你那寶貝徒弟,見異思遷,目無尊長,惹下情孽,害了我的弟子,你要怎樣辦他?”

一陽子苦笑道:“我教育了他十二年,據我十二年觀察所得,寰兒決不是負情無義之徒,這中間也許有很多曲折,等他回山後,我一定追問清楚。如他果有背師欺祖之事,犯了我們派中戒律,我當然不會饒他。”

慧真子聽他仍替夢寰辨護,怒火更是難耐,厲聲喝道:“你認為他還會回來嗎?琳兒對她師姊說得不錯,要回來他早該回來

一陽子默算時間路程,就是楊夢寰不借朱若蘭靈鶴,憑他腳程也該回到昆侖山三清宮了,半年多時間,仍不見他口來,中間確實有很多可疑,不覺呆了一呆,答不上話。

慧真子冷笑一聲,道:“如果你不舍得以派規處置自己親手教出來的弟子,我自會稟請掌門師兄傳下令諭,以派規治他

話到這兒,陡然想起了朱若蘭替自己療治蛇毒之恩,突然收住了口,緩步向內室走去。

一陽子望著慧真子的背影,搖搖頭,輕輕歎息一聲,緩步出房,剛才那獻茶道姑,搶幾步跪送門邊,說道:“弟子童淑貞恭送師伯。”

一陽子回頭揮揮手,道:“你師父今夜心情不好,你要好好地侍候她。”

童淑貞答道:“弟子敬領師伯訓諭。剛才一時失言,致害師伯和師父生氣,弟子慚愧死了。”

一陽子笑道:“我不怪你,你起來吧。”

說完,繞著假山曲徑,慢步而去。

再說金環二郎,尾隨玉蕭仙子等,到了慧真子的住處,隱身在暗中偷看,把室中經過情形,大致都看在眼內。他跋涉萬裏到金頂峰來,主要的是為了尋霞琳,其次是想暗算昆侖三子,以雪祁連山中之恨。他隻知玉蕭仙子來找夢寰,為什麽事找夢寰他沒聽清楚,因為距慧真子等幾人談話處甚遠,對幾人談話內容,隻斷斷續續聽得一部分。

玉蕭仙子走後不久,隨即聽得她那淒惋欲絕的蕭聲,這蕭聲又驚動很多昆侖門下弟子,仗劍在房上巡視。後來,幾個巡視的昆侖門下弟子,都為那蕭聲感染,靜靜地站在那裏聽了起來。

陶玉不知不覺間,也為那蕭聲所感,直待蕭音逐漸遠去消失,他才清醒過來。接著又見一陽子和慧真子爭辯起來,慧真子負氣進了內室,一陽子也離開了慧真子的房間。

陶玉看天色,已是三更過後,但始終未見霞琳露麵。放眼望去,到處是房舍聳立,如果盲目搜尋,勢必要驚動昆侖派門下弟子,一露行蹤,事情就更難辦,不如暫時退出三清宮,在金頂峰附近藏起,慢慢地待機會下手。

他思忖一陣,定了主意,立時悄然退出了三清宮。

陶玉在金頂峰附近一連守侯了十幾天,三度冒險入觀,但始終沒有遇得霞琳。

因為他行動謹慎異常,潛伏金頂峰附近十幾天,竟未被發現行蹤。

不過,這十幾天來,他生活也確夠艱苦,隨身攜帶的幹糧,早已食用完畢,再加上數日不停的大風雪;鳥獸絕跡,就是想打點飛禽走獸充饑,也難如願,他又不能明目張膽地滿山去打,隻有采些鬆子,水果之類充饑。

到了第十三天上,金環二郎已自覺難撐持下去,決定入夜後,暫時離開金頂峰,出山去休息幾天再來。

這座金頂峰,也就不過有百畝大小,三清宮就占去了大半地方,所幸山峰四周,滿生著千年古鬆和嶙峋的怪石,陶玉十幾天來,不是藏身在古鬆枝葉密茂之處,就是躲在鱗峋怪石之間,再加上一連七八天不停的大風雪,其苦可知。但這八九天風雪之困,卻使他武功精進很多,又把那“拂穴錯骨法”中十二式奇奧變化,思索通達。

就在陶玉打算離開金頂峰的夜裏,一連七八天不停的大風雪,突然雲散雪止,重疊山峰,捧托出一輪明月,雪光星華交映成一片銀色世界。

陶玉躍攀上了一株巨鬆,極盡目力,搜尋下山之路,他不願在金頂峰上留下一點痕跡。

因為那痕跡要被昆侖派的人發現了,必然要提高警覺,加強戒備,那對他再來金頂峰的妨害太大了。

突然問,由三清宮中躍出來兩條人影,聯袂飛奔而來,陶玉看兩人身法雖快,但並不比自己高明,已知非昆侖三子,心中暗自笑道:我正愁著這厚積雪,下山時必將在峰山留下腳印痕跡,有他們兩個替人開路,踏著他們留下腳印而進,倒是不錯。

心念轉動之間,兩人已到了他藏身的巨鬆下麵停住。陶玉細看兩人,都穿道裝,背插長劍,隻聽右麵一個年紀小一點的笑道:“四師兄,三師叔新收一個俗家弟子,你見過沒有?”

右麵一個年齡較大的搖搖頭答道:“都說三師叔新收的弟子嬌豔如仙,可惜我沒有見過。”

那年輕的歎口氣,接道:“三師叔新收弟子,我倒見了兩次,果然是秀美絕倫,過去我們一般師兄弟和師姊妹間,女的以童師姊武功最好,人也最美;男的以大師兄人最英俊,武功成就最高,兩人也最受師父和三師叔器重,繼承師父和三師叔衣缽的,也非他們兩人莫屬,但自三師叔又收了那位新師妹,和大師伯回到三清宮後,這種情勢,好像有些轉變了。第一是一師叔對新收弟子寵愛日深,童師姊還能否承繼三師叔的衣缽,已成了難定之局,這件事究竟如何?隻不過是童師姊個人的事情,最重要的還是大師兄的首座弟子名位,也發生了問題。”

那年長的似是受了很大的震動一般,急聲問道:“怎麽?大師兄的首座弟子的名位,也有了變更嗎?”。

那年輕的點點頭,接道:“一個月前,師父、師伯和三師叔,在丹室中議事,正好輪到我守值,因而聽得了三位師長一點談話內容。當時聽到,還不盡了然,但事後一經推想,我就完全明白了。”

左麵道人聽得甚是入神,連聲催問道:“究竟是怎麽回事?快點說給我聽。”

那年輕的道人又長歎一口氣,道:“四師兄,你大概知道,我們昆侖派這一代掌門人,是應該大師伯出掌,但大師伯性若閑雲野鶴,不願接掌門戶,所以在師祖歸真後,大師伯也留書出走,書到了三清宮來,而且門下也收了弟子,下一代接掌門戶的弟子,就有了問題。師父既是掌門,大師兄自應被列為昆侖派首座弟子;再說大師兄,才智、魄力,在我們九個師兄弟中,也沒人能與比擬,名列昆侖派首座弟子,實在是當之無愧。”

那年長的道人點點頭,道:“大師兄才氣縱橫,天賦異稟,大師伯門下就是收有弟子,料也無法和大師兄一爭長短……”

話未說完,那年輕的道人,突然冷笑一聲,接道:“這件事大師伯已是早有預謀,他已把那追魂十二劍私授了門下弟子。我聽大師兄談過,追魂十二劍才真正是我們昆侖派絕學,大師兄追隨師父,已有十六寒暑,可以說盡得了師父真傳,但他也未學得那追魂十二劍招。據說,師伯、師父,相約有言,非經三人同意,都不能把追魂十三劍傳授門下,可是大師伯獨違約言,把追魂十二劍私傳了門下弟子。但最大的麻煩,還是三師叔的一力推薦,她說大師伯門下弟子,天生奇骨,才足重任,他將來必能把昆侖派發揚光大。以後的事怎樣決定,我沒有再聽下去,大師兄那首座弟子名位能否保住,實在難以預料了?”

那年長的縱目四顧一陣,問道:“你聽的這些話,可對大師兄說過嗎?”

年輕的道人點頭答道:“說過了。”

年長的道人,又急聲追問道:“大師兄怎麽說呢?”

那年輕的道人搖搖頭歎道:“大師兄對此事好像漠不關心,隻淡淡一笑,什麽表示也沒有。”

年長的道人,突然一把拉住他,低聲道:“九弟,這些事,你以後千萬別對人談,要知道私傳師長們談話內容,是違背門規……”

話到這兒,三清宮中突然又飛出來一條人影;疾如流星,眨眼間,已到了兩人丈餘遠處。

年輕的道人,由暗影中一躍而出,問道:“什麽人,深更半夜,還要出去?”

來人停往步笑道:“是我,到後山去看沈師妹。”

年輕的道人看清楚了來人後,笑道:“原來是童師姊,恕小弟開罪了。沈師妹可是三師叔新收的那位弟子嗎?”

童淑貞點頭笑道:“不錯。”

口中答應著活,人已縱躍飛起,向後山奔去。

兩個道人也同時聯袂躍起,向東巡視而去。

隱身在巨鬆上的陶玉,不但聽得昆侖派中部份隱密,而且還意外地聽得了霞琳的消息。當下精神一振,躍下巨鬆,尾隨著童淑貞追去。

金頂峰後麵,是一道五六百丈深的斷崖,崖底一片漆黑,景物難辨,如非有童淑貞引路,陶玉還真不敢冒險下尋斷崖。

下了斷崖後,即轉入一道狹穀,兩邊峭壁夾持,仰臉一絲天光。這道狹穀,當真是名符其實,兩壁之間,隻不過一尺多點,勉強可以容一人通行。

這條狹穀,雖然很窄,但並不很長,大約有一裏左右,已到盡處。

尚未出穀口,先聞到一陣撲鼻清香,沁人心肺,頓使人精神一爽。

陶玉擔心行蹤被人發現,不敢過於逼近童淑貞,隱身在穀口暗處,打量穀外形勢。

隻見四麵高山環抱著一塊貧軒,千萬株含苞梅樹,密布其間,四周高山積雪,中天一輪皓月,雪光、月華,映照著一片含苞梅樹,香風陣陣,景物清絕。

但陶玉卻無心鑒賞這幽美如畫的風景,略一打量穀外形勢,目光又落到童淑貞的身上,隻見她繞著梅林小徑,向裏麵走去。

陶玉縱身一躍,已到林邊,借梅林掩護,尾隨在童淑貞後兩丈左右處前進。

穿過梅林,到一座斷崖下麵,緊靠著斷崖有三間新建的茅舍,竹籬半掩,燭光滿窗,屋中人似乎尚未安歇。

陶玉隱身在一株梅樹後麵,看著童淑貞穿過竹籬,向那座茅舍中走去。

他心中暗忖道:這地方雖然風景絕美,但如讓沈霞琳一人在此,實在是夠寂寞了。一向心狠手辣的陶玉,不知不覺間也陷入了情網,沈姑娘在他心中占的地位,愈來愈重要了。

且說童淑貞走入竹籬後,連叫了數聲沈師妹,不聽有人答應,又連呼幾聲師伯,亦不聞相應之聲,不禁心中發起急來,緊走幾步,到了務門外邊,伸手一推,房門應手而開,原來兩扇門都是虛掩著的。

童淑貞一躍入室,燈光下隻見澄因大師的鐵禪,和霞琳的寶劍,都好好地放著未動,心中鬆下了一口氣,暗道:這半月來風雪未停,難得今夜放晴,又有這樣好的月光,也許他們出去賞月了。

她在茅舍中坐了一會,靜想一陣,又覺著事情不對,因天色已快三更了,就是去賞月,也早該回來了。

心念一動,霍然離座,一個縱身飛出茅舍,剛剛腳落實地,驀聽一聲大喝道:“什麽人?三更半夜來此做甚?”

隨著那大喝聲、竹籬外流矢般射進來一條人影。

童淑貞已聽出那是澄因大師聲音,急忙向旁邊一閃,答道:“師伯不要誤會,晚輩是童淑貞,奉了師父令渝,來接沈師妹回去。”

老和尚來勢快,收勢亦快,僧袍拂處,急撲的身軀突然收往,長長歎了口氣,道:“你是來接琳兒的嗎?”

童淑貞定神看去,月光下,隻見噎因慈眉愁鎖,滿臉憂愁疲倦,不覺大吃一驚,道:“師伯,你……你老人家怎麽啦?沈師妹呢?”

老和尚搖搖頭,又一聲歎息,道:“你來得正好,待我取點東西,再帶你去看琳兒。”說完,向房中走去。

童淑貞心中雖甚焦急,但她卻不好急口追問,隻好耐著性子等待。

片刻工夫,澄因吹熄房中燭光,肩橫禪杖而出,杖柄還掛著一個小包袱,童淑貞心頭一震,問道:“師伯,你不是帶我去看琳師妹嗎?怎麽連兵刃衣服都帶上了呢?”

老和尚苦笑一下,道:“我要到括蒼山去一趟。”

童淑貞又是一愣,道:“師伯到括蒼山去幹什麽?”

澄因大師突然一瞪雙民仰臉望著天上一輪皓月,大笑一陣,道:“我要去找楊夢寰回來。”

童淑貞聽澄因大師笑聲中充滿悲忿,登時感到事態不同尋常,略一沉吟,說道:“師怕先帶晚輩去見見沈師妹再說。”

澄因大師黯然笑道:“自然要帶你見她後,我才能走。”

說完,轉身向外走去。

童淑貞默默地跟在澄因身後,心中疑竇重重,一時間極難想出原因何在?

出了竹籬,穿梅林向東而行。老和尚心中發急,越走越快,童淑貞隻好施出飛行功夫,隨後緊追。

一陣工夫,到了一座高峰下麵,澄因停步回頭問童淑貞道:“你能不能從這斷崖攀登上去?”

童淑貞仰臉望去,隻見當前山峰,是環抱四周峰中最高一座,峭壁陡立,滿積冰雪,所幸峭壁上麵有很多枯鬆岩石,可以接腳,估計借那矮鬆突石之助,還可以勉強攀登,點點頭道:“晚輩大概能夠上得。”

澄因心中惦霞琳,也不再多問,縱身一躍,當先向上攀去。

這一陣攀登峭壁,耗盡了童淑貞全身氣力,到達峰頂,已累得她全身是汗,嬌喘不息。

她緩了兩口氣,再看澄因時,老和尚已奔到峰中一塊數丈高的大石下麵。

童淑貞猛提一口真氣,連著幾個縱躍,也到了那大石上麵。這座山峰雖是附近群山中最高的一峰,但峰頂卻是不大,而且到處是積雪堅冰,直似玻璃造成一般,放眼一色銀白,月光下晶瑩透明。

隻見峰中那座獨立的山石,沒有被冰雪掩蓋,抬頭望去,隻見一個全身白衣的少女,麵東仁立石上,刺骨山風,吹得她衣袂和長發飄飛。

童淑貞心頭二酸,尖叫一聲:“沈師妹!”一縱躍上巨石。

那巨石上站著的白衣少女,正是沈霞琳,她似乎已失去了知覺,僵直地站在那兒一動不動,對童淑貞那聲充滿著驚恐的尖叫,渾如不覺,連頭也未轉一下。

童淑貞慢慢地站在她麵前,月光照射下,看她流在腮間的淚水,已凍結成了兩道冰痕,白色的衣裙上,大都也凝有冰屑。

她仍是那樣呆呆地站著,像一座用美玉雕刻成的觀音神像,是那樣聖潔、莊嚴。

童淑貞緩緩的伸出右手,輕輕的握著她的一隻玉腕,隻覺如握到了一塊寒鐵般。

轉臉見澄因肩橫禪杖,滿臉傷痛地站在一側,這位皈依三寶的佛門弟子,眼眶中也含著一片晶瑩的淚水。

隻聽老和尚黯然一聲長歎,道:“她站在這峰頂大石上,到現在已經是兩天一夜多了,沒有哭,也沒有言語,就這樣站著,挺受著風吹雪打,我陪她站了兩天一夜,替她拂拭著身上的積雪,兩天一夜中,我進用了兩次食物,但仍是難以熬受這峰頂酷寒,她卻滴水未進,真不知道這是種什麽力量支撐著她……”

老和尚話到這兒,雙目一閉,滾下來兩行淚水。

童淑貞鳴咽著,問道:“她既然滴水未進,如何能支撐住。師伯、你總得想辦法救救她呀。”

說著話,兩臂一伸,向霞琳合抱過去。

澄因大師左臂一橫,攔住童淑貞,道:“現在她人已經快凍僵了,你這一抱之辦;恐怕會傷了她,要知一個內功有基礎的入,一遇外力侵襲,其本身自然能產生一種抗拒之力,抵禦侵襲,現在她全身血氣都已凝結抗拒寒冷,不過,以她功力而論,決難熬受這樣長的時間……”

童淑貞截住了澄因的話,反問道:“你老人家既然知道她難以抗拒峰上酷寒,為什麽不早把她扶下峰去呢?”

澄因又歎息一聲,答道:“這半月來,她已相思成癡,每天問我,寰哥哥為什麽還不回來從晨至暮,何止千遍。最初幾日我還可以哄騙幾句,慰她愁懷。但時間一久,她知我是在騙她,再也不肯相信我的話了,每天倚門而坐,隻望著那滿天風雪發呆,再也不問我什麽了。”

童淑貞自和霞琳相見之時,對她甚是憐愛、現下見她這等神情,心中極是痛惜。聽完老和尚幾句話,不及思索,就脫口責道:“那你為什麽不把她強留在茅舍中,卻放她跑到這峰頂之上受寒風侵襲之苦?”

澄因搖搖頭,道:“她如果每天痛痛快快哭一場,把那一腔幽傷情懷發泄出來,我也不會隨她心念所欲放她出來,但她終日裏倚門獨坐,不言不笑,我雖想盡辦法逗她說話,她隻是一聲不響,直坐了兩天兩夜,在我苦苦勸慰之下也隻吃了一點水果而已。”

童淑貞無限感傷,搖著頭,歎道:。“這麽說,她已經四五天未吃東西了?”

登因老淚縱橫地答道:“唉,這孩子要再餓下去,恐怕難以再支撐得住了。她懷思成癡,悲傷中元,再加上饑寒交加,以她那點內功基礎而論,很難再熬受三天。”

童淑貞幽幽追問道:“那她又怎麽會走到這峰頂來呢?這等嚴寒之處,冷風如針授骨,別說琳師妹數日未進過食物的嬌弱之軀,就是師伯恐怕亦難熬受上三日五夜。”

澄因突然放聲一陣嗬嗬大笑,發自丹田,聲劃夜空。童淑貞聽那笑聲,極是特異,激昂。悲忿,直若傷禽長喚。

老和尚停住笑聲後,頂門上的汗水和眼中熱淚,混如雨落,半晌工夫,他才長長籲一口氣,答道:“前天寅時光景,不知怎的,她會突生奇想,告訴我說,寰哥哥快要回來了,她要到最高的一座山頂上去看他。我初聞之下,心中甚覺奇怪,難道精誠所感,果能靈犀相通嗎?後來我細鑒她臉色神情,果是若喜若愁,但瞬息間又是一臉茫然,忽而輕輕歎息,忽而又作微笑。經我一番思慮後,知她是半年來日夜相思,愁懷難解,陷入了一種幻覺之中。我雖明白了她是受幻覺所至,但卻不敢去攔阻揭破,隻怕一旦揭破,支撐她的精神潛力陡然消失,一病倒療治不易;隻好隨她心念,來到這座峰頂上,今夜雪停雲開,我才能趁機會暫離峰頂。”

童淑貞咬牙切齒,恨聲說道:“可恨楊夢寰負心忘情,害得琳師妹這等模樣,我一定要懇求師父,請命掌門師伯,傳下令諭,按派規治他一個死罪。”

澄因大師突然慈眉軒動,雙目圓睜,麵現殺機,冷笑一聲道:“不用你稟請師父,老衲也饒不了他。此次東行,如尋得楊夢寰,必要他濺血杖下……”

澄因話未說完,突聞身後一個熟習宏亮的聲音接道:“寰兒要當真背棄了師門訓誡,不用你動手,我也放不過他,不管他走避到什麽地方,踏遍了天涯海角,我也要把他追殺劍下。”

澄因轉頭望去,不知何時,一陽子已到了他們身後兩丈左右。月光下,一陽子已飄身躍到了霞琳身側,細看沈姑娘僵立模樣,也不覺一陣感傷,長長歎息一聲,道:“這孩子恐怕已受傷不輕,咱們得先救了她再說。”

說完,右掌疾向霞琳背後“命門穴”上拍去。

澄因大師陡然一欺步,左掌一招“回風弱柳”,把一陽子右手逼開,冷冷說道:“你既知她受傷不輕,怎麽能輕率出手,你這一掌可以救她,但也可以致她於死地,要是毫無危險,我早就出手救她了,還用等到你來不成?”

一陽子自和澄因大師相識之後,彼此互尊互敬,從未見過老和尚用這等冷竣的辭色對他,不覺又微一怔神,退了兩步,笑道:“半月來風雪未住,今夜幸得放晴,我特來邀你踏雪賞月。哪知你籬門緊閉,人早不在,如不是你那聲搖山震林的長笑,隻恐我還得一陣好找……”

澄因不容一陽子把話說完,又冷笑一聲接道:“我和琳兒已在這峰頂上熬受了數日夜風雪之苦,疲倦得很,恕已無陪你踏雪賞月的雅興了。”

一陽子仰臉望月,嗬嗬一陣大笑,道:“我們數十年交稱莫逆,難道你對我為人還不了解嗎?我一生中隻收過兩個弟子,大弟子已遭我逐出門牆,他哭求丹室三日夜,流盡血淚我都未允他重返師門,戲言以藏真圖折罪恕過,害得他濺血在玄都觀前;楊夢寰如真行出規外;我絕不會放縱他逃出劍下。你們剛才的話,我已聽得大半,你如一定要到括蒼山去、我自當奉陪一行,現在我們應該先設法救了琳兒。”

澄因大師隻覺得一陣感唱,搖搖頭,歎道:“我受琳兒的娘托孤之重,為了她我不能遁跡深山,斬斷塵緣,她如有個三長兩短,叫我如何對得住她死去的娘……”

老和尚一時情急,口不擇言,吐露了他胸中部份隱密,一陽子卻微笑著,接道:“沈霞琳已投入昆侖門下,來日風波,我們絕不會置身事外,現下先設法救她要緊。”

澄困心頭一凜,轉眼望著霞琳,道:“隻怕她數日夜內慟外寒,元氣已傷耗殆盡,下手救她,反而會早害了她。”

一陽子這才緩緩伸手,輕輕觸在霞琳額角,隻覺如觸冰雪,當下心頭一涼,道:“你怎麽能放任她在這峰頂上呆了數日夜之久,要知這峰頂上的冷風,含有萬年積冰的陰寒,就是功力比她再深厚些,也難抵受得住,現在連我也不敢貿然下手推活她的血道了。”

澄因沉思一陣,突然對一陽子道:“我們去找你徒弟楊夢寰回來救她。”

一陽子皺皺眉,奇道:“我都沒有把握,他如何能救得了呢?”

澄因苦笑道:“那就讓他親手把琳兒治死,總比你我治死她好些。”

一陽子呆了一呆,才想通澄因話中含意,看他心情激動,臉色沉重,一時間想不出適當的措辭回答,隻好長長歎息一聲,默然不語。”

驀然裏,一縷淒婉的蕭聲,遙遙傳來,由遠而近,越來越響。

童淑貞最先受那蕭聲感染,熱淚盈眶地抬頭問道:“大師伯,你聽蕭聲這等淒涼,可又是那玉蕭仙子來了嗎?”

一陽子點點頭、答道:“這女魔頭怎麽還未走呢?”

隻聽那蕭聲愈來愈覺淒涼哀絕,直如三峽猿啼,絞人夜泣,極度的悲苦之中,又含著幽幽情愁,聽上去,更覺徘惻纏綿,感人肺腑。

一陽子定力雖極深厚;但慢慢的亦為蕭聲所感,澄因大師更是早為那纏綿蕭聲所動,皆因兩人昔年都有一段傷情往事,心靈上刻劃了甚深創痛,是以兩人雖有著數年修為定力,亦難抗拒那如泣如訴、幽怨淒涼的蕭聲的魅力。

嫋嫋清音,愈來愈近,月光下,隻見一個長發披肩的黑衣女人,由東麵登上峰頂,手捧玉蕭吹奏,慢步踏雪而來。

她似沒有看到一陽子等,竟直對幾人停身的大突石走來。

一陽子等,都沉醉在那蕭聲之中,一個黑衣女人登上峰頂,也似渾如不覺一般。

突然,三聲鍾鳴,夾雜在蕭音之中傳來,一陽子心頭一震,由昏沉中清醒過來,定神看時,那披發黑衣女人,已到了突石八九尺內,正是十餘日前夜探三清宮的玉蕭仙子。

這時,她未帶蒙麵黑紗,散發數尺,垂飄背後,柳眉愁鎖,粉頰上滿是淚痕。

一陽子轉臉望澄因時,隻見他熱淚盈眶,似尚沉浸在蕭聲之中,原來澄因已被那纏綿蕭音,勾引起了舊情回憶,數十年前的往事,一幕幕,展現在腦際,那三聲午夜警鍾,竟未把他從沉醉中喚醒過來。

玄都觀主目睹此情,心中突然一動,暗自忖道:沈霞琳悲勵過深,傷了中元,真氣凝聚不散,再加上這數日夜酷寒侵襲。元氣已消耗將盡,全憑著一念癡情,支持著她熬受下去,如待她生命潛力完全耗去,油盡燈幹之時,縱有起死回生靈藥,亦難救了她。現在下手替她推活血道,雖然十分冒險,但還有一線希望,老和尚因對她憐愛過深,不願冒大險救她,此舉無異飲鴆止渴,現下趁他還被蕭聲迷醉之時,我何不先替她推活血道,免得他清醒過來後,又要攔阻,縱能夠把他說服,也得大費一番唇舌,多耗時刻,對霞琳有害無益。

心念一動,右掌猛向霞琳“命門穴”上拍去,緊接著雙手並廟:,以最快速的手法,又推拿了沈姑娘八處大穴,一陽子心知這一舉動,冒著極大危險,如果這一下推不活她凝聚體內真氣,或者導致她氣血逆行,湧人九處要穴不散,沈霞琳當場就得重傷殞命,那必然要招惹起澄因大師的千丈怒火,不但數十年交情盡付東流,說不定還得來個當場翻臉,動手拚命。

所以,一陽子推拿過沈姑娘九處要穴之後,心中十分緊張,臉上也微現汗水,因霞琳傷得極為嚴重,他能否解救得了,心中實在毫無把握。

隻聽沈姑娘長籲了一口氣,眼珠兒轉動了兩下,悠然閉上,櫻口張處吐出數口鮮血,人便向後倒去。

一陽子早已運功相待,兩臂一伸,接著霞琳嬌軀,盤膝坐下,用推宮過穴手法,推拿霞琳全身血脈。

但見一陽子雙目微閉,兩手不停在霞琳身上走動,頂門上熱氣直冒,汗水如雨。

足足有一刻工夫,才把沈姑娘穴道血脈打通,隻見她慢慢睜開眼睛,挺身坐起,目光流動,四麵探望,柳眉緊顰,神情茫然,好像這地方對她十分陌生。

突然,她眼光觸到了澄因大師,心神猛然一震,如夢初醒,轉臉又見一陽子盤膝坐在她身側,登時神誌全複,緩舉右手,揉揉眼睛,問道:“大師伯,我寰哥哥回來了嗎?”

一陽子心頭一鬆,拂著她秀發、笑道:“他會回來的,你要好好地靜養著等他。”

霞琳淒婉一笑,道:“我是一定要等他的,十年百年我都不怕。”

一語甫畢,忽覺一縷幽傷蕭音,鑽入耳中。

轉頭望去,隻見丈餘外月光下,站著一個長發披肩,全身黑衣的女人,手捧一支玉蕭放在唇邊吹奏,音調淒涼,斷腸消魂,聽一陣,不覺入神,兩行淚水,奪眶而出。

漸漸的,她被那幽幽蕭香,勾動了滿腔相思愁懷,終於鳴嗚咽咽地哭了起來。

這一哭,哭出她半年來積存在心中幽傷愁苦,真是哀哀欲絕,魂斷腸折。

本來就夠悲切感人的蕭聲,再混入霞琳那婉轉悲啼,交織成一片悲絕人寰的樂章,刹那間,整個山峰上,都為一種悲槍氣氛籠罩,愁雲四起。

突然間,蕭聲頓住,一縷餘音,嫋嫋散入高空。一陽子首先清醒過來,霍然起身,抱起霞琳,隻見她臉上縱橫交惜的血淚痕跡,都已凍結成冰。

一陽子氣聚丹田,陡然一,聲大喝,隻似沉雷驟發,澄因。童淑貞,都被這一聲大喝驚醒,老和尚伸手摸下臉上淚水結成的冰條,心中暗叫幾聲慚愧。

玉蕭仙手也似乎被一陽子喝聲,由那幽怨情愁中驚醒一般,目光緩緩從澄因。童淑貞等臉上掃過,慢慢走到了玄都觀主身邊,問道:“楊夢寰回來沒有?”

一陽子冷然答道:“沒有。”

霞琳突然睜開了眼睛,抬起頭,目光盯住玉蕭仙子,接道:“你要找我寰哥哥,去問黛姊姊就知道了。”

玉蕭仙子哪裏能聽得明白,呆一呆,又問道:“你寰哥哥可是叫楊夢寰嗎?黛姊姊又是什麽人呢?她住在什麽地方?”

霞琳正待掙紮著再答間話,一陽子卻陡然轉身一躍,到了八九尺外。

玉蕭仙子冷笑一聲,黑衣飄動,如影隨形般追過去,玉蕭一橫,攔住一陽子去路,道:“玄都觀主,你抱的這位姑娘是誰?為什麽不讓她把話說清楚就走?”

一陽子長眉一揚,道:“什麽人你管不著。”

玉蕭仙子臉泛怒容,道:“我不過看在楊夢寰的份上,不願和你們昆侖三子結怨,你認為我是怕你不成。”

一陽子隻怕她突然出手傷了霞琳,急忙又一轉身疾躍,到了童淑貞身邊,正待把霞琳交出,玉蕭仙子已隨後追到。

童淑貞當先出手,振腕一劍刺去。

玉蕭仙子隨手一蕭,把童淑貞寶劍**開,緊接著一招“笑指天南”,把童淑貞逼退三步。

一陽子知玉蕭仙子武功奇高。下手毒辣,自己抱著霞琳、萬不能和她動手,隻得又向右側躍去。

玉蕭仙子心中本不願和一陽子動手,隻是想聽霞琳說出夢寰下落,但見一陽子一味左躍右避,不肯讓霞琳接說下去,不覺動了真火,嬌叱一聲,一招“龍形一式”,連人帶蕭,猛向玄都觀主撞去。

這一發之勢,快速無倫,一陽子剛剛站好腳,玉蕭已挾著勁風點到。

玄都觀主匆忙中一個“落馬回身”,讓開玉蕭,飛起右腳,踢向她握蕭手腕。

但聽玉蕭仙子一聲冷笑,不避敵勢,左掌俟沉,纖纖玉指,反取一陽子右腳“太衝穴”,左手玉蕭“畫龍點睛”探臂追襲,疾點“氣門穴”。

要知兩個武功相若,或者差別有限的人動手,手中有否兵刃,關係極大,何況一陽子還抱著一個沈霞琳,吃玉蕭仙子一招,以攻迎攻的迫打,逼得仰身倒退一丈二三,饒是如此,右腳麵仍是被玉蕭仙子手指掃中,隻覺一陣熱辣辣的生疼。

玉蕭仙子正待再施出幾招絕學,先把一陽子製服,以便追問夢寰下落,突覺一股疾猛勁風,由背後襲到。

玉蕭仙子久經大敵,聽風辨音已知偷襲者功力不弱,倒也不敢輕敵大意,柳腰一挫,向前躍去,疾比弩箭離弦,讓開一招偷襲,玉蕭仙子“寒梅吐蕊”,仍然追襲玄都觀主。

這襲擊玉蕭仙子的人,正是澄因大師,適才固聽她連聲追問夢寰下落,心中又動了懷疑,想在她和一陽子答問之間,聽出個所以然來,因而忘了出手攔擊。

那知一陽子始終避不作答,玉蕭仙子急怒間連著幾招快打,一陽子兩手捧著霞琳,無法抗拒,鬧得險象環生。老和尚一看苗頭不對,再要不及時出手,縱然傷不了一陽子,也要傷到他抱著的霞琳,心頭一急,來不及再先發話警告,陡然縱身而上,一杖打去。

誰知玉蕭仙子,竟不迎敵,疾躍避杖,仍然逼攻一陽子。

澄因心中更急,怒吼一聲,猛躍迫襲,鐵杖一招“潮泛南海”,直向玉蕭仙子攻去。

玄都觀主剛才吃了一次小虧,這次不也再冒險還攻,見玉蕭仙子來勢奇猛,雙足用力一頓,向左側躍避開一丈多遠。

玉蕭仙子正待再施追襲,澄因已連人帶禪杖一齊攻到。

這一次,老和尚含怒施招,威勢非同小可。杖風呼嘯,當頭罩下。

玉蕭仙子生性本極狂做,怎麽還能忍得下去,雙肩微一晃動,陡然側讓五尺,避開了澄因一杖劈打,嬌軀疾轉,玉蕭快擬電閃,瞬息間攻出三招,分襲澄因“玄機”、“將台”、“氣門”三大要穴。

老和尚吃了一驚,急退三步,禪杖橫掄“力掃五嶽”,卷起一陣狂飆攔腰橫擊。

玉蕭仙子一聲嬌叱,左腳後退一步,仰身吸腹一讓,視野杖掠胸掃過,隨勢又一個翻轉身,踏中宮,欺身直進,右腕疾吐,玉蕭電奔,一招“春雲乍展”,若打若點直攻澄因大師“丹田穴”。

老和尚隨著掃出杖勢一躍,向左邊飛出一丈二三尺遠,饒是他避讓夠快,仍被玉蕭仙子掃中僧袍,嗤的一聲輕響,吃玉蕭帶下一片僧衣。

這是老和尚三十年來從未遇到過的羞辱不覺激動真火,慈眉軒動麵湧怒容,一聲斷喝,施出生平絕學伏龍杖法猛攻過去。

但見杖影如山,狂風卷起,刹那問把玉蕭仙子圈入一片杖風之中。

這時,一陽子已把霞琳交給了童淑貞,手橫寶劍,一側觀戰,看老和尚伏龍杖法威勢奇大,把玉蕭仙子罩入了一片杖影中,似是已穩操勝券,心中暗暗讚道:老和尚這伏龍杖法,果然不在稱獨步武林絕學,比我們追魂十二劍並不遜色。

他心念初動,驟聞一聲清叱,玉蕭仙子競從那排山倒海般扔劍影中,躍了出來,接著嬌軀淩空飛起,玉蕭仙子探臂擊,身懸半空,突演絕學,玉蕭左飛右舞,瞬息間,化一團白光,當頭向澄因罩下。

澄因大師心頭一震,禪杖急施一招“彩雲聚頂”,舞起一團光幕,護住頭頂。

玉蕭仙子人若飛燕,呼的一聲,從澄因頭上掠過,連人帶蕭,向玄都觀主攻去。

一陽子看她淩空出蕭;竟能收發運用自如,心中亦甚驚奇,振腕一劍,迎掃過去。

但聞得一聲金玉交鳴,玉蕭和長劍相接,玉蕭仙子就借蕭劍一觸之力,嬌軀突然又升了一丈多高,在空中一連兩個翻身,嬌笑聲中,玉蕭又向澄因大師背後的命門穴,直攻過去,迅如飄風,輕靈至極。

老和尚一個急縱,向前躍了八尺,反手一杖“巧打金鍾”,直點過去。

那知玉蕭仙子比他更快,雙腳一觸實地,人又騰空而起,澄因禪杖點到,她已升高了一丈五六,仰身一個“巧燕翻雲”,又到了一陽子頭上,玉蕭閃電擊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