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爺,給我休書吧

鬱青青好不容易將他推到了房門口,卻因為門檻而被難住。

“真是的,知道有輪椅要過去,怎麽還做這麽高的門檻!”說著她就偏過身子低頭朝秦煜道:“要不我把它拆了,然後等會那個太監回來你說是你拆的?”

秦煜突然仰頭,臉與她的臉一下子逼近。

她沒退縮,他也沒退縮,兩人就那樣保持著近距離,就像早已熟識多年一樣。

許久,他低下頭去,她直起腰,“就這樣說定了,我去找工具來,你這裏有鋸子嗎?我把它鋸了!”

說著就要去找,他卻突然開口:“多事。”

鬱青青在房中轉了一圈,發現沒有合適的東西,便又準備往外去,一邊朝外走,一邊說道:“你就當我吃飽了撐著吧,我運動運動,你管得著吧。”說完正要往園中走,一眼看到天邊夕陽,這才想到自己好不容易進來一次,若是全把時間用在鋸門檻上,那多浪費。

想罷,她才又回過頭來。

“算了,這門檻結實,還不知道要鋸到什麽時候去,算了,我搬過來吧。”說著,又走到他身旁去。

她原本想,要是把門檻拆了,他興許能努力著滾動輪子出來外麵轉一轉,又興許那老太監覺得是順手的事,閑著無聊了就推他出來曬曬太陽,這樣他也不用常年待在屋內,可在現實麵前,她除了珍惜每一分每一秒和他相處的機會,再沒有其他。

這輪椅造得很結實厚重,她努力將椅背往後扳,都沒將前麵的兩個輪子扳起來,不得已,隻好繞到前麵去,從下麵開始往上抬。

她的身體偏瘦,,一副小背脊那樣佝著蹲下身去扛椅子時顯得特別單薄,猶如幾歲的小女孩找米袋一般的感覺。

秦煜的臉上仍是沒有半分表情,隻是微微低著頭,眼瞳裏麵映著的全是她的身影。

人蹲著不好用力,鬱青青試了幾次都沒成功,不禁有些氣惱自己笨,頓時發了狠勁,深吸兩口氣,使出吃奶的力氣握著椅子上支著輪子的木頭猛地往上一抬。

這一次終於成功,將兩個小輪子抬過了門檻,還沒來得及高興,馬上便看到後麵兩個更大的輪子。

她覺得那兩個輪子都有上百斤重而且更不好出力。

再次吸氣,再次蹲在輪椅底下用力往上搬,卻始終動不了它,反而快把自己腰都折斷了。

她站起身來,一邊喘氣,一邊揉腰,然後便看到了秦煜看著她的目光,這會兒不禁有些不好意思,笑道:“我剛才沒把握好方法,現在再試試,其實我力氣很大的!”說著便蹲下身去,咬咬牙,決定拚了命也要將它搬動。

一鼓作氣下去,果然讓她搬起了一隻輪子,卻沒想到那邊的輪子被門檻攔著不能過去,這邊就算抬得再高也是不能過去的,還沒想到好辦法,身上力氣就用完,輪子重重落了下來。

“嗯——”

鬱青青悶哼一聲,從輪子下麵抽出手,隻見五隻手指,其中三隻都被砸破了皮,指背上一片青紫,而那破了的皮就皺在那裏,下麵露出紅紅的血肉來。

頓時便是鑽心的疼,手指麻木了一樣動都動不了。

所謂十指連心,果然說得不錯啊,疼得她眼淚都要掉下來了。一眼看見麵前的秦煜,她立刻就眨了眼睛,有些不好意思地笑:“我……我做事比較笨,其實平常我不這樣笨的。”

秦煜沒有回她,隻是看著她,她看看輪椅,想著實在不能用搬的,還是得用別的辦法,比如拿個什麽東西在門檻上墊一樣,讓它成為斜坡興許會好點。

想著,便立刻就走到自己之前過來的小路上,從路邊拾了兩塊木板過來。一塊有些厚,一塊似乎有些不結實,但總要試一試。

手上仍然疼著,她蹲下身一邊斜放木板,一邊齜牙咧嘴,好不容易才在站起身時又露出十分平常的神情來。

輪椅仍然是重的,滾上去仍然是吃力的,可總歸是推上去了,然後一個把握不準備,輪椅便從門檻上重重落在了地上,往前方滾去。

鬱青青急忙掌握著方向讓它往平坦的路上滾,畢竟是笨重,不過幾步輪椅就停了下來。

“嘿,看吧,我聰明起來,還是挺聰明的!”她得意地往身下去看秦煜,卻見他瞧著太陽光,有些不能適應地閉上了眼睛,好一會兒才又重新睜開,沿著夕陽的方向看去。

心中酸楚,她也順著他的目光望向夕陽。

對於一個再沒有未來可言的皇子,那太監對他一定很不耐煩吧,雖然還會叫他一聲王爺,可平常卻連推他出來走走都不肯。

常年待在陰暗屋中的他,又是多久沒見到太陽了?

她挪開眼睛,推著他一直往前。地麵上鋪了石板,平平的,推起來並不那麽費勁,她一直將她推到了一處夕陽光芒能照到的地方,旁邊是一叢生得十分茂盛的金銀花。興許在以前的王府,金銀花是要被除掉的野花野草,可在王府破敗、無人管理後,它卻是裏麵少有的活得茂盛的花。

縷縷幽香從金銀花叢中傳來,她看著那白一朵黃一朵的花兒,看著它們身上籠罩的一層淡淡的金黃色,低聲道:“秦煜,你以前的生活,一定很富貴,很安逸,錦衣禦食,榮耀自在,而現在,你一定很痛苦很痛苦,甚至連活下來都是在強撐,可我想求你,求你像這園中的野花一樣,哪怕環境惡劣,自生自滅,也依然能好好地活著。”

她走到輪椅前,在他麵前蹲下,仰頭看著他:“秦煜,我想讓你得到自由,讓你每天都能見到陽光,能聞見花兒香,能在我想見你的時候,就見到你。”

秦煜久久看著她,“為什麽?”

“因為我愛你。”鬱青青回答,眼中閃起晶瑩的東西來,然後慢慢凝聚,凝聚,化作淚滴,滾落出眼眶。

秦煜看著她,並不作聲。

她繼續道:“我知道你不會相信,但我不管這些,我也不管我是不是有那個能力,可我就是作好了準備,我要盡我之力救你出去,要盡我之力讓我們得到自由,然後這一輩子,和你在一起。”

她將側臉伏在他腿上,淚水漣漣。

“秦煜,你一定要好好活著,要等我……”

秦煜定定看著她。

她小小的側臉,她從他的角度看過去微微能看到的睫毛,她小小的鼻子,小小嘴唇,以及由她眼中流出、臉龐滑過,然後滴落到他腿上綻放出來的淚花。

那淚水透過層層麵料,沾染到他還存有知覺的大腿上,傳來點點溫暖濕意。

她的頭發被夕陽染成金黃色,差一點,他幾乎就撫了上去。

是在哪裏見過她?十年前,二十年前,還是夢裏,還是上輩子?她的淚水在他腿上蔓延,將他腿浸濕,同時他將他的心浸濕,暖暖的。

他竟然還知道暖的感覺,他的心,竟然還會暖。若是在兩年前,或許他會很自然地想到一見鍾情,前世有約,可現在……

他冷冷開口:“出去。”

鬱青青抬起頭來,看了他半晌,突然貼上他的唇將他似乎同樣也冰冷著的唇重重吻了兩下,然後離開,看著他:“從現在開始,你該對我負責了吧?你毀了我的名節,從此我便是你的人,你便是我的依靠。現在你被關著,我也不要求你馬上娶我,但你總要有那麽一點意識,至少得努力活著,努力出來,然後再努力娶我。”

唇上仍有著溫暖的觸感,他一動不動看著她。這個從天而降的女子,他不知她的名,不知她的姓,不解她的做法,卻在這一刻,想擁她入懷。

他竟,也會有欲嗎?在兩年的囚徒時光後,他竟然也會有欲。

王府的屋頂上,趴著四個與瓦色幾乎融為一體的青衣之人,其中一人沉聲道:“此時,當時最好的時機吧。”

另一個一聲冷笑:“堂堂睿王妃,卻在這裏私會自己成為罪人的侄兒,倒是有趣。若是此刻下去打暈他們兩人,脫了那王妃的衣服,占了她的身體,再將他們扔到同一張**,那他們是怎麽也翻不出天了。”

“這樣絕妙,睿王知道,氣都來不及,如何會去想睡這女人的是秦煜還是另一撥男人?”

之前冷笑之人又發出淡淡的一聲笑,隨後沉聲道:“下去!”

太真的然。與此同時,秦煜神色突然一緊,看著鬱青青語聲急促道:“快走!”

鬱青青不解,隻見他立刻回過頭去,等她順著他的目光看過去時他早已一伸手,將她肩攬住護在了懷裏。

這個時候,她才看見他們後麵的情形:四個身穿青衣的蒙麵人從屋頂上躍下,在秦煜攬住她時,他們已經以極快的速度將他們包|圍。

那一刻,她想的卻不是危險與恐懼,而是激動,盡管不記得她,不記得所有,可他還是在第一時刻護住了她。

他的懷抱如此熟悉,以致她想:再有危險,她也不怕,因為有他在身旁。

“你們是什麽人?”

在問出這句話時,連秦煜自己都吃驚。他著急著,緊張著,而這些,明明他早已不會。

隻因有她在身旁麽?他再不怕自己有什麽可失去的,卻怕她失去。

鬱青青已從秦煜懷中回過頭來,腦中極快地分析了一番,立刻道:“你們是來對付我的?別傷害他!”

青衣人不說任何話,隻是以風一般肉眼難以分辨的速度襲至二人身旁,鬱青青隻覺得肩上被人重重一點,人便立刻癱軟無力得幾乎化作一灘水要淌到地上,而在此之前,那青衣人已攔腰抱住了她,然後一把托起。

她想問他們要做什麽,卻發現自己再也開不了口,不是不能說話,而是沒有力氣說話。轉眼去看身後,隻見秦煜也坐在輪椅上一動不動,其中兩個青衣人微微抬眼看看四周,然後十分輕鬆地抬了輪椅從後麵走來。

她的心中,湧起十二分的不安來。

黑衣人的步子很快,一下子就走到她才推了秦煜出去的房前,徑直走進去,將她扔在了**。還沒等她完全落到**,那人便一下子抽了她的腰帶,動作利索地解下她外衣、中衣,然後絲毫不猶豫地拉下她的褲子。

除了一條薄薄的褻褲,她腿部幾乎所有的肌膚都露在了外麵,強烈的冷空氣刺激得她對自己現在的狀態異常清醒。

在這個世界,已經一個多月。

每天包得嚴嚴實實的衣服,讓她已經習慣,乍然被除去衣服,便有強烈的羞恥感,更何況此時,早已不是羞恥感的問題。

自然知道將迎接她的,是什麽。

她希望自己能承受,能忍耐,然後仍然能堅定地去努力自己想努力的事。

這個時候,她聽見厚重輪椅被放在地上的聲音,然後床前一暗,其餘三個黑衣人已走過來站在了床前,其中一人已開始解褲繩,最開始脫去她衣服那人傾身將她肚兜上的細繩一拉,繩子便斷裂。

偏不了頭,有人擋著,她看不見秦煜的聲音……

但她寧願自己看不見,也不希望他看見。

閉眼,努力不哭。

淚水滴落前,她聽到門被推開的聲音。

青衣人還未回過頭就條件反射地重新拔出了劍,頓時房中一片刀光劍影。

她看到有一隻星星形的金屬飛過來,深深紮在了床柱上,那應該是暗器吧,卻不知道是那一拔人使的。

陣陣倒地聲傳來,當聽到第四聲時,一個同樣著青衣的人閃至床邊,再次伸手往她胸口往上的地方點了一下,然後她便睡了過去,最後的知覺,便是那人似乎拉了床單連同她的衣服將她裹住,躍出了房間。

直到最後,她都沒看見秦煜一眼。

再次醒來時,她睡在一張罩了深色床帳的大**,藍色讓人寧靜的床單,玉石的枕頭,側頭看向床邊,有一種熟悉感。

在**持續躺了幾秒鍾,看了房間幾秒鍾,她想了起來,這是睿王府,無憂閣,秦悅的房間。

房中隻燃著一盞燈,保持著微微的光亮卻並不致刺眼,除了這光亮,房中便是空空****的,不見一人。她撐著身體從**起身,除了頭有些昏沉,沒有任何不適感。

被子下的身體,隻穿著一件被扯斷了一根帶子的肚兜,一條褻褲,就是她在暈過去之前的樣子。

她從**起身,拿起旁邊椅子上自己原本穿著,卻被脫掉的衣服,一一穿上,然後緩步走出房間。

秦悅就站在房前的薔薇花旁,似乎是受太妃的影響,他院中也有許多薔薇,隻是這時候,過了花期的薔薇早已凋零無幾。

天早已全黑,房簷上掛了燈籠,也有燈光從房中流泄出來,這才將院中照得不那麽暗。他背朝房間,負手而立,一身墨色的錦衣與夜色幾乎融為一體,可那頎長筆挺的身軀卻仍然可辨。今晚沒有風,也沒有蟲鳴,四周都寂靜著,她能十分清晰地聽見自己又往前走了兩步,站於他身後。

她知道,他肯定知道她醒了,出房間了,就站在他身後。

可他沒有立刻回過頭來,她也沒有立刻開口,隻是這樣站著,但他們之間,注定要有一人先開口的。

她做了那一人。

“那個救我的人,是你派去的嗎?不管他為什麽知道我在那裏,但……謝謝你。”

話音落後,周圍更顯得寂靜。

好久,他才開口,“他每天會給我匯報你的行蹤,又去了端王府門前的那條街上,會沿著街走上好幾圈,累了會坐在不遠處的茶棚裏休息,喝上兩口茶,也會鑽進巷子裏,沿著端王府的院牆轉一圈,推一推堵住牆角洞口的大石頭,試看看能不能推動,然後臨近下午,便會去城裏最高的酒樓最高的樓層,坐在東邊靠窗的位置,看著遠處的某個院子一看就是一下午。不關心酒樓裏任何言談,除了有關秦煜的事,隻有與他有關,一絲一毫,都會去聽……”

他轉過身來看向她,神色再不複往常的悠閑淡然,隻是一動不動凝視著她,帶著些痛:“為什麽,鬱青青,你告訴我為什麽,你與他,不過就見了一麵。”

“因為我愛他。”鬱青青肯定地回答:“我之前不是說我在結婚那一天出事來到了這裏的嗎,他就是那個和我結婚的人,我的丈夫。我和他相識四年,相愛四年,早早就約定過一輩子。”

“可那個和你結婚的人叫陸煜。”

“秦煜便是陸煜的模樣!”鬱青青立刻道,“他們有著同樣的麵容,同樣的聲音,同樣的名字,甚至連年齡也一樣,他就是他,我不會認錯。”

好久,秦悅擠出一絲笑來:“可他們分明是兩個人。”

“可我還是愛他,不管他們是一個人還是兩個人!”鬱青青停頓了一下,看著他,緩緩道:“秦悅,我知道在這個世界,女人獲得自由的方法隻有一個,你……給我休書吧。”

今天大更,先上五千,明天能寫多少是多少~~~

話說,比起女主和男配的感情發展,男主真是弱爆了,我突然覺得秦煜才該是男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