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混蛋你喜歡嗎?

因為緊張,以致她洗得匆忙,還因為有秦悅在後麵,她也不敢將衣服全脫,最後就蹲在水邊隨便擦洗了一通回來,發現四野無人,除了天上幾點星辰外一片漆黑,而那之前衝出過野豬的樹叢陰森得可怕,不知道還有沒有潛伏著其他什麽東西,而秦悅,保持著原姿勢,似乎已經熟睡。

她也在地上睡下,拿一件衣服蓋在身上,躺了片刻,不由自主地往他那邊移了些距離。雖然她對他的武功有信心,但她擔心,萬一有危險出現,而他一時半會兒沒醒,或者醒了來不及反應,又或者來得及反應卻忘了要保護她,等反應過來她已經慘遭毒手,那就糟了。

想著,心中便越發害怕。

所以不自覺地,她保持著無聲狀態,一直移一直移,直移到與他中間差不多才一米寬的距離才停下。其實以安全而言,她還是覺得有點遠,恨不得緊挨著他才好,但以男女大防而言,這距離實在太近。

偷偷看向秦悅,他仰麵躺著,雙眼自然閉合,看上去一點也沒有被她剛才的挪移所驚動。

此時這樣的距離才讓她稍稍有了些安全感,這才側過頭背朝他,裝作沒與他隔得這麽近一樣閉上眼去。

想到身後有堅實後盾,又聽著四處歡快的蟲叫,鬱青青這才稍稍安下心來。

她身後秦悅,卻在此時睜開眼,微微側頭,一動不動看向她。

他想,他還是帶著皇子的尊貴氣,帶著王爺的驕橫,麵對她的不屑,他從來就不知道要怎樣刻意討好,怎樣博得她歡欣。

有些時候他倒希望,她不是現在這樣的個性,柔一些,服輸一些,從命一些,那樣她就不會想著離開自己的丈夫,去和丈夫的侄兒在一起,甚至那侄兒,還是她丈夫的政敵。

在這個他所熟知的世界,沒有任何一個女人敢對此抱一絲希望,敢將這想法說出口,可她不是這世界的女人,她就是要想,要說,還要為之而努力。

不一會兒,她淺淺均勻的呼吸聲就傳來,聽著這聲音,他更加難以入眠。

她信賴他,有意在離他近的地方安眠,有他在身旁,跋山涉水也不怕,可這樣的跋山涉水,不計回報,卻是為著另一個人。

她在他身旁一個多月,卻比不上與那個人的一麵。難道這就是先人所說的一見鍾情麽?她……和他。

不敢強逼,卻無法順從,鬱青青,他從來就沒遇到過這樣無可奈何的難題。

第二天一早,兩人就到了一座山上,沿著山中一條路一直往前,最後便看到個嵌在山體中的石門,就像《神雕俠侶》裏古墓派的斷石一樣將裏麵的一切封得死死的,而在離石門不遠處又有塊大石頭,上麵刻著“百花穀”三個字,旁邊還有個木牌,寫著“暫不接診”。

“這就是那個神醫的地方?”鬱青青早已大吃一驚,之前她沒有任何準備說今天就到目的地的,還以為也是繼續趕路,沒想到一個晃神,就看到個“暫不接診”的牌子。

秦悅拿了塊石頭往石門敲了敲,又朝裏喊了兩聲話,發現毫無回應,此處的確是不接診也不見客後停了下來,然後轉身又往回走。

鬱青青連忙跟著,一邊問道:“這樣就走嗎?要不要再想想別的辦法?”

秦悅沒回她的話。

她也閉了嘴,不再自討沒趣。

這一次,沒走幾步秦悅就從身上拿了張地圖出來,鬱青青驚歎他身上竟有張地圖她從來就沒發現,湊過去一看,發現自己完全看不懂。

他隻將那地圖隨便看了一眼,便又往前走去,走幾步,轉身踏上一旁小道,那小道難走,鬱青青還牽著馬,更是難走,才要開口說話,卻見他將馬係在了路旁一棵樹上,撫了撫馬身,離去。

她也快速係上馬,然後跟到他身後。

這一次走的都是山間的小路,哪怕不再牽馬也比在碧雲山那會兒難走得多,她不知道他是要去往哪裏,又還要在這樣的地方走多久,隻隱約覺得像是在繞圈似的,直繞了將近兩個多小時才終於停下來。

秦悅看了看四周,又看了看地圖,然後往前而去,在一處藤蔓叢生之地停了下來,隨後折了根樹枝,朝那藤蔓叢中走去。

鬱青青也折了根樹枝,她猜他是當武器,而她卻是拿來當拐杖,因為這路崎嶇得可以,她實在走不穩,杵根拐杖總好一些。出衣全黑。

對於他,她是十分的猜不透,心想他出個遠門,自己明明會武功,為什麽連個武器都不帶?是他太懶,還是他對自己的武功太有信心,而達到了傳說中什麽在手中都能成為武器的地步?

“這裏麵是什麽?會不會有危險?”從藤蔓叢中往裏麵鑽時,看著不知道會有什麽的前路,她忍不住又問。而在她問出這句話後才意識到,秦悅已經不理她多日了,剛才就沒理她,要不是昨天他第一時間保護過她,她恐怕都要開始擔心現在的他會在一個不高興下把她扔了算了,反正少了她他更清靜,而她卻隻能自生自滅。

秦悅果然沒回話,在鑽過藤蔓之後便是個類似山洞的空間,這兒的光線比起外麵來弱了很多,她小心地看著腳下的黑乎乎的路,一個不經意,目光落到了自己肩上,頓時驚得臉色發白,“啊——”地尖叫一聲。

“怎麽?”前麵的秦悅立刻閃了過來,一下子環住她的腰將她瞬間移出了之前的地方。

鬱青青帶著哭聲指向自己肩頭,滿帶恐懼道:“快……快……”

秦悅往她肩頭看過去,隻見一隻足有小指粗的大青蟲伏在上麵,朝著她頸子的方向緩緩蠕動。

“啊——,過來了,它過來了,快……快把它……”

秦悅抬手將她肩上輕輕一拂,大青蟲掉下去,鬱青青也停了抽泣哀嚎聲。

他看她一眼,鬆開她,轉身又往前走,那眼神,那背影,似乎因她的“狼來了”而又冷淡了一分。

鬱青青十分委屈,對於女人來說,大青蟲和野豬是一樣恐怖的生物。

耳邊似乎傳來一陣老鼠的“吱吱”聲,光線又越來越暗,視線盡頭都是一片黑洞洞的,鬱青青忍不住上前去拉住他的袖子,舔著臉可憐兮兮道:“我和你一起走……”

秦悅總算沒有甩開她,而是歎了聲氣,開口道:“這兒有許多蛇蟲鼠蟻,你自己小心。”

“蛇……”她重複一句,聲音中都帶著顫抖,心想為什麽是她“自己小心”,難道不是他保護她嗎?那一瞬,她幾乎想說,秦悅,我跟你好吧,你別扔下我不管。

沒走多久,光線便徹底暗下來,已經到了人眼不能視物的地步,就在這個時候,秦悅拿了樣東西出來,大概一掌長的樣子,下麵是隻手柄模樣的棒子,上麵有個金屬圓球,他手往那金屬圓球中間輕輕一推,一個圓形蓋子便被打開,原來這圓球隻是個中空的圓形殼子而已,在那蓋子打開的同時,一陣淺綠色的幽光從圓球中間散發出來。

“哇,這,這是什麽,怎麽會發光?夜明珠?好亮!”鬱青青忍不住驚歎,看著那之前被金屬外殼包裹,此時露出了一半的大珠子幾乎挪不開眼。

秦悅淡淡道:“看路。”說完,便停了下來,鬱青青還沒明白過來地往前踏了一步,卻被他攔住,手裏的珠子往地上照去。

鬱青青這才停下,往地上一看,這才發現麵前竟是一個大池子,池子邊緣緊貼山洞壁,兩頭砌得齊齊的,池裏有水,黑乎乎的不知是什麽,隻聞得見一陣怪怪的氣味,秦悅俯身將地上一棵小草拈了扔進水中,隻見白煙一冒,小草頓時無影無蹤。

鬱青青頓時嚇得又往後退了一步。

這,這一池子黑水比那硫酸還厲害啊,太恐怖太恐怖了,完全就是個化屍粉嘛,那人要是掉進去,豈不是連骨頭渣子都不剩?

而這池子足有四五米長,兩邊牆壁也光溜溜的像是人工打磨過一樣,要不是會飛,根本過不去。

鬱青青看向秦悅,心裏想著像他們的輕功是不是可以直接飛過去,要是再帶個人,是不是還是可以直接飛過去。

沒想到秦悅卻又將那地圖拿出來,看了看地圖旁邊的一排小字注解,然後走到那光溜溜的石壁旁,按著某種規律,以指節在石壁上輕輕叩了幾下,池子裏石頭聲音一響,竟升起一溜兒的石墩子起來。

那石墩子足夠大,離得也不遠,一個接一個,直連到對岸去,鬱青青這才明白,這池子其實還是準備人通行的。

秦悅很快就走到對麵去,如履平地。

她就不行了,因為知道掉下去屍骨無存,所以走得戰戰兢兢,好不容易才將石墩走完,到達彼岸。

秦悅這時很反常地伸手過來將她牽住,一邊說道:“前麵有些危險,得注意。”

手被包裹住,暖暖的,她的心咯噔一聲,久久從那手掌的感覺內回不過神來,待回過神來想將手抽出,卻又覺得太矯情。而且這地兒確實有些慘人,剛剛過水池時他都沒說危險,現在過來他才說危險,可見剛才那水池根本不算什麽。

危險,的確是危險,沒一會兒,她便在那淺綠光芒照射處看到了半條細長細長,綠幽幽的尾巴!

“蛇……”她直勾勾盯著那尾巴,看著它慢慢往土與石頭縫裏鑽,那條露在外麵的尾巴越來越短。

秦悅說道:“此處似乎是百花穀專門養喜陰之物的地方,以便日後拿它們做藥材,這裏這一片是蛇,前麵還會有毒蠍,蟾蜍,蜘蛛,壁虎,蜈蚣一類。”

“這……這,這是五毒啊,他們不是醫病的,而是練蠱的吧,我聽說把各種毒物裝在瓶子裏關著打架,最後活出來的就是蠱了,這山洞裏這麽多毒物,該不會已經有東西被養成蠱了吧,那可怎麽辦?”

秦悅忍不住一笑,“我似乎知道你們念書都念什麽了,詩書禮義一概不知,**,神鬼傳說,邪門歪道倒是懂得不少。”

“那……那是小說上看的,我們讀書懂得才多,十多年下來,上知天文下知地理,文學政治算術音律樣樣精通,可比你們那些破文章有用多了。”

秦悅一笑,牽著她稍稍靠旁邊移了些,她還在奇怪地往地上看去,一眼就看到隻爬行的大蜈蚣。那蜈蚣幾乎都要成精了,竟是她生平所見最大。要不是秦悅已經表現出來極端的淡定,她隻怕又要大聲尖叫出來。

一路雖然都能看見各種毒物,還有供這些毒物生存的蛙、蛾、蟋蟀之類東西出沒,但因為這些東西都沒有主動襲擊他們,加上秦悅又小心謹慎閃避快,倒還沒有遇到命懸一線的時刻,如此在裏麵細細摸索了好半天,前麵竟傳來一股淡淡的香味。

在這樣的山洞,一路走來除了陰冷潮濕以及讓人不寒而栗的怪味便再沒有其它,此時竟能聞見香味,實在是一種讓人驚訝的事。

“小心一些,這香味來得異常。”

聽秦悅這樣說,鬱青青立刻屏了呼吸,可人隻能暫時不呼吸,哪能長時間不呼吸,一會兒就受不了了,便問:“你之前不是派人進來查探過嗎,上麵說這香味是什麽?”

秦悅回道:“上麵沒說,隻說前一段有喜陰的毒物,後一段有不知名的花草,再沒有其他。”

鬱青青想了想,發表自己的看法:“也許查探的人覺得這些東西都沒什麽,所以沒說,比如前麵的毒物,隻要小心避讓就行了,這香味聞著確實像花香,多半沒什麽。”

秦悅沒回話,似乎是默認。

她便開始呼吸起來,要不然也沒辦法,難道不呼吸麽?

沒走幾步,秦悅突然停下步子來,將手中光亮照向離他們上十米的前方,那裏不再隻是空空洞洞散落著幾片石塊的山洞,也不再隻有毒蛇蟾蜍蜈蚣,而是一大片的花。

中間隔了條人行的通道,兩邊滿滿種著花,那花大約三四十厘米高,一株一根莖,一根莖頂端開一朵花,這樣遠遠看去,隻知道是深色,卻不知道到底是什麽顏色,而形狀似乎和鬱金香一樣的,那香味十之八|九就是從那裏飄來。

“好多花,這樣沒有陽光的山洞裏又不能進行光合作用,怎麽會長這麽多的花呢?而且這花好香!”她有些想上前去探個究竟,秦悅卻很快就將光照在了眼前的地麵上,低聲道:“小心,地圖上注明此處有機關。”

機關?這可是個危險的東西,鬱青青立刻就後退了幾步。

秦悅看著地上,說道:“看著地上的亂石,隻有石頭尖指向前邊方向的才能走,腳在石頭周圍,千萬不要碰到其他石頭,也不要踩到其他石頭周圍。”

鬱青青看向地上,乍一看,這不過是一堆隨便散落的亂石,但其中果然有大量某一角呈尖形的石頭,有些指著別處,有些指著左前或是右前或是正前方,而且一路到對麵都有。

“看清楚,雖然這樣的石頭四處都有,但有的路線在中間就斷了,到時候可能要返回來,隻有這一條是一直通到對麵的,不要走錯。”秦悅說著,手指在空中劃了一條彎彎折折的線。

她看著他手指的線路,這才發現這一點,原來並不是隻要踩在尖頭朝向前方的石頭就行了,還要依人家設定好的路線走。

秦悅交待完,便往前走去,她為了怕自己忘記方向,立刻跟上,心想不管怎樣,跟著他的腳步走總是沒錯的。

誰知道,這特定的方向走起來竟是七彎八拐,甚至有的時候明明往前了,卻還要再退後一步,退了,還要轉個方向,看秦悅似乎走得很輕鬆,可她卻身子晃來晃去十分不穩,又膽顫心驚,生怕自己一個不留神摔倒,結果啟動機關,下麵頓時出現個大坑,滿坑的尖刀將她刺成刺蝟……

正在她如此緊張害怕胡思亂想的時候,一隻蠍子竟出現在眼前。

她可是知道蠍子的毒的,那電視劇裏許多人都是用蠍子來殺人,這一隻蠍子小小的,尾巴翹著,樣子跟電視裏的劇毒蠍子一模一樣,此時猛然看見,頓時將她嚇了個半死,早已抬起的腳為了避讓蠍子,立刻就踩在了石頭的另一邊,結果因為方向轉得快,人一歪,急切之下她不得不挪了另一隻腳來站移以讓自己不致摔倒。

她的確是沒摔倒,可機關已經啟動。

幽幽綠光中,三支銀白色的錐形利器同時麵朝自己刺來,而與此同時,她身後也泛來陣陣涼意。

這機關,應該是會從四麵八方射出這利器來吧,不隻她麵前,隻怕她周身都是這利器!這樣快的速度裏,她來不及作任何反應,隻是呆呆站在原地等死,而已經走完機關陣的秦悅卻早已回身襲至她身旁,一手攬了她,一手以那半截樹枝揮開已經射至眼前的暗器,正在這時,又一支錐形利器從前麵飛來,甚至還泛著一絲藍光,那鋒利的尖頭似乎生了眼睛一樣直直朝鬱青青飛來。

秦悅兩手都不再有空餘,地上又是機關陣,並不能隨意躲閃,這樣的情形,鬱青青幾乎都已經認命,誰知道秦悅卻攬起她往自己身後一躲,讓她避過了那暗器,可那暗器卻正正插進了他心髒。

他不作停留地立刻就以極快的速度飛身到對麵,到達安全的地方,鬱青青卻早已忍不住急切地從掙開他懷抱扶住他。

“怎麽辦,你怎麽樣,你為什麽要替我擋住,為什麽……”說著她就忍不住哭起來。

秦悅一聲不發,隻是身子慢慢頹軟地癱倒下去。

“秦悅,秦悅,不要,這東西上有毒是不是,你不是有解毒的藥嗎,在哪裏,在哪裏,你快吃下……”鬱青青忍不住著急淚流,立刻就去他身上翻找,卻被他攔住:“昨……昨夜,丟失了……”

一字一句,都似乎耗費著全身的力氣。她看著他的樣子,心中疼痛萬分,又自責萬分,甚至不敢相信眼前的情形,看著他胸口槍頭一樣的暗器,泣聲道:“怎麽會丟,那麽重要的東西你怎麽會弄丟,那怎麽辦,你不是很厲害嗎,到底該怎麽辦……”

秦悅急促地呼吸了幾下,然後吃力道:“我袖口中……有傳信的聯絡器,你……你從山洞出去,然後打開……便會有人過來……”。

“那你在這裏怎麽辦?這裏有蠍子,還有蛇,等我再回來你死了怎麽辦?”她緊緊抓著他胳膊,自責道:“都怪我,為什麽你要答應讓我跟過來,要不是我你根本不會有事……你怎麽那麽傻,我那樣對你你還這樣救我,我……”

她想了想,然後咬牙道:“我扶你出去,我背你出去,我不要把你丟在這裏,就算要死也一起死好了!”說著就要去扶他起來,卻聽他輕輕笑了一聲。

因為他這聲笑,她突然冷靜下來,一看他的胸口,這才發現竟沒有看到一點血。

“你……”她立刻就拔出那暗器來,發現拔得輕鬆,暗器尖也沒見到一滴血,緊接著就拔開他胸口衣襟一看,裏麵竟放了塊圓形的東西,金屬的,不大,卻正在心房的位置,十分堅硬。

秦悅仍然在笑。

鬱青青一把推開他,起身大怒道:“秦悅,老這樣玩,你覺得很有意思嗎?這麽喜歡裝傷裝死,你怎麽不去做戲子啊!”

秦悅緩緩站起身來,輕笑道:“有意思,第一次裝,你拚命下水去救我,第二次裝,你還要和我一起死。”

“你就是個無聊的混蛋!”鬱青青大罵,轉身就想回去,卻發現前麵還是不知道破了沒有機關,才駐足,肩頭便一下子被他攫住,他看著她笑道:“那這混蛋你喜歡嗎?”說完,雙唇壓下,她身子被推著急促後退,然後重重靠在了身後牆上。

好吧,我不是故意的……原諒我……但其實,已經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