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痛中安慰安(18 05)

“那我也討厭你,隻要你保護他,忠心他,我就討厭你!他不過是個隻會在我身上發泄獸|欲的惡魔,這種人有什麽好保護的,我真不明白這個世界,竟然還會有天生的死士,不過是你自願跟著他罷了,說不定你也是和他一樣的人,你走,我說了我不想看到你!”

她一邊哭著,一邊朝他吼著,他看著她,緩緩低下頭去。

他是他的死士,她便恨他,那如果……如果她知道他曾經還勸他碰她呢?我那願士身。

恐怕,更恨他吧……

天空傳來一聲響,他抬眼看去,隻見黃色的星光在天上濺開,就在這王府的上空。

他是主人,他的傳令一來,他必須迅速到達他身邊,而今天,是他唯一能拖一拖的一天,因為他的主人不會想到,他竟然就在他的後院坐著。

沉默了半晌,白衣從地上緩緩起身,看著她道:“他現在應該不會管你,要不……你找個房間,去睡下吧,這裏不好。”

鬱青青沒理他,他又靜立半晌,這才轉頭看看信號傳來的方向,飛身躍上屋頂離開。

秦悅穿著件白色單衣,又披了件外袍,坐在荷花池中間的芙蕖亭內,他麵前桌上放著盞琉璃燭台的燈,燈旁放著酒杯,酒壺,酒杯兩隻,酒壺卻是三隻。

白衣讓自己露出些埋怨之色,一邊走上前,一邊說道:“大半夜的也要喝酒,你這還讓不讓人活了?”

秦悅不說話,他在他麵前坐了下來,問:“怎麽了?”

又過了好一會兒,秦悅才開口:“沒什麽,睡不差罷了。”

白衣便笑道:“還睡不著呢,是睡不了才對吧,我知道你那讓你心傷的王妃已經搬到你房裏去了,那你還不是……嘿嘿,夜夜春宵,你看你,眼圈都黑了。”

秦悅停下了酒杯,然後一笑:“不錯,的確是夜夜春宵,她雖然瘦,又不聽話,不過嚐起來倒是比別的女人還來味兒。”說著,猛地灌下一杯酒,幾乎將自己嗆著。

白衣失神半晌,然後才道:“昨天我見她,看她的樣子似乎和以前變了很多,好像……很不高興,很痛苦一樣,其實我原先以為,她雖然嘴上說不喜歡你,但心裏還是有你的,而且……你是皇子,是王爺,以前也沒這樣動心過,你該是能……”能對她很好的人,想了想,又改口道:“你們應該能成為一對神仙眷侶的,卻沒想到會是這樣,她似乎真的……不喜歡你。”

“那又如何?”秦悅立刻道:“要麽,她就高興的和我在一起,要麽,她就痛苦的和我在一起,她要選擇這樣,我可沒辦法。”

白衣靜默半晌,猶豫了半晌,終是開口道:“你就沒想過,放她去追求自己的幸福麽?當年你逼姚家退婚,強迫她嫁入……”

“你逾矩了,我隻是讓你來陪我喝酒。”他抬眼,打斷他,目光中滿滿的冰冷與不悅。

白衣忙笑,“好了好了,真是經不得說,我不說你就是了,喝酒就喝酒嘛。”一邊說著,一邊給他倒滿酒,又給自己倒上一杯,一滴不剩地喝下。

他自然一直都沒有忘記,他是主人,自己是死士,是一個連下人都不如的死士,他找他喝酒,找他解悶,無論是什麽時候急喚他來,那對他來說都是莫大的榮幸,他甚至容許他與他開玩笑,他也開著,但卻從來不會忘記自己該說什麽,不該說什麽,今天,他也依然記得的,隻是……

隻是他忍不住,忍不住想說,因為她。

秦悅突然笑了出來,語氣堅硬而霸道:“離開?她這一輩子也別想,要麽,她死,要麽,我死,都死不了,都便隻有抵死纏綿了。”他看著白衣笑:“我接下來的目標,便是讓她懷孕,以我們現在的樣子,估計很快就能懷上了,想到她肚子裏停留著我的孩子,就讓人忍不住期待。”

白衣喃喃開口:“你想要的東西,總是能要到的。”

秦悅一笑,“是,總能要到的。”

這話,是對著白衣說,卻更像是自語,對著自己說。明明這樣說著,可他卻從來就沒有這樣失落無助過,為什麽他要的不是她的身體,而是她的心,那樣東西……那麽難以得到。這樣的無助讓他不願示人,連麵對白衣也不願,更不要說她,她永遠不會知道,在將她按到**時,他比她還要痛苦,可除了這樣,他沒別的方式來告訴自己,自己是有希望的,因為她在自己身旁。

風吹來,卷起荷花池上片片荷葉,推開層層波浪,連藏在燈罩裏的蠟燭都開始飄搖起來,這風來得太涼,白衣抬頭看向天空,月亮果然已經不再見到了,連星光都不知什麽時候被遮住,天上陣陣滾著烏雲。

要下雨了。

果然是到了夏天,大雨說來就來,不過三杯酒之後池塘上便傳來雨點打上荷葉的聲音,水麵、亭頂,緊接著被敲響,沒一會兒,“嘀嘀”聲便成了“嘩嘩”聲,又是一場傾盆大雨。

白衣看一看秦悅,想提醒他,她還在屋外的角落裏,可他當然是不敢說。更何況,秦悅也不會不知道,她從他房間跑出來,他當然是看得清清楚楚。

而他隻是一杯一杯喝著酒,似乎並沒有去找她回房的想法。

白衣緊緊捏著手中的酒杯,想往那個角落的方向看一眼卻也不敢……秦悅太聰明,太敏銳,他不敢在他麵前表露出一絲一毫不能被容忍的心思。14967626

大雨下著,秦悅就那樣不停地喝著,白衣也一聲不發地陪著。

其實陪秦悅喝酒並不容易,因為秦悅的酒量比他好,常常都是他喝得不行,而他神智一直都清醒,而且,無論他有多想喝酒,他也不會毫無把控,他會按酒的品種來決定所喝的量,烈的酒,他從不會喝過量,喝過量的酒,總是不那麽容易醉人的,總之,他能在自己神智還清醒的時候停住酒盞,無論當時是和誰在一起。就像草原裏的野獸,無論何時都會保持著警惕,因為也許在稍稍有那麽一刻的不注意時,就成了其它獸類的獵物。

而今天與他喝酒,自己似乎並不會醉倒,因為今天的他有些不同,隻是自己一杯一杯喝著,根本就沒有管他是否在喝。

這樣,也好……此時此刻,自己並沒有喝酒的心思,而是想著蹲坐在那裏的那副柔弱身軀。

這一夜,大雨一直下了半夜,秦悅喝酒也喝了半夜,至雞叫陣陣響起時他才起身告訴白衣,可以離去了。

白衣站了片刻,隨後終於在臉上擠出一絲笑容來,說了聲“回去補覺”,這才離開。

關於她是否安好這樣的事,從來就不是他能知道的,與他沒有任何關係。

放下酒杯後,秦悅便問了園中守衛:“王妃往哪裏去了?”

守衛指了路,他便知道她又是去了洗衣房那片誰也看不到她的地方,走過去時,她果然還坐在台階上,地上大灘的積水,身上早已濕透。在她身後就是屋簷,有著一小截雨淋不到的地方,可她卻偏偏不去躲。

這樣的她,看得他怒意似火燒。

“殺不了我,你想殺了你自己?”他蹲下身,看著她問。

她趴在自己的腿上,努力想讓自己的聲音狠一些,卻說出來十分無力:“我才不會殺了我自己……沒看到你死,我怎麽會讓自己死……”

秦悅立刻道:“那你這又是要怎麽樣?你以為她的身體很強壯是不是?”

鬱青青抬眼看著他一笑:“聽說天上的雨水幹淨,我就是覺得自己身上髒,想衝衝。”

他臉色果然變得難看,她便又覺得有那麽一絲開心,卻還沒笑出來,就覺得渾身無力,腦中一片混沌,連眼前都黑了下來。

他無聲,終於拉了她起來,一夜裏第二次將她抱回去。

她還是想反抗的,可身體實在沒力氣——竟被他說中了,姚舜英的身體,真的是不太好。

秦悅扯了她衣服將她放上床,身體一碰到溫暖柔軟的床便再也沒有一絲動彈的力氣,不一會兒,就睡了過去。

醒來時,鳥叫聲的不絕於耳,還沒睜眼她便知道天似乎晴了。

“小姐,你醒了嗎?”

聽到這聲音,鬱青青終於睜開眼,卻看到了小蓁。

好久沒見她,此時見她,竟有種回到了以前的感覺,那個時候她雖覺得此處不適應,雖時刻想回去,但卻沒有現在這樣難受與痛苦,如今想來,那真是一段很好的時光。

“小蓁……”

“小姐。”小蓁伸手往她額頭上探了探,問道:“小姐感覺怎麽樣?頭疼麽?”

鬱青青搖搖頭。

“那要不先起來喝點湯?藥也熬好了,墊一下肚子了就喝藥吧。”小蓁一般說著一邊扶她坐起來,她看著小蓁,不免奇怪地問:“你怎麽過來了?”

小蓁回道:“是王爺讓我過來的,他說你平時不怎麽理這邊的丫環,讓我來服侍你,應該好一些。”

鬱青青冷聲一哼。隨後又看向她,臉色稍稍好了些:“那你,怪我嗎?”

小蓁沉默片刻,搖搖頭:“這和你什麽關係也沒有,小姐她……這種事,都是天意吧,隻是她,她的命真的是不好,離開的時候,那麽年輕,又那麽痛苦……”

鬱青青無言以對,的確,姚舜英的確是痛苦的,嫁給了自己愛的男人,卻在他的羞辱下悲憤自盡,真是愛得諷刺。

“不過,這些事都過去了,以後你就是我的小姐了。”小蓁突然說道,臉上強撐著一笑。

鬱青青知道她還是沒能從姚舜英離世的傷痛中走出來,而且,似乎也難以走出來,因為姚舜英的樣子活生生擺在她麵前,每時每刻,都在提醒著她姚舜英的身體還在,可真正的她,卻不在了。

不管怎樣,小蓁的出現,多少給她帶來了些許安慰,要不然在這個王府,她真的是誰也不想看到。

小蓁一邊給她端湯,一邊又猶豫了半晌,說道:“小姐,很早天還沒亮的時候,王爺問我你喜歡什麽,我想你性子還算是活潑的,以前還常翻|牆,也常跑出去,就說你大概會喜歡去外麵走走,你說王爺會不會以後允許你多出去走走呢?”

鬱青青卻回道:“小蓁,那個人現在是我最恨的人,我不想聽到他的名字。”

小蓁愣了半晌,隨後才道:“可是……他是王爺,你是王妃呀。”

“可你知道,我原本不是王妃,姚小姐才和他是夫妻,我不是。”鬱青青馬上回答。

小蓁低了頭沉默,拿調羹輕輕攪著滾燙的湯,好久才開口:“可是王爺……他對你很好。”

“他對我好我就要對他好麽?”鬱青青一陣冷笑,“再說了,如果那算好,那我是不是可以說當年汙辱太妃的人也……”

這樣的話,她終究是無法說出口,隻是說了一半,都覺得深深的愧疚,她恨的是秦悅,與太妃無關。

停了半晌,她才說道:“總之我討厭他,不想聽到他看到他就是了。”

小蓁也不再說什麽,隻是時不時抬眼看著她的臉,心中若有所思的樣子。

隻是沒想到,事情果然被小蓁說中,才喝完藥,使聽說王府貼出了告示,要招幾名女護衛隨侍王妃身旁,保護王妃的安全。若是待在王府,自然不要女護衛,所以一定是為出門而打算的。有重金擺在那裏,來報名的人很多,不到三天時間就有上百名,王府管家聽從秦悅的吩咐在這百名女子中間層層篩選,最後隻留下了十多名,到第三天下午,秦悅從外麵回來,便讓她自己從這十多名女子中挑幾人出來。

鬱青青根本就沒什麽興致,與其說是護衛,不如說是監視,秦悅給出的候選人,自然全是他的人。隻是對於出去,她還是有些想的,那樣至少會有一些在王府裏關著不可能有的機會。

而且麵前的十幾名女子不隻武功好,還都年輕貌美,她突然想到,也許秦悅突然有一天看上了她們呢?這樣的憧憬可真是讓人愉快。

“第二個,第五個,還有,穿黃色衣服的那個。”她的目光從麵前十幾名女子身上掃過,揀最漂亮的挑了三個,才說完,目光卻一下子看到個讓她驚疑的女子。

那女子二十幾的年紀,相貌在這些人中算是中上,但並不是最美,所以沒被她選上,可此時才注意到,她頭上插了簇金銀花。

這個時代的女人是會在頭上插真花,但一般會插牡丹,芍藥之類豔麗的花,再或者插茉莉梔子之類芳香潔白的花也有,但插這種金銀花的,真的很少,一是它是野花,二是它並不顯眼,還易蔫,甚至它也沒有什麽讓眾人都知曉的好喻意,除了一些人愛拿它來泡茶,來入藥清熱解毒,其他地方還真是少見人用。

她來這世界,常在王府中,平常見這花很少,就算見也多半沒注意,所以到現在為止,她隻記得一處地方有,那便是秦煜的端王府。

將這個插金銀花的女子看了一會兒,她開口道:“那個穿白色衣服的,你頭上為什麽插著……”

那白衣女子低頭道:“回王妃,這是忍冬花。”10nlk。

鬱青青便問:“我隻見人插牡丹,還沒見人插過這樣的花,你為什麽要戴它?”

白衣女子回道:“我家中自小貧寒,爹娘因為養不起我,所以要把我賣給一戶人家做丫環,結果賣之前碰到了我師傅,我師傅心善,見我的體質適合練武,便要收我為徒,我爹娘想做人徒弟怎麽也比做人奴婢好,便將我給了師傅,我師傅雖然武功好,日子卻也過得很清苦,她對我說,富貴人家的孩子是牡丹,窮人家的孩子便是像這忍冬花一樣的野花,野花雖然貧賤沒身份,可它們卻是最有生命力的,哪怕環境惡劣,自生自滅,也依然能好好地活著,後來師傅離世,隻剩了我一個人,我便總在忍冬花盛開的時候在路邊隨後摘了將它戴上,以懷念師傅,以及師傅告誡我的話。”

聽見她的話,鬱青青幾乎想哭出來。

這個女子,是秦煜派來的,那一句“哪怕環境惡劣,自生自滅,也依然能好好地活著”是她說給他聽的,那天她進端王府,正好將他的輪椅推到了那一叢金銀花旁,那個時候端王府一片荒涼破敗,雜草橫生,別的富貴花都死了,隻有這金銀花開得最茂盛,處處都纏著它的藤葉。

那天,她的確是看見了金銀花才說的那番話來求他保重,沒想到他也看到了,也知道她是因為金銀花才說出的那番話。

知道是秦煜派來的,她自然要將她選在自己身旁,可是秦悅此時就在這兒,她就得注意一些。

那天有秦悅的人跟在她身周,也看到了她和秦煜見麵的情形,還將他們所說的話都複述給了秦悅,但她能肯定,他肯定沒有把剛才那句話說出來,就算說出來了,也隻是表達了那樣的意思,而不是一字一句複述。

而作為一個外人,他也不會注意那個時候他們就停留在金銀花旁邊,更加不會過來告訴秦悅,他們是在一叢金銀花旁邊說的這話。

所以,麵前的女子是秦煜派來的,這事隻有她知道,秦悅絕不會猜到。

放心之後,她便說道:“你師傅的話,我也喜歡,那你就留下吧。”

一旁的秦悅臉上神情沒有任何變化,隻是側過頭,看了眼鬱青青,而她正看著麵前的白衣女子。

今天的她,略有些異常,前三個女人的選擇,他知道她是故意的,這也像是她會做的事,可第四個……

以她現在的心情,並不太可能去問一個女人頭上為什麽要戴什麽樣的話,從回王府就對一切都冷漠沒興趣,突然到看見一朵小小的花就好奇,這完全沒道理,要麽,是她心情突然變好了,要麽,是她並不是因為好奇才問的,而是那花因為某些外人不知的因由,引起了她的注意。

他是傾向於後者的,她的心情並不好,雖然他這幾天都沒有碰她。

隻是看了那白衣女子兩眼,他便看向管家道:“那就這四人,這兩天教一些做王妃護衛的規矩,若沒有意外,便盡快讓她們到王妃身邊去。”

“是。”管家回答,鬱青青有意沒有接著看白衣女子,心裏卻作了另一番打算。

從王府離開,似乎一時半會兒並不能如願,而當前最要緊之事,便是有辦法能避免自己懷孕,她算過,前兩天正好是她的排卵期,這這兩天卻幾乎一天都沒能幸免地和他有了關係。這樣的情況再危險不過,好在找花飛嫣不成,她又碰到了秦煜送進來的人。

有這個女子,還有小蓁,而且她還能出去,那找到藥避孕的可能就很大了,長歎一口氣,如果真能拿到藥,那多少能讓她有些安慰。她實在無法想象,自己若是懷了秦悅的孩子該怎麽辦。莫說這個時代打胎極其危險,就算她要打秦悅也不可能允許她打,除非她不要命地選擇什麽踢肚子,劇烈運動之類的可怕方法。

兩天的時間,讓鬱青青十分著急,她急於和那名女子見麵,就好像要見到的是秦煜本人一樣。她也想,他趁機派了人過來,為的是什麽?

若是為了對付秦悅,那他完全不用將人派到她身邊,所以……他這樣,其實是專門為了她?因為知道她在這兒過得水深火熱,她被迫做著秦悅的王妃,所以派了人來照顧她?

這樣想著,她心裏止不住地湧起一股暖流。如果是這樣的話,那就證明他並沒有怪她,沒有嫌棄她——她知道這個世界,要一個男人接受一個非完璧之身的女人十分艱難,更何況那個人還是個身份尊貴的王爺。

其實她與秦煜的距離那麽遠,她不僅是王妃,還是他的長輩,這樣的輩分之差哪怕在現代都會有阻礙,更別談這古代,更何況她不隻長輩,還是嬸嬸。她努力著,可有些時候,真的要絕望,還好……很快,她就要見到他的人,就要聽到他的態度了。

萬幸,總算沒有等到天黑~~~謝謝大家,之前月票成績那麽慘淡,還以為會很不好的,沒想到大家都存著現在投呢,嘿嘿,謝謝大家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