媛湘與杜錦程牽了馬,跟隨那位村民往前走。中間幾番交談得知,他們是附近大嶼村的村民,這個村子隻有十幾戶人家,都處得不錯;因為離鎮上偏遠,隻有一個技術不大精湛的大夫。

邊走邊說著,不多久就到了大嶼村了。幾隻牛在外頭晃來走去,兩三隻狗閑散地賴在地上曬太陽,見有陌生人來,也不吠,隻瞧了一眼又趴下了。

好些村民似乎沒見過馬似的,見杜錦程和媛湘人牽著馬,紛紛來看。一個叫樹桐的村民跑到媛湘他們跟前:“姑娘,丁旺還沒醒啊!這可怎麽辦?”

媛湘忙憑著記憶說了幾味草藥,讓他們找現成的去。然後又道:“最好找專治蛇毒的大夫,遲了可就不好了。”

那個人應聲而去。

整個村子因為丁旺被毒蛇咬了而沸騰起來,個個看起來都十分關心,鮮有不關己事將門關起的。對於見慣人情冷暖的媛湘來說,著實令她感覺到暖心。

整村的人在一起研究了會兒,有個村民道:“隔壁村有個治蛇毒的大夫,我們找他去。就是來回要花點時間。”

杜錦程道:“騎我的馬去,也快一些。”

一個漢子站出來:“我會騎馬。我去。”

媛湘他們則到丁旺的房子去,他年青的媳婦六神無主地坐在床邊默默拭淚。媛湘不知要說什麽好,不能保證丁旺性命無憂,所以給不了她安慰。

過了片刻,剛剛問媛湘要草藥方的樹桐回來了,神情焦躁:“姑娘說的藥隻有三味,別的尋不著啊。”

媛湘看過了藥,便道:“一半熬湯一半搗碎敷在傷口上。”

“管用嗎?”樹桐顯然對媛湘沒什麽信心。一個看起來嬌滴滴的大姑娘,可能連蛇都沒見過,能知道治蛇毒嗎?

“這幾味藥都是常見的治蛇毒的藥,就算不起作用,也絕計不會使他的毒更重要。”

年青媳婦突然站起來道:“有藥總比沒藥好。等大夫來,還不知道要等到什麽時候。先吃一幅,能緩住毒,等大夫來就好了。”

“好,有丁旺媳婦這麽說,我就放心了。”那村民道,“我煎藥去。”

沒媛湘他們什麽事,他們便到丁旺家外頭等著。大約過了一個時辰,一個男子背著藥箱匆匆而來,進屋去診了診,便拿了藥命人熬去。丁旺媳婦接過藥,打開看了看,樹桐在旁邊也湊過來:“咦,這幾味藥和那個姑娘開的一樣啊。”

“哦?這裏還有會治蛇毒的人?”那大夫問道。

“就是她了。”樹桐指了指媛湘。

媛湘忙搖頭:“我不會治,隻是以前聽人家講過這個方子,碰巧記得而已。”

“幸好你記得,並且認得藥,救了這小夥子一命。蛇毒這東西,發得極快,有的被蛇咬後一兩個時辰就斃命了。丁旺雖險,但因為有藥控製住了,等我針炙幾趟,清幾次血,就可望好了。”

媛湘鬆了口氣。能活著,真好。她看了杜錦程一眼,“咱們走吧?”

他點點頭。

他們沒有和村民告辭,就拉著馬離開了。倒是有人發現了他們走,連忙趕來:“二位何不在此留一宿,等明天再走?眼下天將要黑了,你們若趕路,可沒地方落腳啊。”

“前一個村子可還遠嗎?可有客棧?”

“約莫半個時辰的路。倒是有個客棧。”

“既然如此,那我們就告辭了。”杜錦程拒絕了他們的挽留,“告辭。”

杜錦程與媛湘皆上了馬,往下一個村子走去。疾馳了一段,他們的速度又慢下來,杜錦程問媛湘:“這麽急著走,是害怕丁旺有性命之虞麽?”

媛湘的眼裏透出笑意,“何以你這般了解我?”

“大夫已經說了他會無恙。”他笑道。

“生命總有變數。我害怕。”媛湘的臉上染了一層落寞,“瞧丁旺媳婦傷心欲絕的模樣。倘若他有事,她要怎麽活下去呢?”

“你太多愁了。凡事應當往好的那一麵去想。”

媛湘低著頭半晌,揚起眸子笑了笑,“你說的對。咱們還是走快點吧,我肚子有點餓了呢,想吃一碗熱騰騰的麵。”

“好。”

他們策馬狂奔,在天黑之際終於趕到客棧。這是個頗小的村落,所謂客棧,也是自家蓋的,隻有兩個房間。另一間已經有客人住下了。

他們要了另一間,讓老板再備一套被褥,老板說:“你們小夫妻倆用得著兩套被褥麽?再說了,我們小窮小店的,也沒有多餘的被褥啊。”

媛湘便道:“沒有就沒有吧,先給我們來點吃的。”

“好嘞。”

他們的房間狹小而黑暗,還好收拾得頗為幹淨。出門在外,也無法苛求許多。

他們從楚都出來,有住客棧幾乎都同住一室。第一次住客棧就趕上沒有多餘房間,兩人隻能擠一間。杜錦程怕她介意,媛湘卻說:“不要緊,兩人住一間店,還可以省點錢呢!”

杜錦程幽黑深遂的眸子裏便有了笑意,“你不怕我意圖不軌?”

媛湘的臉頰一紅,“你會嗎?”

“美人當前,我可不敢保證。”

媛湘的臉頰更紅了,“既然如此,那還是住兩間房吧。”

“我和你開玩笑的,”杜錦程忙笑。但因為確實沒有多餘房間,他們隻能住在同一個屋子裏。還記得在皇宮時,偶入她的房間,她就嗬斥他亂入閨房,毀人清白。所以媛湘的態度,杜錦程認為她其實已經默許了要和他成婚。她或許沒有十分愛他,非他不可,但他可以感覺到,她對他的依戀日漸加深。

往往白天遊玩,夜裏他們累了,隔著遠遠的距離各自躺下就睡,倒也相安無事。一來二去,媛湘也就習慣了。

因為杜錦程確實很君子,都沒有對她有過逾越的舉動。這讓她安心和放心。對杜錦程的信賴便又多了幾分。

老板很快將他們要的麵送到房間裏來,二人埋頭吃熱呼呼的湯麵。飯罷,媛湘道:“我們離滇河還有多遠?”

“明天應該能到了。”

媛湘從不知道原來母親的故鄉離楚都那麽遠。小的時候她也曾經隨父母去過滇河的,為何沒有感覺路途如此遙遠呢?

媛湘忽然想起什麽,便問:“若是被抄家,家產會盡數充官麽?在別的地方的屋子,也會被收走?”

“隻要房契在蘇府,大約那時就被搜走了。”

“哦。”媛湘又落寞下來。

“你們家在滇河有住處?”

“我娘是滇河的人啊,我記得小的時候來,住的就是自家的房子。”媛湘說道,人“隻是過去那麽多年,我不知道還記不記得那個地方呢。”

“故地重遊,很容易就能想得起來的。”

媛湘點了點頭。

騎了一天的馬,兩人都有些疲乏,杜錦程說:“你睡床,我睡地板吧。”

“現在天氣涼了,睡地板豈不是會著涼?”

“那我們一起睡?”

媛湘紅了臉,嬌嗔道:“怎麽可能啊。你瞧有張桌子,我可以蜷著睡。”

“……”杜錦程看了看桌子,哭笑不得,“哪能如此委屈了你。”

“那怎麽辦?”屋子裏的床又小,不似在別的客棧床十分寬闊,兩個人隔得遠一些,像睡在兩張**一般。這床太小了,孤男寡女地擠在一起……

不妥不妥。

“我睡地板。”杜錦程很果斷,“我身體很壯,不蓋被子也沒什麽。”

現在天涼了,連床板摸著都是涼的,何況石頭地上,涼澄澄的。媛湘心中不忍,又不能當真和他擠在如此小的**,甚是糾結。

杜錦程拿一件衣服鋪在地上,就躺下去了,兩手枕於腦後,安穩合目。媛湘老媽子床卻睡得不自在。杜錦程帶她出來遊玩,卻要他委屈睡地板,於情於理都說不過去啊。

媛湘想得麵紅耳赤。

反正,他們之前也是睡一張床,隻不過兩人的距離隔得遠一些。隻要他……他老實規矩一些,就算睡一張床,她也不會怎麽樣吧。

再說,打從和他一起回了他家,她心裏不是已經默默做了決定麽?若他要娶她,她就嫁。如果他們是要成親的,睡在一起又有何妨?換句話說,就算他不娶她,她與他睡一起,也沒有少一塊肉,依然是清白之身。

翻來覆去地想了會兒,聽到杜錦程打了聲噴嚏,正好借機說:“地上涼,到**來睡吧。”

“啊?”杜錦程明明聽見了,還是故意地問了聲。

媛湘卻覺得羞噪了,翻身朝著牆,“沒聽見就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