媛湘被他笑得莫名奇妙,“笑什麽?”

“風影樓承建以來,還是第一次被如此質疑。”他摸摸鼻子,“那間屋子,杜錦程確實待過。後來綁他的人走了,杜錦程自救,解開繩子也離開了。這個我絕對可以保證。但他離開之後沒有回家,那自然去的就是去了別的地方。至於去了哪裏,風影樓會接著查。”

媛湘望著他的眼睛。“也就是說,你們到現在為止,都不知道綁杜錦程的人是誰?”這個年青人長得很漂亮,眼睛是琥珀色的,有一絲讓人猜不透摸不著的神秘,雪白的皮膚,烏黑的發,五官稍顯陰柔,可眉眼之間,卻是難掩的英氣霸氣。

“如此看來,你知道。”他沒回答她,反問道。

媛湘說道:“我是知道。老六也托你們查過他,隻是你們不查。”

“我不會接著查鍾習禹。”

他知道綁走錦程的是鍾習禹!“為什麽?”

“前朝遺黨,我查他,豈不自尋死路。”他嘲諷一笑。

媛湘咬了咬唇:“可如今除了你們,我不知道要找誰替我去尋找他的下落!或許你說的對,錦程從這間屋子離開了。但鍾習禹有沒有可能在他離開後,又抓了他?”

“那不在風影樓要查的範疇。”

“做生意可以變通。聽老六說,從不曾見你與別人說話,今兒開口與我說了這麽多話,想必我們有緣分。既然有緣,就幫我查一查鍾習禹的下落吧。”她可憐兮兮地望著他。

他忽爾一笑。“查鍾習禹,你知道風險很大。說不定朝廷的刺客會跟蹤我。我與他沒有利益糾紛,鍾習禹的死活也不與我相幹,我擔心的是那些刺客會盯上我。”

媛湘直直地望著他,“你肯說這些,就說明你願意幫我,隻是看我能付出什麽價碼。”

他莞爾,“你很聰明。”

“你想要什麽?”

他說了一句話。

媛湘眉頭皺得很緊,思索了片刻,她望著他點點頭:“可以。你幾時開始幫我查鍾習禹的下落?”

“七天之內給你準信。”

媛湘其實並不怎麽信任風影樓。這麽多天了,他們一點錦程的消息都沒有!所以拜托他們查鍾習禹,媛湘所抱的希望也不是太大。隻是,有點希望總比沒有的好!若她茫然去找,她真不知道要上哪裏找去。

那白衣男子道:“恐怕將有雷雨,你還是回城吧。”話音一落,他就自顧自往前走去。

媛湘問了聲:“如何稱呼你?”

“白朗。”

他已經飄然而去。

媛湘默默地望著他背影出神。讓她出神的,不是他,而是他的那些話。錦程若真的自己掙開了繩子,他不可能不回家,最大的可能也許又被鍾習禹捉去了!錦程身手未必在鍾習禹之下,怎可能在他身上一連吃虧?

想必身上的傷很嚴重了?!

一想到這個可能性,她的心又急又痛。

她甩了甩頭。當務之急,就是要早些找到鍾習禹,也許隻有他才知道錦程在哪裏!但願,錦程能平安!他越久沒有回到她身邊,恐怕危險就越大!

她策馬回城,城裏出城依然查得很嚴。她想起西秦使節死亡,夏正亭重傷,這仿佛是有人蓄意為之。更讓她想不通的是,鍾習禹為何要她去對西秦使節下毒?他如今庶民一個,不可能與西秦使節有過結。那麽,他是想挑撥兩國之間的關係?

七天!她還要等風影樓七天時間,這個過程、真令她感到難熬。她細細地想著,除了風影樓,還有誰可以幫到她?

媛湘茶不思,飯不想地過了幾天,連肋骨舊傷仿佛都隱隱作痛。每天晚上,她都在期待錦程能回來,或者,鍾習禹能來也好!可是,夜裏那麽安靜,靜得她睡著又醒來,身邊仍然空****的。

忠叔說:“不能再這麽等下去,必須去報官。”

媛湘沒有阻攔。這回,官府登記在案,答應會幫忙找錦程的下落。可是官差做事一向沒有效率,信賴他們,媛湘覺得不如相信風影樓。

幾天後的早晨,忠叔帶著幾個人費力地往家裏抱一袋袋的糧食,媛湘納悶地問他:“我們的糧食夠吃呀,買這麽多,豈不是要放壞了?”

“外麵傳言要打仗了,咱們買多點糧食,有備無患。”

媛湘的眉頭擰了起來,“打仗?”

“可不是,聽說西秦的什麽王公貴臣在楚都死了,西秦管咱們要人,給不出來,也談不攏賠償。先前就有因不知歸屬何地的礦山原因關係僵硬,這一出戲一演,立刻就準備打起來。”

媛湘無言以對。傳言是真的與否,是否真的要打仗她不知道,但西秦使節在皇宮中枉死是真的。她不禁將西秦使節,鍾習禹和程威這三個原來毫無關聯的人聯想起來。他們之間,會有什麽關係嗎?

很快她就否定了自己的想法。也許,隻不過是巧合罷了。

在苦澀的煎熬中度過了七天時間!鈴言一早給媛湘送了封信來:“媛湘姐,你的信。”

媛湘納悶地接過信,望著信封上陌生的字體。雪白信箋,上麵簡短幾個字:“冬舍茶樓,一樓小敘。白朗。”

媛湘心中一喜!今兒正是她和白朗約定的第七天!她連忙收拾準備出門。

鈴言見她如此,不禁問道:“媛湘姐,是有錦程哥的消息了嗎?”

“也許是。”媛湘說道,“我去去就來。”

冬舍茶樓與浣彩樓在同一條街,都是楚都內極熱鬧的地段。他們家的驢打滾兒做的好,甜而不膩,口感彈而不粘,在楚都之中非常有名。以前錦程也經常帶她去冬舍茶樓,叫一壺茶,點兩疊子小吃,坐著聽說書先生講串編的野史。

這幾年來,她的每一寸記憶裏,都有錦程。每天早上起來,她見到的第一個人都是他,窩在他懷裏,抱著他的腰和他說會子話;他會幫她梳頭,用心做發飾,她生病的時候他比她還急,一刻鍾就要摸一次她的額頭確定她還沒有發燒……

心酸酸的,比起剛開始的焦灼,媛湘現在的心態淡然許多,可是空洞感卻比從前更厲害了!他越久不回來,她就越害怕。越覺得絕望。

她開始後悔自己為何不早些生孩子。後悔為何兩年來沒有身孕,她不像蘭姐一樣去拜訪名醫。無數的後悔,讓她茶飯不思。短短幾天,整個人都瘦削了。

冬舍茶樓,清晨的生意稍顯清冷。幾個老頭兒坐著品酒聊天,白朗在一群老頭兒中間,顯得格外顯眼。

媛湘一進茶樓就看見了他。她快步走向他,招呼也不打,直切主題:“有消息了嗎?”

“他在大河鎮。”

“大河鎮?”媛湘的腦海搜尋著這個信息。她猛得想起來,“是邊陲!他怎麽去了那以遠的地方?”

“他的目的地是西秦喀及軍營。”

媛湘一時還沒回過神來。等到細細咀嚼他的話,她才愕然:“西秦軍營?他?”

“沒錯。”白朗悠然自得地喝了口茶,“不用懷疑我說的話,也不要懷疑自己的耳朵。”

“可是為什麽……”

“不知道。”

媛湘點點頭,“他獨自一個人嗎?”

“對。”

不管怎麽樣,有鍾習禹的消息總是好的!既然別的地方找不到杜錦程,她就必須去問鍾習禹錦程的下落。她望著白朗,“你會把他的消息給朝廷麽?”

“我若有病,或許會。”

“……”簡單幾個字,消除了媛湘的顧慮。不管鍾習禹怎麽樣對待她,她都不希望他會落在朝廷手裏。私人恩怨,他們要自己解決。

鍾習禹要去西秦軍營的事令她意外,更讓她不解。他去軍營做什麽?而且還是去一個陌生國度的軍營!

這都不要緊,要緊的是,媛湘到了大河鎮時,鍾習禹會在哪兒?他在軍營嗎?她要進軍營去找他,恐怕是個艱難的活兒。她細細地尋思著各種可能性,仍然默默告訴自己,隻要有一點希望,她就必須去找。

白朗道,“我給了你他的消息,你允諾的事情可以兌現了。”

“我還沒有見到他,不能確定你給的消息是真是假,怎麽能兌現?”媛湘微微一笑,“我們都是講誠信的生意人,而且浣彩樓不會長腿跑掉,等我找鍾習禹歸來,必會主動與你聯係,將你想要的東西奉上。”

白朗挑挑眉,“口說無憑,我怎麽知道你會不會反悔?”

“那不如白紙黑字立張字據。”

他凝眉望著她。

媛湘回望著他,兩個人默默相望,他忽然笑了起來。媛湘也跟著笑了,“不必立字據了?那麽,我走了。哦,對了,你們風影樓在別處可有分支?”

“在各個大城皆有聯絡人。”

“可否給我一個詳細的地址,若到時需要幫忙時,總不至於孤立無助。”

白朗琥珀色的眸子微微眯了下,“你準備到大河鎮去找他?”

“嗯。”

“一個人?”

媛湘說:“嗯。”

“勸你還是別做傻事,”白朗道,“天下局勢不定,或許馬上就要打戰,你一個獨身女子上路,可知道危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