鍾習禹要去西秦軍營,這幾者之間,有什麽聯係嗎?

難道,鍾習禹早已是西秦軍隊的一份子,他是帶著任務來的?

心,一點點冷下去。如果真的如此,那麽,他那次在雨中受傷昏厥,難道是假的,是裝的?

想想未必沒有這個可能性,在炎熱的盛夏,她的手指卻冰涼猶如寒冬。

白朗說:“到大河之後,我有正事要做。你可都打算好了?”

“嗯。”

“那麽,我們就此別過吧。”

媛湘點點頭:“謝謝這一路的照顧。”

白朗聳聳眉,不置可否。他隻是忽然說了聲:“鍾習禹易名傅晉,也許這個消息對你有用。”

用過午飯,他們就分道揚鑣。媛湘繼續前往大河鎮,並在將近黃昏的時候到達。她找了間客棧,吃著從外頭買回來的一碗熱騰騰的麵,心裏不禁唏噓。從來沒想到,自己有進一日會走陸路到這麽偏遠的地方來。但願,她能順利見到鍾習禹;更但願,她能順利找到杜錦程。

這一夜,媛湘才睡下,恍恍忽忽就到了一個山清水秀的山穀。再細看,又像那年山頂,她與錦程在山頂的林子裏,打箭豬看大瀑布的地方。

偶爾有鳥叫蟲鳴,她赤腳走著路,心情無比愉悅。

“媛湘,過來。”

低沉的熟悉的嗓音,媛湘隻是聽見這個熟悉的聲音,身體便熱了。她朝著聲音的方向飛奔而去,白衣飄逸的身影背對著她,直到她近了,才緩緩轉過身。

整個身體沐浴在一片熾熱的陽光裏,晃得她頭暈,但那份喜悅感是如此強烈。她撲到他懷裏,緊緊地擁抱他,呼吸著他身上和煦的香氣。“我終於找到你了。你再也不準離開我。”

他眉眼都含著笑,“我不會離開你的。你在哪,我就會在哪。”

兩人緊緊相擁。

媛湘醒來的時候,嘴角還是微笑的,胸口還是甜蜜的。可是翻個身,陡然清醒的瞬間,她便從天堂回歸現實。“原來是作夢。”她喃喃自語。

但,哪怕是個夢,她也覺得興奮無比。從錦程失蹤之後,她雖然每天都想著要見到他,卻從來沒與他在夢中相見。

昨夜的夢,一定是應證著她快要找到他,她們快要重逢了。

媛湘受到莫大的鼓舞,精神振奮,用過早餐之後就出了大河鎮。

此地離西秦屬地還有幾個村子的距離,媛湘在離開楚都前已經做好規劃:她沒有出關文牒,隻能另辟他徑出關。一是走水路,二是走山路。走水路的話,要繞一大片區域,約莫要花四五天時間,關鍵在這個戰爭一觸即發的時刻,不大好找到船家帶她去西秦軍營駐紮地喀及;若是走山路,一天時間就可到達。但山路的危險性比水路大,且要累許多。

兩者共同的缺點就是不論走哪條路,都有被敵國軍隊發現她偷渡的可能。

權衡之下,媛湘選擇了山路。她從官道走了半途,便棄馬往一處山頭而去。山林茂密,綠野幽幽,恐怕這山林之中,隱藏著不少毒蟲猛獸吧。媛湘的頭皮麻了麻,但她相信自己能夠越得過去,並且平安到達。

掖了掖裝幹糧的皮囊,她往幽林裏奮進。

厚重的樹葉擋住了陽光,使得這綠林之中顯得有幾分陰森。媛湘讓自己忽略掉草叢中不知是什麽經過發出的咻咻聲,專心地走自己的路。她要趕著在太陽下山前到達,故而走的比平時快許多,大滴大滴的汗珠沿著額頭滴落,實在太累時,就停下來歇一小會兒,喝兩口水,就接著上路。

她時不時打開羊皮圖,看看自己所處何方,確保自己走的方向沒有錯。

沿途一個人也沒有遇到,天地之間,仿佛隻剩了她一個人。很快,已經過了中午,太陽逐漸西斜。媛湘默默望著此起彼伏連綿無際的山頭,心中有了幾分不確定。她能在太陽下山前到達麽?

倘若不能,在山裏過夜可是危險的事!她絕對不能在山裏過夜。

然而到天將近黑了,媛湘才找到下山的路。她深深鬆了口氣的同時,又害怕夜黑得太快,她還沒有完全下山。在夜色中極容易迷路,萬一迷路就糟透了。

幸而,她的潛能在無助的情況下被發揮得很淋漓,翻過幾個大石頭,她往下一跳,看到了一條羊腸小道,是通往山下的。她遠目眺望,暮色中,底下有一大片平原,有嫋嫋吹煙。

有炊煙,就肯定有人居住。想到不遠處有人煙,媛湘的力量感頓時爆升。她快速地往山下走去。

下山的路比上山更難走,媛湘的膝蓋和腳趾走得生疼。夜,慢慢地加深了。

媛湘專注地走著前麵的路,直至耳邊響起一陣“嗷~~嗚~~”的聲音。

身體,瞬間緊繃起來。她的目光在四處搜尋著,然而四處一片漆黑,巨大的山脈像蟄伏著各種怪獸。

媛湘的呼吸急促了起來,步伐也有些許淩亂。她不怕毒蛇蟲子,但她怕豺狼虎豹。

“嗷~~嗚~~”之聲再次響起,媛湘的緊張感上升到了極致。這也讓她完全確定了一件事:周圍有危險,恐怕那隻狼,就在自己附近!

她從包袱裏拿出匕首,緊緊地握在手上,一雙大眼睛在黑夜中警覺地搜尋,腳步卻不停歇,大步往山下走去。

步步生風,她到後麵幾乎是小跑著呼嘯下山。越來越平直的路讓她興奮不已,那意味著她已經要接近平地了!

就在這時,一個黑影猛得出現在她的左前方,黑暗中眼睛如燈,媛湘身上的寒毛頓時豎了起來。

這……這是什麽東西!

她不敢細看它,甚至也不敢再移動。不管是狼是野狗是豹子,她此時都隻能站在原地。媛湘的心,咚咚地亂跳。平時連狗都怕的人,今晚要怎麽逃得過去?這荒山野嶺之中,也沒有人會來救她。

她要冷靜。她勸誡自己,不要怕,害怕,就已經輸了一半。

目光往前望去,迎著那隻外型似犬的野獸。她邁出了一步,那獸一驚,反倒往後退了一步。

媛湘的腳在旁邊碰了碰,發現身邊有不少的石子,便盯著它,彎腰撿了兩顆。正欲往前丟,忽然傳來人聲:“誰在那裏?”

媛湘警戒的身體陡然虛軟。有人!太好了!

那隻獸忽的往一處奔去,接著,有腳步聲從獸跑走的方向傳來。媛湘緊緊地望著那個地方,直到一個身形壯碩的人影露了出來。“誰在那裏?”

是人,媛湘鬆了口氣,正欲回答,可她發現那隻獸又出現了,跟在人的身邊,呲牙咧嘴地,在月光下露出一口森森白牙。

“二甲,一邊去。”那個人踢了獸一腳,往媛湘走來。

媛湘的心怦怦直跳,開聲道:“壯士,我在這裏。”

他朝著媛湘走來,“哦,是個小兄弟啊。怎麽了大夜裏的,在這兒?迷路了?”

“對。”媛湘機靈地道,“原是要山上采藥,沒想到迷路了,摸索到這時才下山。”

“哦。那趕緊下山吧。”那人嗬嗬一笑,“聽你的聲音都在顫抖,是被二甲嚇的吧?它沒惡意,你放心。”

媛湘問道:“兄台也要下山嗎?”

“對。我山上打獵,這會子剛有了收獲,正要回家。”

媛湘大大地鬆了口氣:“那太好了,我們一起走吧。”

那壯漢牽著二甲脖子上的皮索,率先往前走去。媛湘緊隨其後。二甲時不時發出嗷嗚的叫聲,讓媛湘心裏發怵。“兄台,它是狼嗎?”

“是。”

“呃,您真了不起,能馴狼一起山上打獵。”

“前兒冬天,我上山打獵,撿到受傷的它,那會子它才幾個月大。養著養著,就覺得有感情了。野獸也是分有感情的。”

他們有一句沒一句搭著話,等下了山,媛湘便張望四處:“喲,這是哪裏啊?”

“你不是這附近的麽?”那壯漢瞥了她一眼,“我們這兒叫喀及。”

媛湘心中一喜,嘴上卻道:“哦。想必是走錯路了。”

“此時天黑了,你要回去摸黑恐怕不易,不如明天天亮再走。”那壯漢道,“我們家就在前麵,如不嫌棄,可以到我們那兒住一宿。”

“那怎麽好意思?”媛湘心中不但對壯漢不大信任,更不信任的還有那匹狼。“多謝兄台美意。我也怕家人擔憂,還是漏夜回去吧。”

“哦。家人若見你一夜不曾回去,那是會擔憂。既然如此,我就不留你了。”壯漢說罷,自顧自而去。

望著不遠處的點點煙火,媛湘鬆了口氣。總算到有人煙的地方,不用再擔心了。她找個幹淨的角落坐下來,就著水喝毫無味道的饅頭。

這一夜,她潦草地坐在外麵的草垛裏歇了一覺,天還未亮就離開了。走到半路上,遇到一個提著水的婦人,便迎上前去幫她托了一托,那婦人笑道:“多謝小兄弟,這點兒重的東西,我還提得起。”

媛湘便趁機問:“大娘,請問喀及軍營在哪裏?”

大娘上下打量她,“你要去軍營?你該不會是去從軍吧?”

“不不,我是去找人。”

“就想呢,你這瘦不拉及的小身板,到了軍隊能頂什麽用?”大娘嘻嘻笑道,“軍營就在這條路走到盡頭,往右邊走,走約莫大半個時辰,就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