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好幾天,媛湘茶飯不思,倒是很勤快地給舒沁繡著禮服。沒有怨恨,沒有嫉妒,她好似木偶人般,不笑不說話。

朵梅把點心端到她麵前,“小姐,你好歹吃點兒吧。是不是哪裏不舒服,叫太醫來看看可好?”

“不用了。我很好。”她頭也不抬。

“你這樣子怎麽是好呢?都瘦了。”朵梅說道,“打從那天少爺走了,小姐你就開始吃不下飯。該不是和少爺慪氣吧?不是我說,小姐你都十六歲的姑娘啦,別動不動就發孩子脾氣。我知道了,想是擔心將來少夫人進了門,少爺不疼你了吧?”

媛湘睨了她一眼,“不要亂說話。”

“是。”朵梅笑吟吟地,“小姐要是把點心吃了,我不但不亂說話,連話幹脆也不說了。”

媛湘忍不住露出絲兒笑容,“要是讓你不說話,豈不是比要了你的命還難受。”

正說著話,清河從外麵樂顛顛地跑進來:“小姐,恭喜你呀!”

媛湘還沒開口,朵梅便問:“喜從何來?”

“府裏的人都說,小姐要進宮去選秀了!”清河看起來高興極了,雙眼閃著精光,“以我們小姐的樣貌,將來肯定寵冠六宮啊!所以小姐,恭喜你!”

媛湘震驚,手上的喜服緩緩地滑到了地上。她不可置信地望著清河,“你說的是真的?”

“府裏都在議論,想必是真的。”

媛湘不敢置信!當今皇上,是害死她父母的直接凶手!而他們竟然要她進宮選秀?

舒沁知道嗎?他,不可能不知道的吧?

“小姐,小姐?”清河叫喚她,“你怎麽啦?”

媛湘的臉色蒼白,她匆匆站起來,“我去找舒沁。你們別跟來。”

清河與朵梅麵麵相覷,一臉疑惑。怎麽小姐看起來很懼怕進宮選秀的模樣?對於大多數人來說,能進宮可是意味著莫大的榮耀,萬一萬千寵愛在一身,那可就飛上枝頭,成了萬人景仰的鳳凰,一輩子都享不完榮華富貴了。

媛湘跌跌撞撞地到即墨軒,可是舒沁不在;她又去程澤雪的院落,程澤雪正在屋子裏休息,見她來,從美人榻上支起身子,笑問:“這個時間怎麽來了?”

媛湘直勾勾地望著她:“幹娘,聽丫鬟們說,我要進宮選秀,是不是真的?”

程澤雪撥了撥頭發,笑了笑道,“正想等下午和你說。你知道,三年一次的選秀就要開始了。每個朝廷大臣家中的合齡女子都是要參選的,你既為我們名下女兒,就要進宮去選秀。怎麽了?你不想去嗎?”

媛湘紅了眼眶,“你既然認識我爹娘,應該也知道我爹娘當年是蒙受不白之冤。我怎麽還能進宮呢……”

程澤雪連忙看了看周圍,和她低聲道:“這種話千萬不要再說了。沒人知道你的身世,你也必須守住身世的秘密。你的父母是不是被冤枉,我不知道,那也不是我能管我該管的事;我隻是憐惜你孤苦伶仃,才將你接過來收養;如今你要進宮去選秀,也不是我們一個人說了算,那都是皇家政策,我們都無可奈何啊!”

媛湘的目光幽涼,“如此說來,我是非去不可了?”

“是。”程澤雪拍拍她的手,“你也不要覺得沮喪鬱悶,未必進宮選秀的就都會成為妃嬪。皇上若沒有看上你,你隻管退居下來,將來指配給皇親國戚,也是很好的。”

媛湘臉上一片死白。看來,選秀是逃不過去了。若是真的成為老頭皇帝的妃嬪怎麽辦?她怎麽麵對一個殺她父母的凶手!

程澤雪好聲安慰她:“你父親會找關係,把你安排在最後的時間讓皇上過目,盡量讓你選不中。退下來的,就可以指給皇公大臣了,到時咱們再活動活動關係,指一門好親事,是一定可以做得到的。你別愁了,嗯?”

她怎麽能不愁?可麵對程澤雪,她不能再流露自己絕望甚至憤怒的情緒。對程澤雪和舒定安,她心存感激。如果不是她們收養她,讓她接受教育,知書識字,過錦衣玉食的日子,今天的她說不定雙手粗糙,成天做不完的活兒,洗不完的衣裳,當著個被人呼來喝去的下人,或者被人販子不知道賣給哪個五大三粗的男人做娘子。以她的火爆性格,要麽讓欺負她的人死,要麽她自己死!

她不會活得像今日這般舒坦。

正如程澤雪所說,皇策,他們決定不了,能夠盡心幫她,那也就夠了。她還能奢求什麽呢?

逃走?

她不能做那等忘恩負義的事。自己逃之夭夭,剩下爛攤子要他們收拾,這種事她做不出來。

“什麽時候要進宮?”她聲如蚊蠅地問。

程澤雪道:“下個月初十。”

那就是,還可以等舒沁成親之後。媛湘點了點頭,“我知道了。”

程澤雪拍拍她的手,“好孩子,你別心急,我們會盡量給你想辦法的。”

媛湘點了點頭,又陪著說了會兒話,就離開了。她回到紫洲,把自己關在屋子裏,隻管做針線活。她需要冷靜冷靜,才能知道以後的日子該怎麽走。不管是否會被皇帝選中當妃嬪,進宮是她現在要麵對的首要問題。進入後宮選秀,她就離弑父仇人進了一步;也就能離父母冤案的真相進一步!舒沁不幫她,她隻要有了渠道,一定可以自己查得到!

如此想著,她也就對進宮選秀一事不那麽抗拒了。

她日夜執著舒沁的喜服繡個不停,金色的鳳凰,那麽靈動鮮活,仿似要從衣服中飛起來一般。程澤雪來看兩次,次次都讚不絕口。

但舒沁一直沒來。

他肯定不可能不知道她要進宮去選秀,但他,無動於衷!他的態度讓媛湘在覺得失望的同時,又有點隱隱的淡淡的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