朵梅顧不上別的,當場大哭了起來:“小姐,我總算找到你了!嗚嗚嗚,我總算找到你了!”

杜錦程見果然是朵梅,便和他們說先回家去洗漱下再說,要不朵梅一身一頭的髒水,也十分難受。媛湘拉著朵梅,因受不了那叟水的味道,快到家時,哇得一口吐了。

朵梅便自動地拉遠了距離,“小姐從小怕這種味道,還是離我遠一些的好。”

“趕緊回家洗洗就好了。”

回到家中,朵梅細細地漱洗了幾遍,等穿著媛湘的舊衣裳清清爽爽地出來,妙鈴姐妹都不認識她了。她們才剛還鬱悶著為什麽家裏來了個叫化子呢。

朵梅此時才能奔到媛湘身邊拉住她的手:“小姐,我總算找到你了。真算是天無絕人之路了。”

媛湘安撫地拍拍她,“忠叔煮了餃子,你先吃一點再說。餓壞了吧?”

朵梅的眼睛裏立刻浮起淚光,媛湘了然地點點頭:“去吃吧,有什麽話,等吃飽喝足了再說。”

她帶著朵梅進飯廳,朵梅吃了一大牒子餃子,直到撐得肚子圓了一圈。她捂著肚子露出滿足的神情:“好幾天沒有吃過一頓飽飯了。”

“你不是應該在皇宮裏好好待著嗎?怎麽落到今天這步田地?”媛湘蹙著眉問道。

朵梅眼裏露出苦楚,可憐兮兮地望著媛湘:“小姐,你還記得大少爺當年成親時,劫持過你的男人嗎?”

媛湘點點頭,“我記得。”她靈光一閃,對朵梅為保離宮一事有了初步推測,“你發現他也在宮裏,是不是?”

“是。”朵梅道,“我看到他在皇宮時就很納悶,因為他在別的宮裏當差。你想,他一個好端端的人,怎麽會在這樣好的年紀進宮當太監?後來我才知道,進宮當太監根本就是假的。”

“你撞破了他和沈絹瑩的奸情?”媛湘的聲音很低。

朵梅震愕地望著她,眼裏寫著不可思議,“你……你,小姐,你是怎麽知道的?”

“我猜的。”

“你說的沒錯,”朵梅的眼裏又浮上了淚,“那天晚上,雨下很大,我服侍小皇子睡覺,睡到半夜,發現他身上滾燙,是發燒了。我就去請示沈絹瑩……沒料到她的房中傳來古怪的聲明,我怕她生病了沒人知道,就撞門進了屋子。”說到這裏,朵梅禁不住麵紅耳赤,“現在想來,真是恨不得剁了我的腳。我為什麽就這麽莽撞不懂事!”

“你終究心地善良。”媛湘歎息道,“你撞破了他們的秘密,他們定是留你不得了,是不是?”

朵梅可憐兮兮地點了點頭:“我再三保證我什麽也沒看見,就算看見了也不會說出去,當時沈絹瑩應的好好的。誰料到第二天就與我說,有樣東西要送到意鳴宮附近的草結堂去。小姐不知道草結堂吧?那是一個神廟,聽說是用來鎮皇宮中的煞氣用的。我心裏疑惑,便留了心眼,並沒有去草結堂。而是躲在附近偷偷地看著。後來,果然見程威鬼鬼祟祟地來了,見尋不著我,又憂心忡忡地離開。我當時就心想,皇宮我是呆不下去了,他們會殺我滅口的。可我又出不了宮,等回了宮,隻好借著皇子生病的借口,將他抱到皇後娘娘身邊去。”

朵梅情緒波動很大,想必受了很多煎熬。媛湘輕輕地拍著她的手背,“然後呢?”

“我將皇子抱到皇後娘娘那邊一事惹得沈絹瑩勃然大怒,衝到皇後宮裏要人。結果皇後看不慣她對皇子不上心的態度,將她訓了一遍,決意暫將皇子留在身邊,等病好了再回去。我心想,我至少可以有些兒時間求求皇後娘娘讓我出宮。”

“旭兒是你一手帶的,和你很親,她怎麽會放你出宮?”

“是啊,”朵梅擦了擦淚,“她不放我走。可我知道留在宮裏我肯定會死在沈絹瑩手裏。在皇宮裏**該是多大的罪啊,她當然害怕我泄密。在皇子生病的時候,她整天都來看他,心裏想的卻是監視我,不讓我有機會和皇後娘娘告密。我們一個下人,遇到這種事隻有把嘴縫上,哪還敢四處胡言亂語呢?我們的命還要不要了?可我,就算如此小心謹慎,也仍然逃不開她的迫害。”

媛湘幽幽地歎了口氣。不管多善良多冰質聰慧的女子,進了宮也會被汙染褻瀆,更何況舒沁與她的感情一向不佳,如今守寡,遇到以前的舊情人,守不住節也不是什麽奇聞。但為了保住現有的身份地位,他們定不會讓朵梅存活於世。想秘密不泄露出去的最好辦法,就是讓那個知道秘密的人,死。

“那天皇子剛剛好了一些,我正睡著覺,忽然被喧嘩聲吵醒,沈絹瑩帶著一眾嬤嬤宮女氣勢洶洶地衝進來,說我意圖對皇子不軌,還從我身上搜出了一包藥。”朵梅說著哀歎一聲,“小姐,我真的好冤枉啊!我對小皇子的疼愛,就像待自己的孩子,怎麽可能會害他呢!連皇後娘娘也心存疑慮,但為了顯示她不偏袒,就將我關押了起來,等內務府的人來調查。”

朵梅的一番話,勾起了媛湘在皇宮裏那幾個月的回憶。全是女人的地方,少不了各種勾心鬥角。“既然被關起來了,你又是怎麽出的宮?”

“我被關在天牢裏等候他們看查,結果很快他們就說證據確鑿,要將我賜死。我自是百般喊冤,可是沒有人來理我,”朵梅激動地哭了出來,“他們灌著我喝下毒酒,我當時就想,看來我死定了。可是一覺醒來,我不但沒死,還出了宮,隻是被扔在城郊的一個山頭。或許他們是覺得我已經死了,所以隨便扔在山上。”

“你可曾回家?”

“回了,但是我看到我們家門口有官差,怕連累他們,所以不敢回去。”朵梅說道,“在這個世界上,除了爹娘,就是小姐和我最親。所以我就到處找小姐,我隻知道你在住在這附近,卻不知道你具體在哪兒。幸而今天我遇到了你,否則麵對我的還不知道是什麽樣的命運呢……”

說著又嗚嗚地哭咽了起來。

媛湘柔聲安撫:“別哭別哭,可見命不該絕,不是又遇到我了嘛。以後就安心地住在這裏吧,你娘那邊,我去打聽打聽,看看他們可有受了牽連。”

朵梅感激不已。

兩人說著體己話,杜錦程走進房間,和媛湘道:“買了你想吃的醉排骨,來吃吧。”

媛湘望著香噴噴,色澤綿紅的排骨,卻頓時沒了胃口,見是杜錦程辛苦特意跑去買的,少不得吃了兩口,就停了筷子。

朵梅自發地問:“這是姑爺吧?幾年前在皇宮見過一次。”

杜錦程和她一笑:“媛湘和我說起過你。往後你沒地方去,就在這裏待著吧,她也正好缺個貼心的人伺候。”

“是。”朵梅應了。

媛湘拉著朵梅的手:“先放寬了心,好好住下來。嗯?”

“謝謝小姐。”

“你我之間,何需言謝。”

朵梅被妙鈴姐妹帶去收拾房間,媛湘則問杜錦程:“我們家添一個朵梅,你沒意見吧?”

“自然沒意見,剛剛和她說的那番話,也不是客套話。”杜錦程認真地說,“妙鈴妙言姐妹雖然盡心服侍,但你們之間缺一種親厚的感情;她們太將你當主子,反而將距離拉遠了。。朵梅既是一直服侍你的,如今又到你身邊,當然極好。”

媛湘微微一笑,“我就知道你肯的。杜老板最大方了。”

他刮了刮她的鼻子,“淘氣。”

媛湘嗬嗬笑著依入他懷中。他身上的味道清朗和煦,是她永遠都聞不夠的香氣。杜錦程摸了摸她的臉龐,“去歇一會兒吧,起先不是喊著犯困嗎?”

媛湘被他這麽一說,困意方又四起,打了個嗬欠道:“朵梅才來,撂下她不好,和她說會子話,等她歇息了,我再來睡。”

“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