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按了按眉心,“愛妃怎麽來了?”

“臣妾聽聞皇上最近心緒不寧,夜不能寐的舊疾又犯了,故燉了些寧神的湯來給皇上喝。”

“有心了。禦膳房成天都有備著的。”

媛湘見這裏沒自己什麽事,便屈了屈膝,準備悄聲退出。誰知才退到門口,便聽到皇帝叫:“朕還沒準你退安呢。”

媛湘尷尬地立在原地,眼角餘光掃過懿妃,她的臉上神情古怪,眼裏摻雜著冰冷與疑惑,媛湘不禁更加害怕了。

她想起那個血腥的夜晚。

那個被她捅了一刀的國舅爺,也擁有一雙這樣的眼睛,毒蛇般的,隨時準備吞滅人的模樣。

懿妃的聲音懶洋洋的:“這位女官是誰?看著眼生。”

媛湘正要回答,皇帝卻道:“聶蘭就要出宮了,朕瞧著她還不錯,便把她按插到禦茶坊來當差。”

“哦……”懿妃沉吟了會兒,“原先是顏歡公主的陪讀,是吧?把顏歡中意的人奪了來,公主沒有和你鬧麽?”

“她小孩子家,不過哭鬧一回懿完了。沒有人束縛她教導她,她還更高興。”皇帝的目光滑過媛湘的臉,“雖舒司儀是個適合的教席,但顏歡是公主,就算她真的無法無天驕蠻任性,誰又敢拿她怎麽樣?朕就這麽一個女兒,就隨著她吧。”

媛湘的思緒又飄忽了。曾幾何時,她的父親也這麽說過。當娘親非要她學針線的時候,父親說:“我們家又不缺做針線的人,為什麽非得讓她學?瞧她紮得手都出血了。我們為她攢下的銀兩幾輩子也花不完,就讓她舒舒服服地,想怎麽樣就怎麽樣過吧。”

忽然間,媛湘聽到有人叫她。媛湘驀然抬頭,看到皇帝和懿妃都在望著她,未免有些慌了是,“是。”

“走什麽神呢?”懿妃微笑著,“皇上和你說了什麽,可曾聽見?”

“去泡杯薰衣草茶,命人送到景陽宮。”皇帝又吩咐了一遍。

“是。”

媛湘退出來,才籲了口氣。懿妃不論是不是那個國舅爺的姐妹,媛湘都覺得自己應該離她遠一點。

可在皇帝身邊服侍,恐怕將來要碰麵的次數隻多不少。媛湘不知道自己在懿妃麵前有沒有露出恐懼的樣子?越是如此,隻會越讓人生疑。她一定要鎮定一些,千萬不能讓別人看出來她在害怕。

回到耳房,已經空無一人了。媛湘在禦茶坊的一盒格子裏取出薰衣草,冼淨瀝幹,開始煮。她從袖兜中取出一個小荷包,用甲蓋挑了一絲粉末,迅速溶到水中。所有動作一氣嗬成。薰衣草寧靜的香氣撲鼻而來,等它稍涼一些,倒入兩個茶盅,送將其送到景陽宮去。

她進到景陽宮門口,便有太監將她攔下,媛湘說明來意,那公公便說:“好,咱家送去。姑娘就回玉圓殿歇息吧。”

媛湘應了是,獨自走回玉圓殿。

第一天在禦前服侍過去了,沒有她想象的緊張,倒是鍾習禹給她的平靜帶來了幾分漣漪。她慢慢往玉圓殿走。

下了雨,空氣格外清新,風吹來,帶著幽幽清香。抬頭看了看,月亮將要圓了。以前下過雨的夜裏,格外涼爽,她就會和舒沁到醉心亭納涼,吃著果品晃著雙腿,好不愜意暢快。

怪不得舒沁說,這樣的日子應該珍惜。可不是?

那些美好歲月,過去了,永遠都找不回來了。現下也許悠閑地坐著聽水聲發會兒呆,都是種奢侈。

畢竟,心態已然不同。

快到玉圓殿時,她還東張西望了下,生怕鍾習禹就在附近。

幸而,沒有。

媛湘不禁自嘲笑一笑,別太把自己當回事。鍾習禹已經在她手上碰了那麽多個疙瘩,恐怕不會再來煩她了吧。她已經說得那麽清楚,今天他的強吻她那一腳,應該除了痛,也能讓他看清白她的心吧。

媛湘幽幽地歎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