媛湘去過一次鍾習禹的寢宮,這次來的目的,卻已上次無異——都是有事相求。這個時間,他想必正睡得酣暢吧?不曉得禦寬去叫醒他,會否被臭罵一頓?

在寢宮門口,禦寬的聲音很輕:“你等一等,我去叫太子。”

媛湘點頭。過了片刻,有燈光亮起,鍾習禹異常精神地出現在他麵前,“你怎麽來了?進來進來。”一把就將媛湘拖進了屋內。

禦寬默默地退走去,並且將門帶上。媛湘揉揉被抓痛的手臂,“你不能輕一點嗎?”

“你怎麽出來的?”鍾習禹目光灼灼地,“母後不可能放你,你是自己跑出來的?”

媛湘嗯了聲。

“門口有宮女守著,你肯定出不來。”鍾習禹拉長了尾音,“哦……你是從屋頂爬出來的?”

媛湘點點頭。

“我以為如果你從屋子裏出來,會試著逃出宮去。”她能來找他,是不是說明她的想法正在改變?但,如果她變了想法,後天便是他們的成親之期了,她又為何費勁逃出來呢?

媛湘微微一笑,“我一個人怎麽逃得出去?”

“所以呢?”他目光灼灼地望著她。

“沒有所以,”媛湘的聲音輕輕的,“我知道自己的力量微薄,改變不了什麽了。你對我如何,我看在眼裏的,也許我該試著向生命低頭。我嫁給你,可以,但是你要答應我一件事。”

她避開鍾習禹那灼熱得發燙的眼神,心慌得亂跳。說謊,真是件難受的事。然而她進了宮之後,卻沒有幾次不在說謊。

“什麽事?我都答應你。”鍾習禹覺得自己的熱血都往頭上湧,他臉頰發燙,呼吸急促。不論她是不是對他有改觀,她改口要嫁給自己,對他來講就是莫大興奮的事。他到此時才知道,什麽是真正的幸福喜悅。和她的應允相比起來,都顯得微不足道了。

媛湘低垂下睫毛,“馬上就要成親了,但我身困宮中,幹娘也不曾來看我,我想置辦的東西一件都買不到,這可不行。”

“哦,”鍾習禹笑了,“你是怕少了嫁妝。”

“嗯,”媛湘道,“此其一。再者,我還要去月峰廟許願,求一個美滿婚姻。”

鍾習禹聽她這番言論,心中早已樂開了花。“好。”

“既然如此,天亮我們就出宮。”媛湘說,“月峰廟隻有早上才迎香客,遲了可就趕不上了。”

“哦。”鍾習禹沉吟了會兒,心裏又有一些憂慮起來。媛湘會不會是說謊呢?會不會是想騙他帶她出宮,等出了宮之後再找法子甩掉他?

這個念頭在鍾習禹心中短暫地停留了一會兒,就被他剔除了。若媛湘真的隻是想利用他出宮,他也有辦法把她捉回來。有他看著,她能跑得到哪裏去?

“可不可以?”媛湘急切地問他。

“行。”鍾習禹說道,“等天亮用過早膳就走。”

“不,不要吃。”媛湘說道,“我們出宮去還怕沒有地方吃麽?我好些時候沒吃晉連街上的小吃了。我帶你去吃。”

媛湘從未對他如此親近,鍾習禹喜得心裏甜滋滋地。“好。但現在離天亮尚有些時間,你要不要歇一會?”

媛湘搖搖頭。她感覺困倦,但又害怕自己若是睡下去,會有變數。天亮不用太久,皇後他們定會知道她逃走的事情,屆時若是幹預一番,恐怕他們走不了。另外,如果“他們”有心要置習禹於死地,他留在這裏更加危險……

媛湘雖然不喜歡鍾習禹,與他之間的結估計永遠也化不開,但那不代表她想他去死。

“既然如此,那我也奉陪吧。”鍾習禹道,“我命人煮點茶來。”

“不,不要。”媛湘說道,“什麽都不要吃。”

鍾習禹古怪地瞥她一眼,媛湘連忙說道:“我不餓,也不渴。咱們來下棋如何?”

“好。”鍾習禹的心滿滿的是柔情。對他而言,這是從未有過的體驗,因為媛湘總算沒有拿冷臉看他,要和她一起下棋,出宮去玩……一切是如此甜蜜。幸福來得太突然,他受寵若驚,又如履薄冰。

誰來告訴他,這幸福永遠不會消失?

哦,後天他們就要成親了!舒定安暫時安份了,朝中大臣也都表現出對他登基的期待,一切都往好的方向去發展,對不對?

他們下了幾盤棋,天就逐漸亮了。

媛湘很困,眼睛要很勉強很用力才撐得開。鍾習禹說:“你既然困了,何不休息一下再走?若實在趕不及今兒早上去月峰廟,明天再去也不遲啊。”

“不行。一定要今天去。”她能等,他能等麽?

真是個倔強的性子。可,誰叫他就好她一口呢?“好吧好吧,你說今天去就今天去。”

“現在天快要亮了,咱們走好不好?”

“會不會太早了?”天還隻是蒙蒙亮,恐怕楚都百姓,大都還在酣睡中吧。

“不會不會。”

鍾習禹沉默了會兒,“嗯,那我去安排準備一下。”他轉身出去了。他找到禦寬,“稍後我要和媛湘出宮。”

“是。”

“她是否有些怪?”鍾習禹問道,“我覺得她和平時不一樣。”

禦寬臉色肅然:“屬下與媛湘姑娘不相熟,故不覺得她有什麽不一樣。”

鍾習禹點了點頭,“或許是我多心了。既然如此,收拾準備一下,我們出宮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