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縣令愁啊,愁的眉毛都擰到了一起。

他的官運著實不怎麽樣,眼皮子底下竟然發生了一樁命案。

其它類型的案子都好壓唯獨這命案沒法壓也不敢壓。

別說壓了,若是處置不及時不能如期將真凶緝拿歸案,考績受到影響貶官是小,丟了烏紗都有可能。

所以聽說發生了命案,陳縣令一把推開了服侍的小妾,整理了衣冠去二堂了。

衙門規矩,隻有極少數的案件是在大堂審理的。多數案子都是在二堂審理。這也可以理解,審案嘛自然會出現許多突**況。

若是在眾目睽睽之下審案,萬一發生點什麽意外豈不是沒了回旋的餘地?

而在二堂審案就不存在這一問題了。

二堂就在衙門內部相當封閉,在其中審案發生了什麽吃瓜群眾是不可能知道的。

陳縣令聽說命案是在詩會雅集上發生的卻是頭疼。

讀書人是最難纏的,處理的稍不合他們的心意就會弄得滿城風雨。

“大老爺,當時在酒樓裏的所有人都帶到衙門了,您看要不要升堂?”

一名小吏衝陳縣令欠了欠身子,恭敬的問道。

“嗯,升堂吧。”

雖然極度不爽,陳縣令還是得升堂。這種事情府衙是不會受理的,最終還得他來審理。與其多此一舉,把案子頂上去再被打回來,還不如一開始就擺出一副勤懇的模樣,這樣多少可以得到上官的好感。

“升堂!”

陳縣令一拍驚堂木,衙役們杵著水火棍喊著威武,便算是正式升堂了。

由於涉及的人數實在太多,故而采取了分批質詢的方式。

一批十人,分數批上堂。

第一批被帶到堂上的就有詩會的組織者柳如是,以及主要的詩社成員。除此之外還有酒樓的掌櫃,夥計等。

寧修也在其中。

此一時彼一時,以前陳縣令都不會多瞅寧修一眼,可現在他卻巴不得多些機會和寧修接觸。

原因無二,此子是張閣老看好的。

張閣老看重的人自然是前途無量,絕對不能得罪。

不但不能得罪,還必須極盡嗬護,讓他感受到一縣父母官對他的關愛。

陳縣令望著寧修出神竟然忘了此刻正在升堂審案。在小吏的一番提醒下他才反應過來,一拍驚堂木率先對柳如是質問道:“柳賢生,這次詩會可是你舉辦的?”

柳如是被嚇得不淺,本是呆呆站著,被寧修用手指捅了一捅才回過神來。

“啊,回稟縣尊,這詩會確實是學生舉辦的。”

陳縣令點了點頭。柳如是他是認識的,柳家在荊州也算是望族,可謂家財萬貫,柳如是這個附學生員便是花錢捐的。雖然是花錢捐的但那也是生員,故而可以享受見官不跪的特權。

“那本官問你,你和死者韓侑是什麽關係?”

“回稟縣尊,韓侑是學生的同學。”

“哦。”

陳縣令輕應了一聲看不出任何情緒的變化。

他醞釀了一番,方是再度發問:“死者暴斃時你在做什麽?在他的什麽位置。”

“回稟縣尊,學生那時就坐在韓侑的鄰桌,在和尺素姑娘喝酒。”

柳如是結結巴巴的說道。他實在太緊張了,陳縣令問一句他答一句,不敢多說半句生怕惹了事端。

“你說你當時在和一個叫尺素的女人喝酒?”

陳縣令眉毛一挑沉聲問道。

“是。”

柳如是擦了擦額角淌下來的汗水。媽呀,縣尊大老爺該不會怪罪他狎妓祝酒吧?

那種場合不叫幾個歌妓助興實在說不過去啊。

“來人呐,帶歌妓尺素上堂。”

縣太爺發了令,自有衙役帶了尺素上堂。

由於命案發生後酒樓中的所有人都被衙役帶到縣衙,尺素也沒來得及換衣裳。

她這身打扮在堂上十分惹眼,無數衙役都盯著她瞧,眼珠都爆出來了。

就連端坐案後正自審案的陳縣令都咽了一記口水,這歌妓長得如此妖嬈,他覺得自己心頭被人用指甲撓一般,瘙癢難耐。

“奴奴尺素拜見縣尊大人。”

歌妓身份低微,見官自然是要行禮的。

尺素毫不猶豫的跪倒在地衝陳縣令行了大禮,低垂著頭等待問詢。

“把頭抬起來。”

陳縣令喉頭微微聳動,溫柔的問道。

“奴奴遵命。”

尺素將頭抬起,一雙明眸正巧與陳縣令對在了一起。

四目相對,濃情蜜意盡在其中。

衙役們心照不宣的低下頭去,眼觀鼻鼻觀心。

大老爺看來是看上這位尺素姑娘了。

也難怪,這麽一個妖孽般的女子又有幾個男人能不動心呢?

陳縣令這麽一直盯著尺素看了良久方是砸吧砸吧嘴道:“方才柳賢生說韓侑暴斃時你們就在鄰桌飲酒可有此事?”

尺素久經風月場,如何看不出陳縣令對她動了心思。

男人都是用下半身思考的動物,便是縣令也不例外。

她眼眸一轉,嬌滴滴的道:“是啊,奴奴當時正與柳公子對酒,聽得一聲慘叫,扭過頭去瞧,便看到韓公子雙手死死掐著脖子,表情極為痛苦。”

“哦,你繼續說。接下來呢,接下來發生了什麽?”

“接下來那韓公子便死了啊。”

“咳咳,本官不是這個意思。本官的意思是你可有發現一些形跡可疑的人?”

陳縣令這麽問還是有些道理的。

那酒樓被柳如是包了下來,那麽酒樓中除了參加詩會的兩府士子,陪酒的歌妓外便隻剩下酒樓的掌櫃夥計了。

如果是這樣的話,範圍就小的多。但如果還有形跡可疑的人出沒,範圍就會一下子擴大不少。

從斷案的角度考慮,陳縣令當然希望斷定凶手就在士子歌妓以及酒樓雇工之中。

他這番話有引誘的味道,尺素如何聽不出?

她抿了抿嘴唇道:“啟稟縣尊,奴奴並沒有發現什麽形跡可疑的人。二樓都是一些公子相公啊。”

好,甚好!

陳縣令直是大喜,心道這個尺素姑娘真是上道。

隻要範圍定下來就好追查了。即便最後查不出結果也可以拉一個酒樓雜役頂缸,這案子不就結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