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看來,那凶手一定是酒樓中的人了。

陳縣令撚了撚胡須,如是想到。

“你方才說當時正在和柳賢生喝酒,聽到一聲慘叫一回頭就看到韓侑雙手掐著脖子?”

“是的。”

尺素微微頜首。

“吳仵作,你說說看,韓侑是因何而死?”

陳縣令又轉向仵作吳琛,沉聲命令道。

“回稟縣尊,卑職還沒來得及詳細查驗。不過死者身上並沒有明顯傷口,結合其垂死時雙手死死掐住脖子的動作,卑職以為他是中毒身亡。”

吳琛的回應很程式化,可謂挑不出錯來。

不過陳縣令還是不怎麽滿意,這也可以理解。畢竟仇殺和投毒是兩個量級的事情,後者的危害性遠比前者要大。

如果隻是一樁仇殺,陳縣令可以迅速結案,說不定還能得到上官的嘉獎。但投毒就完全不同了,事情會變得很複雜,需要抽絲剝繭,細細去查。

這和陳縣令的初衷很不一樣。

吳仵作一句話讓本來‘很清’的水變得‘渾濁’,陳縣令怎麽高興的起來?

但他偏偏又不能責怪吳仵作,畢竟其也是如實回答。

陳縣令決定再給吳仵作一次機會。

“咳咳,茲事重大,怎可不查驗仔細?本官命你再去查驗一番,此次務必要查清楚韓侑究竟是因何而死。退下吧。”

陳縣令擺了擺手,吳仵作自然拱手領命而去。

“寧修,韓侑暴斃的時候你在幹什麽?”

陳縣令一邊揉著額頭一邊問道。

“回稟縣尊,學生當時在天井透氣。”

嘶!

聽到這句話,陳縣令不禁倒抽了一口涼氣。

他本就是隨口一問,寧修隻要說一句當時在飲酒這問詢便也就過去了。

偏偏這廝來了一句在天井透氣,這不是自找不痛嗎?

陳縣令當然相信寧修不會是凶手,可問題是斷案不能全憑個人感情啊。

“可有人與你一起?”

“沒有。”

嘶!

陳縣令這下氣的要跳腳了。寧修啊寧修,好端端的整這麽一出幺蛾子你不是存心叫本官為難嗎?

你說你去天井透氣,又沒有人證明,如何能洗刷掉你的嫌疑?

寧修自然也注意到了陳縣令的表情變化。不過老實說他並不怎麽擔心。陳縣令懷疑他?不存在的。假設是他殺掉的韓侑,那麽出去透風完全就是多此一舉。雖說當時詩會氣氛正濃,但若是他重新回到酒樓對韓侑下手絕對會有人注意到。

除非他會飛簷走壁,爬到屋頂去。

至於吳仵作說的下毒論,寧修更是一個字都不信。若真是下毒,韓侑即便不七竅流血,也會麵色青紫,怎麽可能那麽幹淨?

除非陳縣令是頭豬,不然絕不會懷疑他。

“本官知道了。來人呐,帶酒樓掌櫃、夥計上堂!”

寧修和柳如是接受堂上垂詢後便一齊出了縣衙。他們本就隻是配合縣尊大人問些問題,又不是嫌犯自然不會被羈押,連自由都不會受到限製。

可柳如是的神色還是不太好,走起路來一飄一晃,一點也沒有胖子該有的沉穩。

這也可以理解,並不是所有人都能夠直麵朋友死亡的。

韓侑是河東詩社的成員,又是縣學生員,想必和柳如是私交甚篤。

看著好朋友暴斃在麵前,對柳如是的衝擊實在太大了。

“如是兄,你沒問題吧?要不要寧某送你回去?”

寧修上前一步,關切的問道。

“啊?寧朋友不必管我,我能回去。”

柳如是苦笑一聲道:“真的想不到啊,前一刻韓朋友還在吟詩作對,談笑風生,之後便......”

說到這裏柳如是聲音哽咽,搖了搖頭。

“死者已逝,如是兄便再哀傷也無濟於事。當務之急是配合縣衙揪出真凶,將其繩之以法,替韓朋友報仇。”

寧修這番話點醒了柳如是,他頻頻點頭:“寧朋友說的不錯,我們必須要找出真凶替韓朋友報仇。不過查案是縣衙的事情,我們又能做些什麽呢?”

“查案雖然是縣衙的事情,但沒人說我們不能提供建議啊。”

“寧朋友有主意了?”

柳如是眼前一亮。

“談不上主意,不過可以試一試。”

柳如是大喜:“我就知道寧朋友一定有辦法,說說看。”

寧修示意他附耳過來,柳如是立即湊過身去。

寧修貼著他的耳朵低語了一番,柳如是皺起眉頭道:“這樣真的行嗎?”

“試一試又不會有什麽損失。”

柳如是咬了咬嘴唇道:“那好,便依著寧朋友的話試一試。”

吳仵作難以置信的盯著眼前的這具屍體。

怎麽可能,這怎麽可能。

為什麽他從死者的牙縫、舌根下找不到任何毒藥殘屑?

可死者暴斃時明明是雙手卡住脖子的啊,又沒有外傷的痕跡,除了中毒還能怎麽解釋?

“我說吳仵作,你查驗完了沒有啊。大老爺可還等著回複呢。”

一名小吏不耐的在吳仵作身後催促,這徹底激怒了他。

“你懂個屁,若是我判斷錯了,會直接影響縣尊斷案的。這種事情,絲毫大意不得。”

“嗬嗬,那您倒是些得出個結果啊。總不能就這麽一直拖著吧?”

“我......”

吳仵作被噎的說不出話來。他從業二十餘載,還從未見過如此離奇的死狀。他現在真的有些拿捏不定,這人到底是怎麽死的?

“你去回稟大老爺,就說我還需要一天的時間查驗。”

“噢。弄了半天還是查驗不出個結果啊。得了,我去向大老爺複命了。”

小吏輕蔑的一笑,揚長而去。

吳仵作隻覺得一口氣鬱結在胸口,簡直要暈過去。

不行,一定要查出死者的真正死因。

他知道有些毒藥不會殘留在口中,若想徹底排除毒殺的可能,便要將此人的胃剖開......

雖然有些惡心,但吳仵作還是決定試一試。當然他不會親自動手,而是準備去找師兄幫忙。他的師兄是府衙的仵作,對剖胃驗毒很有一套。隻要請他來幫忙,就一定可以查出此人真正的死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