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文程這幾天心情很不錯。

錦衣衛那裏已經查的差不多了,隻要他需要立刻就可以把證據抖出來,將陳縣令拿下。

但賀文程不想這麽急,他要醞釀時機。

此行的真正目的是搜集遼王的罪證。陳複隻是引子,目的是將這把火燒向遼王。若是因為操之過急打草驚蛇,讓遼王有了戒備,那就不美了。

賀文程正自臨帖,一個書吏來報,說有個自稱寧修的縣學生員求見於他。

察院是知府李瑞安排的,院中的書吏也都是從府衙裏借調來的。

他們什麽場麵沒見過,對於官場上的一套東西早已爛熟於心。所以侍奉賀文程的幾個書吏能夠做到不膠不離,不該問的事情一句也不會多問。

雖然這書吏對於一個縣學生員求見賀禦史感到十分不屑,但他還是毫不猶豫的前來稟報了。

這年頭想出名的人有很多,這個寧修大概就是其中之一吧。

他隻要將話帶到就盡到了責任,至於賀禦史見不見此人那就是賀禦史的事情了。

賀文程聽到寧修的名字先是一愣,旋即問道;“要見本官的便是江陵縣學生員寧修?”

“回大老爺的話,正是此人。”

“恩,你帶他來見我吧。”

賀文程和聲說道。

“遵命。”

那書吏倒著退了出去,賀文程卻是站起身來來回踱步。

寧修,寧修......

一個縣學之中總不該有重名的吧?

他無數次的聽到張閣老提起這個名字,知道此人是可以信賴的。

張閣老雖然並沒有讓他來到江陵後聯係寧修,但他老人家對寧修明顯是欣賞有加的。

如今寧修主動求見,他當然得見。

隻是他還沒有想好讓寧修扮演什麽角色,畢竟這件事太過重大,越少的人知道內情便越穩妥。

片刻後寧修便被帶進屋來,賀文程不由得細細打量起這個年輕人來。

他想看看,究竟是怎樣的一個少年才俊能夠得到張閣老的如此讚頌。

定睛瞧去,此人麵容白皙,五官俊朗,雖然稱不上豐神俊逸,卻也是十分驚豔了。

最重要的是,此人身上透著一股自信成熟的氣質,讓人不禁對其好感倍增。

“晚生寧修拜見輝嶽公。”

寧修深深一躬,衝賀禦史行了大禮。

他不太習慣於下跪,此禮已經是他拜官能夠接受的極限了。

雖然他也知道將來見了皇帝肯定得跪,但能晚一日便晚一日。

“恩,免禮。”

賀文程抬了抬手,虛扶起了寧修。

“寧賢生啊,你來求見本官所謂何事啊?”

雖然賀文程知道寧修是自己人,但也不可以說的太明白了。畢竟他也不知道寧修究竟知曉不知曉張閣老的計劃。要是他大嘴巴說錯了話,可是會影響張閣老的大計的。

“啟稟輝嶽公,晚生來是陳奏一件天大的事。”

“哦?”

賀文程捋了捋胡須,頗為玩味的說道。

天大的事?他倒想聽聽,究竟什麽樣的事算天大的事。

“你且說來聽聽。”

寧修深吸了一口氣,朗聲說道:“晚生要狀告遼王目無君父,不忠不孝!”

屋內雖然隻有賀文程和寧修兩個人,賀文程還是神色一變。

“你說甚麽?”

“晚生要狀告遼王目無君父,不忠不孝!”

寧修麵色不改,又說了一遍。

“你可有證據?誣告親王可是重罪。你馬上要參加鄉試,前途無量,千萬別做傻事。”

該說的場麵話肯定是要說的,再說賀文程也想試探寧修一番,看看他是否真的知情。

“晚生有確鑿的證據。”

寧修朗聲道:“遼王在七年前,先帝駕崩之際迎娶了一房妾室,並在熱孝期間行房。如今這妾室就在遼王給她安排的別院中居住,與她一同居住的還有她和遼王的孩子。”

饒是賀文程極擅掩飾情感,還是忍不住喜聲道:“你說的是真的?”

“晚生所言句句屬實。”

“好,好啊。把此人帶來見本官。”

寧修說出這番話,就證明他確實對張閣老的計劃是知情的。既然如此,賀文程當然可以讓他介入進來。

何況寧修有著這麽重要的一條線索,如果深深挖掘一番,給遼王定罪將沒有任何難度。

“遵命。”

寧修這便前去崔氏宅中,把崔氏母子一齊帶到了察院。

一來一去用了不過一炷香的時間。

賀文程親自接見了崔氏母子,在了解了事情的經過後賀文程難掩心中的喜悅,表示一定會替她母子做主。

他一直在等,等到一個足以拿下遼王的時機。現在終於讓他等到了。

錦衣衛那裏看來可以知會一聲了,雙管齊下,他就不信遼王能夠逃出生天。

正月二十一,在十幾名錦衣衛的簇擁下賀文程來到江陵縣衙。

知縣陳複還沒明白發生了什麽,就被錦衣衛拿下。

他驚恐的看著賀文程,一時情急竟然連辯解的話都說不出來。

賀文程也不打算和他廢話,一揮手示意錦衣衛把人帶走。

縣衙的一幹衙役皆是呆若木雞。在他們眼中,縣尊大老爺那是頂天的人物,怎麽就像一頭豬似的被五花大綁帶走了?

錦衣衛?

我的老天爺啊。

時至萬曆朝,錦衣衛擴展至十七個千戶所,除了分駐在兩京的天子親軍,各布政使司轄地也分別設有千戶所,在一些要衝通衢還會下設百戶所。

錦衣衛與鎮守太監相互合作,監視地方官員。

荊州乃是水陸要衝,自然設有一百戶所。可問題是這些百戶所的校尉縣衙的公人基本都認識,這些人卻麵生的緊且一口京師口音。難道這些人是從京師來的緹騎?

一想到此他們更絕了營救縣尊的想法,衙門當差就是混口飯吃沒必要把命搭進去。

賀文程派人把陳縣令押到了府衙。一來是知府李瑞是張黨的人,把陳複關在這裏他放心。二是除了府衙也沒有其他的地方可以關押陳複了,總不能把他關在縣衙吧?

李瑞知道賀文程這是要對遼王動手了。

他主動的把審理陳複的資格讓了出來,讓賀文程主審。

該出風頭的時候他毫不猶豫,不該出風頭的時候他也不會勉強。

這種案子當然不能公開審理,賀文程是在府衙大牢提審陳複的。

一眾獄卒全部換成了錦衣衛的校尉,氣氛逼仄的讓陳複難以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