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懷遠兄妹一離開江陵,寧修便全身心的投入到溫書備考之中。距離鄉試已經不足兩個月,寧修必須保證全身心投入才可以。

經驗告訴寧修,考前的這段時間效率是最高的,若能利用好這段時間考試中超水平發揮也不是不可能。

他前世本就是學霸,自然明白怎麽利用好考前的寶貴時間。

加之有張懋修留下的寶貴時文資料,寧修複習起來更是感到得心應手。

這個階段不需要題海戰術了,每天隻需要寫一篇時文保持手感和熱度即可。

寧修每日早起用過早飯,耍一遍五禽戲之後就開始對著四書集注溫習經典。

一上午都是在溫書中進行的。之後寧修會和家人一起用午飯,利用午飯的時間了解一下水泥、肥皂、玻璃作坊的情況以及酒樓的生意。

在寧修備考的這段時間,家人確實給了他不少幫助,也能夠讓他放下心來全身心投入到溫習中。

七郎和十郎已經逐漸成長了起來,原本稚嫩的肩膀有已經能抗的起擔子了。至於酒樓的生意寧修就更放心了,有老爹在酒樓的生意絕不會差。

與家人交流一番感情後寧修會小憩一會。

這也是他多年養成的習慣。

不少學子為了爭分奪秒在考前會利用一切零碎的時間,至於睡眠時間更是一再壓榨。事實上這是一種相當不可取的方式。看似靠這種方式擠出了一些時間,但整個人處於困倦狀態效率大打折扣反倒不美。

而且這會讓人的神經一直處於緊繃的狀態得不到放鬆,長此以往很影響精神狀態,考試時能否正常發揮都是一個問題。

寧修也可謂“百經沙場”的老將了,在細節的處理上絕不會出現問題。因為他堅信細節決定成敗。

期間孫悟範倒是來找過寧修兩次,一是在浙江布政司寄售的玻璃花瓶第一批銀錢已經結算返回來了,按照二人之前的約定進行分賬,寧修得到了五千八百兩。

這個數量雖然不算太多卻也是開了一個好頭。

寧修還是十分看好玻璃花瓶在高端市場上的表現的。

有孫悟範在,他就可以放心的把銷售這一塊放出去。這廝簡直就是一個天生的商人,與他合作絕對是寧修作出的最正確的選擇。

再就是孫悟範告訴寧修徐小公爺邀請他鄉試之後來南京一趟,他要親自宴請寧修表達感謝。

對此寧修不置可否的笑了笑。

看來徐小公爺的心情不錯嘛,那個高太監的養子高升已經被拿下法辦了?

對於這些細節寧修並不太關注,不過既然徐小公爺送出邀約,寧修卻也是不好拒絕的。

孫悟範來到寧家自然不會空手回去,賴著蹭了一頓晚飯又捎了一隻燒雞這才心滿意足的拍拍屁股走人,氣的十郎直翻白眼。

備考這段時間寧修的體力消耗極大,盡管他已經很合理的安排了膳食起居,仍然會感覺到力有不逮。故而寧修會在夜裏叫家仆下一碗荷包蛋麵來做夜宵。這也是寧修最喜歡的吃食,隻要吃上一碗立刻回血。

轉眼間就來到了鄉試前夕。

鄉試是在八月開考,八月初九、十二、十五分別考三場。寧修八月初一便趕到了武昌府,與之同行的還有縣學的一應同窗。

與寧修最交好的就要屬劉惟寧了。這廝拿了科試頭名,正是意氣風發之時自然將鄉試中榜定為目標。

寧修與劉惟寧等一眾荊州府士子同住在貢院外的鵬舉客棧。

這客棧名字取得好,極為吉利。諸多士子考生便是為了討個彩頭這才在這家客棧入住的。

寧修與劉惟寧各要了一間天字第一號房,也是鵬舉客棧中條件檔次最好的房間。

二人的房間都在二層,緊鄰著。故而寧修也時常和劉惟寧探討些學術問題。

在科舉這方麵劉惟寧是絕對的大拿,寧修自然不會因為好麵子而擺高姿態。再說劉惟寧和他的關係也極好,好兄弟之間在乎那些虛無縹緲的東西作甚。

劉惟寧經過科試後整個人精神極好,不論讀書作文都透著一股銳氣。寧修不由得暗暗慨歎自信心真是極為重要的,同樣一個人有自信和沒自信那發揮真的是天壤之別。

眼看著就要開考了,不少荊州府的士子便鑽研些旁門左道。他們聽說有人在貢院裏做事,可以幫他們提前把書本文章埋在貢院號舍下,並在考試前把他們分到那個號舍,便動了心思打算花重金買下這項服務。

對此寧修自然是嗤之以鼻的。

科舉舞弊自古有之,但落得好下場的幾乎沒有。若被抓到舞弊革除功名是小,沒準連小命都得丟了。

何況寧修堅信自己憑借實力一定可以中舉,至於名次高低又有什麽關係?

這隻是鄉試又不是殿試,如果不能考中解元其餘名次都是大同小異的。

真正名次有用的是殿試,一甲二甲進士擁有授官翰林或授予庶吉士的資格,而若排到三甲則隻能落得個同進士的身份,最多外放州縣官不可同日而語。

所以寧修現在要做的就是穩穩的中舉,之後的事情反正來年呢著什麽急?

至於考前去拜見大宗師仇英的行為就更不可取了。大宗師又不是傻子,為了避嫌肯定大門不出二門不邁。這時候考生去拜見他,大宗師肯定不會見。

非但不會見,這些去拜見的考生還會惹得大宗師一臉嫌棄。若是大宗師心眼小些,沒準還會拿個小本子把這些人的名字記下來,那麽這些人也就被排除出鄉試榜了。

要知道鄉試和會試不同,提學官擁有極大的個人權力,雖然有朝廷臨時外派來的官員充為主考官,但強龍不壓地頭蛇,他多少要給提學官些麵子。

何況那京師來的主考官初來乍到兩眼一抹黑,也就是坐在那裏象征一番,一應事宜還多是提學官來主持。

當然最後定名次時京師來的主考官是有很大話語權的,不過論在鄉試中的綜合影響力,顯然提學官更勝一籌。

考前什麽最重要?低調!

想那唐伯虎一身文采,會試前放言我必中狀元!結果呢,卷入了科舉舞弊案,連功名都被除去了。

所以啊做人一定要低調,尤其是在大考前這個節骨眼上。

從某種程度講鄉試的上榜難度甚至大於會試。

因為會試、殿試後可以錄取三百人左右,而鄉試隻錄取一百人左右,殘酷性遠甚於前者。

像湖廣這樣的大省能夠錄取一百幾十人,競爭壓力相對小一些,但也是千軍萬馬過獨木橋。

競爭如此激烈,自然有人會生出嫉妒心。

同行是冤家,既然僧多肉少,肯定各種盤外招都使出來了。

畢竟一個蘿卜一個坑,把你扯下去就能上位,這種事誰會不幹?

讀書人真狠起來,是連親娘老子都不認啊。

故而鄉試前夕寧修和劉惟寧一直留在鵬舉客棧之中溫書,隻在開考前兩天才前去貢院踩了踩點。

其實也沒有什麽可看的,畢竟貢院不能進入,隻能在外圍望上一望。

對寧修來說考試實在是一件稀疏平常的事情。前世他讀到博士,不知道考過多少試可謂身經百戰。故而在麵對即將到來的鄉試時能夠較為坦然的應對。

相較而下劉惟寧就要緊張很多了。他雖然遠比寧修年長,是個老秀才。但因為一直被縣學教諭打壓一直不能通過科試選拔,也就是說這是劉惟寧第一次參加鄉試。

同樣是第一次參加鄉試,但劉惟寧參加考試的總數量遠少於學霸寧修,故而比寧修更緊張也就可以理解了。

為此寧修還給劉惟寧開導了一番,這種考前綜合征若是不解決是很影響發揮的。

要不為啥有的人平時成績很優異,一到大考就抓瞎了呢?

心理素質也是硬實力的一部分呐。

當然,劉惟寧的調整能力還是可以的,很便恢複到一個心態相對平和的狀態。

轉眼便到了八月初九,寧修一早便和劉惟寧提了考籃來到貢院外候考。

雖然天剛剛蒙蒙亮,但是貢院前的秀水街已經滿是考生,烏央烏央的人頭攢動。

寧修看到如此蔚為壯觀的景象心中自然感慨不已。

這麽多考生都是各州府縣的尖子生,但最終能夠中舉的隻有一百餘人。

要麽怎麽說鄉試是科舉的一道分水嶺呢。能夠中舉的都是有硬實力真功夫,氣運也還不錯的。

天時地利人和,缺一不可。

寧修現在是明白範進中舉後為何會瘋癲了,真是太不容易了......

這麽多人擠在一起又默不作聲,氣氛實在是有些壓抑。

寧修隻覺得有一種上刑場的感覺。

他娘的,伸頭是一刀縮頭也是一刀,那還怕個卵子。

就在寧修腹誹的時候,貢院的大門突然開了,一個書辦走了出來衝那把守的官兵低語了一番,那官兵點了點頭扯著嗓子喊了起來。

“現在諸考生準備接受檢查進入貢院,將外袍都脫下,考籃挎在右手小臂上!一字排開,莫要擁擠!”

眾考生聞言皆是炸了。

什麽?竟然要讓他們除去外衫接受檢查,這簡直是豈有此理!

想他們都是孔聖門生,竟然要被丘八這樣羞辱,真真是氣煞人也。

可他們卻都是敢怒不敢言。

沒辦法考試要緊,得罪了這些丘八不能按時參考那損失可就大了。

這些考生在心中將貢院大門前值守官兵的女性親戚問候了個遍,卻是無奈的寬衣解帶。

上千人同時脫掉外衫這個場麵實在是太壯觀了。

寧修看到如此場麵直是有些哭笑不得。

大明朝廷果然對科舉很重視啊,就連鄉試前的例行搜查都那麽嚴格。

他與劉惟寧對視一眼便開始解腰帶。沒辦法,既然是規矩自然要遵守,還好不是全脫......

寧修與劉惟寧脫掉儒衫後學著其他考生把它搭在左臂,跟著向前挪動。

檢查進行的很仔細,故而速度很慢。

大約過了一炷香的工夫才輪到寧修接受檢查。

那官兵見寧修來了眼皮也不抬一下,嗬斥道:“把頭伸過來。”

寧修知道他是要檢查發髻裏有沒有夾帶,強壓下怒氣將身子探去腦袋微微垂下。

那官兵粗暴的扯掉寧修束發的網巾,手中拿著一根木棍一樣的東西在寧修發髻間亂捅了一番,這才肯罷手。

經他這麽一番檢查寧修的發髻是徹底亂了。可他卻是無可奈何,沒辦法縣官不如現管,誰叫人家把守著貢院大門呢。

之後官兵又讓寧修在他身前轉了一圈,一雙滿是繭子的大手在寧修全身上下摸索,嗯,還有些發癢......

確認寧修身上沒有夾帶後官兵又照例檢查了考籃,一應工作做完後這才不耐的擺了擺頭示意寧修進去。

寧修也不與他置氣,邁步跨過門檻走入貢院內。

他還顧不得穿上外衫,便有一個書辦催促他往前跟去莫要耽擱。

寧修無奈隻得趨步上前。

走了沒多久他便看到有一個書辦在分發木牌。木牌上寫著考生應考的號舍,寧修分到的是第一列戊未號,位置差不多在正中間。進入貢院內人流相對就分散了,寧修很走到自己的號舍前。

他抬頭瞧了瞧,確認這就是自己的號舍便要邁步進去。

可他一邁腿直接傻了。

外麵看起來還不錯的號舍裏麵卻是泥濘不堪。

這幾日雨水不斷,貢院自然變成了一個大泥坑,外麵的道路還會打掃打掃,可號舍裏卻是不會有人管了。

寧修直是想要跳腳罵娘,尼瑪這和網絡小說中描述的完全不一樣好嘛!

為啥網絡小說中的號舍都十分寬敞明亮?為啥他麵前的這個那麽狹窄矮小,一地爛泥?

猶豫了片刻寧修還是一閉眼邁步跨了進去。

已經走到這步了他還能半途而廢不成,條件差些就差些吧。

但一想到要在這麽艱苦的環境中考三場,寧修便直欲嘔血。

號舍裏空間確實十分促狹,除了一張桌子,一張長凳外根本擺不下什麽東西。

寧修隻得將考籃放在桌上,再小心翼翼的把腿移到桌子底下。還好他現在沒有成年,腿不算太長,不然豈不是得半窩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