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什麽?寧縣令要徹查走私海貿一事?”

劉家大院內,劉氏族長劉海遷驚訝的問道。

“回稟老爺,這是黃縣丞派人告知的,準錯不了。”

劉海遷麵色凝重的搖了搖頭,背負雙手在院子裏踱起步來。

良久他突然止步,又問道:“黃縣丞還說什麽了。”

“黃縣丞還托人說,叫老爺最近先不要走貨了,如今寧縣令正是新官上任三把火,等到他這股勁頭過去了,老爺再走貨不遲。”

“這都是黃縣丞的意思?”

“是,小人不敢欺瞞老爺。”

劉海遷冷笑一聲道:“這個寧縣令看來還是不懂本地形勢啊。正所謂靠山吃山,靠海吃海,咱這香山縣就在大海邊上,不走海貿難道還種地不成。”

他擺了擺手道:“這件事你莫要與旁人提及,那個送信的衙門公人照例打賞十兩銀子吧。”

“遵命。”

那家丁正要離去,劉海遷突然喊道:“慢著!”

“老爺還有何吩咐?”

“去給我備轎,我要去壕境。”(注:壕境,即明代對澳門的稱謂)

香山澳海域出現一支三艘海船組成的船隊。

這些海船都是大福船,每艘船上都有幾百名海員。

船上打的旗幟是佛郎機總督府的黑底金紋旗,故而行近黑灣港時並沒有遭到阻攔。

“都他娘的給老子打起精神來,一會見了總督大人,老老實實的見禮。”

一個渾身腱子肉的漢子訓斥著海員,那些邋邋遢遢的海員見了他就像耗子見了貓一樣,紛紛一個激靈爬滾起來,再不敢有絲毫的懈怠。

“韓先生,咱們這一票賺的著實不小,您的那一份絕對少不了。”

渾身腱子肉的漢子一改凶惡的嘴臉,衝一個身著道袍的男子恭敬行禮。

“大當家你且放心,鄙人知道該怎麽對東家說的。”

那大當家嘿嘿一笑,露出一排大黃牙。

“有勞韓先生了。”

此時三艘福船皆已收帆,相繼駛進港口。

那些炮台之上的佛郎機雇傭兵都露出興奮的麵容,衝著三艘福船指指點點。

“總督大人,劉家的船回來了。”

一名佛郎機雇傭兵前去總督宅邸稟報,佛郎機駐壕境總督席爾瓦呷了一口清茶,不疾不徐的說道:“還按照以前的規矩,我們拿三成。”

那雇傭兵點了點頭,轉身去了。

三艘福船已經停靠在了黑灣港碼頭,海員們將長條跳板鋪好,大當家第一個跳了下來,之後是韓先生,其餘海員也相繼跳下船去,來到碼頭長棧上。

“哈哈哈,馮大當家,韓先生,你們終於回來了。”

說話的是一個紅胡子佛郎機人,他的漢話說的很不錯,聽來竟然和明國本國人沒有什麽區別。

“桑切斯先生許久不見啊。”

雖然隔著老遠,劉大當家便開始熱情的和這名佛郎機人打招呼,就像多年不見的老朋友一樣。

那紅胡子佛郎機人轉了轉眼珠,嘿然笑道:“馮大當家,你們這趟走海可還順利?”

馮大當家小跑著穿過長棧,與桑切斯來了個熱情的熊抱。

“嘿嘿幸不辱命,算是把劉家和總督大人的任務完成了。這一票我們賺了白銀五萬兩。還帶回了不少香料、寶石。”

桑切斯眯著眼睛,就像一隻精明的老鼠。

“隻賺了五萬兩?不可能吧?馮大當家拉去南洋賣的可都是上等的絲綢、瓷器、漆器,賺個十萬兩還是不在話下的。”

馮大當家麵露難色道:“桑切斯先生說的那是理想情況下的,咱這次可是遇到海寇了。”

那桑切斯麵色大變,皺起眉頭道:“海寇?你可打起佛郎機總督府的官旗?”

“當然,我當時就命小的們打起總督府的旗幟了。本以為這些海寇會自行離去,誰曾想他們看到升起的黑底金紋旗反倒像吃了猛藥一般,朝我們撲了過來......”

馮大當家描述的繪聲繪色,桑切斯不禁也緊張了起來。

“後來呢?”

“後來自然是一場惡戰,好在我們的人多,占了上風。但銀子去掉進海裏不少,本來是有十幾萬兩的,最後隻剩下了五萬兩。”

馮大當家不無可惜的說道。

桑切斯嘴角一陣抽搐,顯然不相信這個故事。可他卻也不能公然否認故事的真實性,隻能強自擠出一抹笑容。

好在韓先生及時趕了過來,主動搭話道:“桑切斯先生的那份銀子我們早已準備好了,等到把貨物銀子運上岸,就差人送到桑切斯先生房中。”

桑切斯打了個哈哈,連連擺手道:“不急,不急。”

一行人便在桑切斯的引領下朝總督府走去。

此時總督府大廳內已經擺好了宴席,總督席爾瓦著盛裝坐在上首,他旁邊坐著的是劉家家主劉海遷。

見桑切斯和馮大當家、韓先生來了,席爾瓦便站起身,熱情的迎了出來。

劉海遷猶豫了片刻,亦跟了出來。

“馮南封,你終於回來了。韓琦,你也回來了!”

席爾瓦上前在馮大當家和韓先生肩膀上各拍了兩下,哈哈笑道:“酒宴已經備好了,入席吧。”

馮大當家隻是聳了聳肩,韓先生卻是皺起眉頭。他很反感席爾瓦總督直呼他名字的做法,但席爾瓦總督似乎並不認為這個舉動有何不妥。

出於禮貌,他並沒有拒絕席爾瓦的邀請,但卻不自覺的和席爾瓦站開了些距離。

待眾人皆入席,席爾瓦拍了拍手,立時便有兩列美人魚貫而入,她們身上都穿著薄紗,曼妙曲線隱隱可見。

馮大當家直是瞪圓了雙眼,眼睛盯在這些美人的胸脯和臀上,一刻也不想挪開。

席爾瓦又拍了拍手,一時鼓樂大作,宴會的氛圍立刻就被烘托了起來。

“馮大當家,你們此次走海賺的可豐厚?”

劉海遷舉起酒杯,笑眯眯的打量著馮南封。

“嘿嘿,劉東家,這次走海不走運遇到了海寇,近十萬兩銀子在海戰的時候掉進海裏,這次運回來的隻有五萬兩銀子。不過還有不少寶石、香料,估價也在十萬兩上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