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咱們就到漳州府了。”

桃春掀開馬車車簾,望著若隱若現的城池欣喜道。

她們從京師出來後一路車馬勞頓,行了兩個多月才到了福建。本來寧修是想讓她們直接去泉州府的,但後來考慮漳州府距離廣東布政司更近一些,便叫她們去漳州。

桃春除了那次陪小姐去湖廣,再沒出過遠門,此番自然十分興奮。

戚靈兒在桃春眉心點了點道;“你個死妮子,漳州又沒有老爺,有甚麽可高興的?”

桃春吐了吐舌頭道:“漳州都到了,老爺還會遠嗎?聽說福建和廣東可是挨著的。”

和萬千普通百姓一樣,她對於大明行政劃分的概念十分模糊,隻知道福建和廣東挨著,至於廣州府和漳州府的具體位置就完全不知道了。

戚靈兒拿出一份地圖來,用手指仔細的點了點道:“看,老爺是在廣州府香山縣,旁邊是惠州府,再旁邊是潮州府。潮州府才是與福建布政司接壤的,與之接壤的正是漳州府......”

她手中捧著的這份地圖恰恰是寧修親手畫的。與市麵上可買到的簡易地圖相比,寧修所畫的這份地圖不但比例精確,線條也十分細致。

戚靈兒這一路上最喜歡對著地圖比對,到了哪裏一目了然。

“小姐,老爺說他在漳州府已經置辦了一套宅子,叫我們直接去義和坊二賢街。”

桃春又開始暢想美好新生活,戚靈兒在她眉心點了點道:“你啊!”

很馬車便行駛到漳州府府城城門下,戚靈兒也按捺不住心中的興奮,掀開簾子來看。

與京師相比,漳州府自然小了很多,但卻散發出一股京師所不具備的氣質。

這種氣質很難形容,但歸結為自信與包容肯定沒錯。

戚靈兒心中暗暗想道,這大概是因為漳州轄境內有大明官方允許的唯一港口--月港吧。

自打隆慶開海之後,月港便成為官方允準的唯一港口,商人們可以由此處出海,商船也可以在此處停泊,隻需要繳納相關稅賦。

當然漳州府的繁盛與包容不僅僅是因為月港這一官方港口。事實上,早在隆慶開海前,福建民間的走私海貿便很昌盛。月港隻是給了海貿一個合法化的理由罷了。

漳州府城並不臨海,倚附郭縣龍溪。

“其東有岐山,西有天寶山,北有華封嶺。東南濱海,海中有丹霞等嶼。又東北有九龍江,亦名北溪,其上源出長汀及沙縣,流入縣界,曆龍頭嶺下,謂之峽中,至縣東出峽,為柳營江,又南有南溪流入焉。又東南為鎮門港,入於海。有柳營江巡檢司。又南有九龍嶺巡檢司...”

戚靈兒與桃春進入城中時已經接近黃昏,故而沒有在城中遊玩,而是直接去了義和坊二賢街。

按照寧修留下的地址,她們很找到了自家院子。

這是一座敞亮精致的三進院子,位置位於坊正中,去哪兒都很方便。桃春和戚靈兒都很歡喜。

更難能可貴的是,寧修連仆人婢女甚至管家都提前備好了,二人一進入宅子就享受到了家主般的暢爽感。

桃春分了一間單獨的跨院,緊鄰戚靈兒的正院。

按照戚靈兒的話說,她是陪嫁丫頭,遲早要被寧修收房的,自然要住的好一些。

大多數時候,寧修還是住在戚靈兒那裏,故而桃春還要伺候二人起居,住的近些才對。

桃春忙著飭自己的小院子,戚靈兒也沒閑著,她立刻命人取來筆墨紙硯開始寫信。

她心中有著千言萬語想要對寧修說,可一提筆卻不知道從何說起。

戚靈兒緊緊咬著嘴唇,猶豫了片刻這才寫道:“夫君,妾身已經到了漳州府家中,望早日前來相會。”

她將信紙裝好,又點了蠟油,這才交給一名從京師護送她前來福建的家丁,囑咐道:“速速把這封信送到廣州府香山縣,親手交到老爺手中。”

那家丁收好家信,抱了抱拳退下了。

十日後,寧修收到了來信。

那家丁馬加鞭仍行了十日,這讓寧修有些意外。

漳州已經是距離廣東最近的外省府治了,難不成要把靈兒接到惠州來?

這其實就是打政策的擦邊球,有些冒險了。

畢竟朝廷明文規定不許地方官上任攜帶家眷,二人還是最好不要在一個布政司,不然惹得禦史彈劾就不好了。

畢竟寧修現在背後是戚繼光和張居正,彈劾他還是很有現實收益的,禦史要的不就是一個虛名嗎?

寧修一邊寫著回信,一邊思忖著何時和靈兒相聚。

別看他是香山縣的一把手,卻不能事事都按照自己的意思辦。再說這一來一回至少要一個月,時間確實太長了。

便在這時趙廣寧突然來拜訪,得知寧修在為這事發愁,哈哈大笑道:“縣尊何不把令正接來壕境?這樣也不算逾製了吧?”

寧修心道對啊,他怎麽把澳門這茬給忘了。

澳門相當於佛郎機人在大明的租界,把戚靈兒藏在這裏,禦史們總不可能知道吧。

以他現在和佛郎機總督席爾瓦的關係,對於這個小小要求,想必席爾瓦不會拒絕。

“如此甚好,隻不過就得勞煩席爾瓦總督和趙員外了。”

“能為縣尊分憂是趙某的榮幸。”

趙廣寧微微眯著眼睛道。

“對了,趙員外此來所謂何事?”

“哦,是為了剿匪一事。”趙廣寧頓了頓道:“近來有一股海寇搶了席爾瓦總督的船隊,席爾瓦總督大怒,下令剿滅這股海寇,他派趙某來是想問問縣尊有沒有興趣派兵剿匪。”

寧修不由得眼前一亮。

他聞琴音知雅意,以席爾瓦的實力,單獨剿匪沒有任何問題。那麽他為什麽要拉上自己呢?

之前寧修曾經向席爾瓦表達過組建船隊的願望,也想要招募大量的佛郎機雇傭兵。但寧修是個文官,做這些缺乏理由。現在不是亂世,擁兵自重的帽子可不是亂戴的。

但如果為了剿匪呢?做這些豈不是名正言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