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縣令滿意的點了點頭道:“賢生的意思是分而擊之?”

寧修對陳縣令的悟性還是很滿意的。

陳縣令雖然業務水平不怎麽樣,但對於人心的把握卻是不錯。

到底是混官場,砸吧砸吧嘴都是深意啊。

寧修讚許道:“縣尊所言極是。這何吏目和韓屠戶想必也知道偷梁換柱,供給劣肉給縣衙是大罪,勢必抵死不認。一旦縣尊將其二人下獄,二人獄中串供那將很麻煩。”

說到底還是陳縣令手頭沒有足夠的證據。一切都是猜測和推論,雖然很合乎情理但那也是猜測。

沒有證據的情況下,二人就可以有充足的空間回旋,心理素質好的話甚至可以跟陳縣令耗著,反正陳縣令不能把他們怎麽樣。

而如果使用些計謀,分而擊之,一定可以誆出些東西來。

到了那時主動權便在陳縣令這邊,收放自如了。

之所以選擇從韓屠戶這裏入手,是因為其見識少好誆。

換成何剛這樣的老吏,表現的稍有漏洞便會被發覺,到時他抵死不認也很難辦。

再說何剛畢竟也是衙門中人,對於陳縣令最近的舉動多少了解一些。

正所謂春江水暖鴨先知,這種情況下指望從何剛口中套出話來難度極大。

但這並不緊要,隻要從韓屠戶口中套出供詞,拍到何剛麵前,何剛絕對會感到絕望。

心理防線一旦擊潰,再想讓這老油條招供就很簡單了。

所以切入點的選擇很重要。

“好,便依賢生說的辦。來人呐!”

陳縣令清了清嗓子,立刻便有一幹吏抱拳湊了過來。

“你著人去把城東韓家肉鋪的掌櫃拘來。本縣要親自垂詢審訊。”

“遵命!”

那幹吏倒是幹脆一抱拳轉身去了。

韓屠戶在店裏急得團團轉,豆大的汗水順著額頭流下來,暈濕了衣領。

這縣衙好端端的叫肉鋪們獻上肉樣是為哪般?當真是為了比對考評,定出新的肉品供應商?

韓屠戶不信,一個字都不信。

但不信又能怎麽樣呢?除了把自己鎖在鋪子裏,暫停營業他也沒有什麽別的辦法。

唉,當初真不該黑了心和那何剛合作,將劣肉掉包賣給縣衙。

現在好了,賺了銀錢不敢花,真是愁煞人也。

“當家的,你別晃了行不行,我都要暈死了。”

妻子韓周氏皺起眉頭抱怨了一句,韓屠戶立刻找到了發泄點,怒吼道:“你一個婦道人家懂什麽,咱家要遭大難了。”

韓周氏平白無故被罵了一句,心裏自然不是滋味,便梗著脖子回了一句:“遭大難也是你害得。你要是不貪心掉包那批肉,至於這樣戰戰兢兢的嗎?”

見自家婆娘還敢還嘴,韓屠戶直是炸了:“好啊,黃臉婆,你倒教訓起老子來了。不是老子好吃好喝的供養著你,你現在恐怕在外麵吃土呢吧?老子貪心?老子貪心也是為了這個家。你倒是說說老子可曾虧欠過你?”

韓周氏也不相讓,罵道:“好你個死鬼,終於說漏嘴了吧。你嫌棄我是黃臉婆?你可知這個黃臉婆給你生了兩個兒子一個女兒?你可知這個黃臉婆為了操持家務累得一身病?你現在嫌棄我了?那你休了我啊,休了我啊!”

韓屠戶氣的渾身發抖,真想教訓教訓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婆娘,便在這時一陣劇烈的敲門聲讓他怔住。

“開門,開門!衙門官差拿人訊問,開門!”

媽呀!

韓屠戶撲通一聲坐倒在地,隻覺得天旋地轉。

難道真的東窗事發了?

韓周氏也傻了眼,她方才雖然罵的狠,但那是兩口子關起門來罵。

正所謂床頭吵架床尾和,夫妻沒有隔夜仇。

現在好了,衙門的官差上門拿人,當家的要真被拿去一通拷問下真的招了怎麽辦?

這可是大罪啊。

一通板子打下來當家的還不得成了廢人?他一廢不要緊,這個家不就得垮了?

一想到自己真的可能被迫流浪到街頭討飯去,韓周氏便哇的一聲哭了出來。

這一哭不要緊,外麵的官差知道屋內有人,叩門叩的更狠了。

“開門,官差拿人,還敢拒捕?再不開門,就踹門了!”

見還是沒有回應,那些官差心中慍怒,真的開始踹門。

韓家肉鋪的大門是門板拚起來的,哪裏經得起踹,不多時的工夫便被踹出一個大窟窿來。

四名手持鐵鏈的官差先後進了鋪子,不由分說的鎖了韓屠戶便往外走。

韓周氏大哭道:“當家的,這可如何是好啊。”

韓屠戶氣的發抖道:“克夫的玩意,克夫的玩意啊。”

卻說韓屠戶被拿到縣衙大牢,徑直送入一個單間中。

過了半柱香的時間陳縣令便在一幫隨從的簇擁下來到牢房外。

一名雜役搬了一把官帽椅在陳縣令身後,陳縣令也不猶豫,撩起袍衫下擺便坐了下來。

“你便是城東肉鋪的掌櫃韓陽?”

“正......正是小民。”

韓屠戶匍匐在地,顫聲回道。

“大膽刁民,竟敢夥同吏目調換肉品以謀差價。你可知你此舉險些害出人命?”

陳縣令這些話倒不是寧修教的,而是即興發揮。

他畢竟是七品知縣,在上官麵前自然得忍讓陪笑,但麵對這些賤民卻可以毫無顧忌的抖官威。

“青天大老爺,小民冤枉啊。”

韓屠戶雖然沒什麽見識也知道這種事情抵死不能認罪,當即喊起冤來。

陳縣令冷笑一聲道:“好個刁民死到臨頭也不招認嗎?來人呐拿何剛的供詞給他看。”

當即便有一獄卒拿著一張按了手印的供詞走到韓屠戶麵前。

韓屠戶哪裏識字,見到密密麻麻一張供詞隻覺得天旋地轉。雖然他不識字,但供詞上的鮮紅手印他卻看的分明。

何吏目真的招了嗎?

“你可以不招,但拒不認罪罪加一等。本官有的是辦法讓你招供,你本已重罪若再加一等便要斬首。但若是現在立即招認,本官會酌情從輕發落。你好好想想吧。”

見韓屠戶心裏已經鬆動,陳縣令便按照寧修之前的建議開始誆韓屠戶。

韓屠戶雖然可惡但肯定罪不至死,無論如何判不到斬決,陳縣令這麽說是為了徹底擊潰韓屠戶的心理防線,讓其招供。

至於那份供詞自然是偽造來讓韓屠戶上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