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可說不好,不過最少得個把月吧。”

個把月......

寧修真想找塊豆腐撞死去。

“孫兄這麽浪,孫兄家裏人知道嗎?”

“寧賢弟啊,你是不知道,我那老爹對我根本就不怎麽上心。他一門心思都撲在我大哥身上,指望著他中舉中進士,光耀門楣呢。對於我們這種詩書傳家的家庭,我這樣扶不起的爛泥是不會得寵的。”

雖然死胖子說的輕巧,寧修卻沒來由的心中一酸。

這麽看來,死胖子倒是也挺可憐的。

不過,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死胖子最可恨的地方就是太能吃了。吃完了還不給錢,這絕對是個損友啊。

念在是寧家合作夥伴的份上,寧修便暫且不計較了。

“咳咳,孫兄你說這水泥在鄉間有沒有市場?”

水泥剛剛推出就在王府修繕中大放異彩,讓寧修對其未來前景很看好。

城中寸土寸金,能夠修建大宅子的地方很少。可鄉下就不一樣了,地主縉紳們但凡有點錢的誰不想擴建宅院?

三進擴四進,四進擴五進......

反正這是禮崩樂壞的晚明,商人都可以穿著絲綢大大咧咧的上街,土財主修個五進的宅子又如何?

要知道,在明太祖時期,商人膽敢穿絲綢上街是要被砍腦袋的。而現在,你若不穿身絲綢長衫,反倒是會被人笑話死。

“鄉下嗎?這個可不好說。”

死胖子雖然不學無術,但經商的眼光卻是不錯的。

故而寧修才會想到第一個問他,誰知死胖子第一句話就給寧修潑了盆冷水。

“什麽叫不好說?”

“這個問題很複雜,不能一概而論。像荊州、武昌周邊的鄉村,有錢人多,修建宅子的訴求多。可要是在窮山僻壤的鄉間,能吃口熱乎飯就不錯了,哪還有錢修建宅子?在山裏,寧賢弟的水泥恐怕是推銷不出去了。”

死胖子又將一枚芸豆送入口中,大口嚼了起來。

嗯,嘎嘣脆。

“僅僅是荊州、武昌周邊的鄉村,市場也不小了。如果能夠全部覆蓋到,我估計一年最少有幾萬兩銀子的進項。”

有狗頭軍師在旁分析,寧修便開始暢想商業前景。

確實如死胖子所說,水泥不是必需品,在富庶的地方其需求不會小。但在經濟欠發展的地方,水泥恐怕很難打出名氣。

“嘿嘿,你小子真有一手,本來我都以為咱們要完蛋了。不能按時修繕完王府,我們肯定一個都跑不了。”

孫悟範灌了一口酸梅湯,打了個飽嗝。

“好了,好了你就別拍馬屁了。吃完了沒有?吃完了便趕回客棧,我可還要溫書呢。”

寧修無奈的搖了搖頭,這些時日一直忙著監督工程,連讀書都落下了。

這樣下去可不行,至少一天一篇時文還是要保證的。唯有如此才能保證手熱,不至於狀態出現太大的起伏。

三更燈火五更雞,正是男兒讀書時,

半個月來把自己鎖在家裏溫書,讓寧修好生感慨。讀書不但是個技術活兒,還是個體力活。

也就現在是九月,若是七八月份,在書桌前坐一天連痱子都得捂出來。

這日寧修寫好兩篇時文,又看了半個時辰四書集注,這才伸了個懶腰出屋走走。

誰知他一出屋子,七郎便小跑而來,邊跑邊說:“三哥哥,胖子,胖子......”

寧修一臉黑線,心中有了一個極為不好的預感。

“胖子?死胖子又到咱家酒樓白吃了?”

寧修懷疑他上輩子是不是欠了死胖子,這世竟然如此淒慘的來報答。

“不是,不是......”

七郎卻是一個大喘氣,急的寧修直冒汗。

“你慢些說,別著急。”

七郎好不容易捋順了氣,咬著嘴唇道:“胖子和張家三公子來了。”

“張三公子和死胖子一起來了?”

這還真是有些罕見。

“他們現在在哪裏?”

“我已經把他們請到前院偏廳了。三哥哥去吧。那胖子一直在吃點心,去的晚了我怕點心就沒了。三哥哥現在去,說不定還能虎口奪食,挽回些損失。”

寧修:“......”

哎,要麽說這些天左眼皮怎麽一直跳呢,原來還是因為死胖子啊。

交友不慎,絕對的交友不慎。

寧修腹誹了一陣,還是步去了前院。

一進偏廳,他便看見圓滾滾的一團占據了整個圈椅,而桌上的瓜果點心一個不剩,死胖子捏起最後一塊糕點,十分不舍的送入口中。

寧修咽了一記口水,咳嗽道:“懋修兄、孫兄,你們今日一起造訪,必是有要事相商吧?”

見寧修來了,孫悟範熱情的打起了招呼。

“寧賢弟,我也是被懋修拉來的。你要問就問他吧。”

張懋修卻是神情凝重,長長一歎道:“小伯爺出事了。”

“啊?”

寧修和孫悟範幾乎同時喊出了聲。

“不會吧?前段時間小伯爺還寫信給我,說在武昌每天吃了睡,睡了吃,吃飽睡足玩女人,這日子過的美滋滋啊。咋會出事呢?”

“戶科給事中沈綸彈劾武昌伯父子與我張家合謀侵占民田,陛下命武昌知府調查此事。前不久調查結果出來了,雖然證明此事與我張家無關,但武昌伯父子侵占民田屬實。陛下大怒,罰武昌伯一年俸祿,一年內小伯爺不許離開武昌城一步。”

在這件事上,張家也是被彈劾的對象。故而張懋修刻意淡化了涉及張居正部分的細節,也隱去了沈綸的下場廷杖六十,打入詔獄,革職為民。

但這些顯然不是寧修關心的。

他隻想知道好端端的武昌伯父子為何會侵占民田?

據他所知,小伯爺雖然紈絝了些,卻不是為富不仁的類型啊。至於武昌伯,也不會這麽沒品吧?

再說,武昌伯剛一侵占民田,遠在京師的戶科給事中便立刻聞訊彈劾,消息也太靈通了吧?

而且彈劾的奏疏中還捎帶上了張居正,似乎是存心要拖張居正下水。若說這事沒人在背後策劃,打死他都不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