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殺人遊戲第一幕 13.星光之箭

高競回到凶殺科辦公室的時候,差不多是上午11點。

他剛跨進門,下屬王義就急匆匆奔上前來,用一種緊張不安口吻低聲說道:

“頭兒,有你一個郵包。”

“郵包?”他皺了皺眉,從王義臉上的表情他看出某種不祥的征兆。

他快步走向自己的辦公桌,果然發現自己桌上有一個密封的牛皮紙大信封。他立刻明白為什麽王義會緊張了,因為在牛皮紙信封上,有人用黑色記號筆歪歪扭扭地寫了一行字,“星光之箭致高競探長的禮物”。他抬頭掃了一眼王義,這時候他發現,整個凶殺科辦公室的人都已經圍攏在了他的桌邊,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他手裏的信封上,高競想,也許在他到達之前,他們每個人都已經捏過信封裏的東西了。

會是炸彈嗎?他把信封放在耳邊聽了聽。應該不會。

如果有不明危險物的話,大概其他人早就發現了。

他小心翼翼地捏了捏信封裏的東西,扁扁的,硬硬的,感覺好像是個手機。

他並沒有馬上拆開信封,而是先看了看信封表麵,沒有郵戳,沒有地址,也沒有寫明其它信息,一看就知道它不是通過郵局寄來的,是有人專程送來的。

“是誰送來的?”他問道,心想凶手總不會自己送來吧。

果然,王義答道:“是個小孩,剛剛已經盤問過他了,他說是有個男人給了他100元錢叫他送到警察局的高競探長手裏。小孩描述那人的外貌是絡腮胡子,戴著眼鏡,背還有點駝。”

很明顯,凶手化了妝,高競一邊想著,一邊動手開始拆那信封的封口。

辦公室裏鴉雀無聲,他能感覺緊張而急促的呼吸聲正從四麵八方朝他包圍過來,。

他拆開信封,從裏麵掏出一隻漂亮的紅色手機來。

他感覺所有人似乎在瞬間都鬆了口氣,接著緊張的空氣隨著他們的離開而逐漸散去。

高競預計凶手送他手機的目的,是為了跟他聯係,於是他毫不猶豫地按下了手機表麵的“on”按鈕,手機嘀嘀咕咕響起一陣啟動時的聲音後,便馬上安靜了下來。

接著,他又重新審視信封上的那行黑字,“星光之箭致高競探長的禮物”。

凶手稱自己是星光之箭,高競倒認為頗為貼切,雖然案發當晚天上有沒有星星他沒有注意,但至少他知道兩件案子發生的時候都沒有下雨,所以凶手這麽稱呼自己,很可能是在告訴他,“他”的作案習慣就是在不下雨的夜裏,下一次凶殺也會發生在同樣的自然條件下。但高競認為,這仍然隻是凶手自我欣賞的一個稱謂而已,誰都知道,星星畢竟不是電燈,無法完全把現場照得通亮。

就拿第一件案子來說,要想在伸手不見五指的密林中百發百中射穿被害人的身體,而沒有射偏一枝,怎麽說都需要一定的光線,畢竟這不是武俠

小說,高競認為現實中不存在閉著眼睛就可以射中目標這樣的神話,所以凶手一定還帶了別的裝備,可以讓他在黑暗中看清楚前方目標的裝備,比如,夜視鏡。

這時候,他忽然又想到一個問題,在第二件案子中,房間裏的電燈完好無損,但他們進門時房間裏卻是一片黑暗,是凶手臨走時關了燈,還是從頭到尾就沒有開過燈?但是,如果房間裏黑洞洞的話,兩名警員會毫無戒心地進入這個房間嗎?所以說,凶手還是開過燈的,但這又不符合“星光之箭”的名號,按照凶手的這個稱謂,他應該是在自然光下完成整個過程的。所以,這就非常矛盾。高競正為此想著種種可能性,紅色手機忽然響了。

電話鈴聲居然是鄧麗君的歌聲。

“甜蜜蜜,你笑得甜蜜蜜

好像花兒開在春風裏

開在春風裏”

這溫柔甜蜜的歌聲現在聽來卻給人帶來一種異常詭秘的感覺。

高競接通了電話,卻沒有人說話。

“喂?”

沒有回答。

“喂?”高競再次開口。

接著電話裏麵傳來一個男人的聲音。

“誰?”聲音緊張而低沉。

高競心中一凜,難道這是凶手的聲音?可是電話是對方打來的,他應該知道我是誰。他怎麽還會問這個問題呢?

高競沒有作聲,等待對方說下去。

“誰在那裏?”對麵又問了一聲。

按理說,如果一直得不到回答對方應該掛機,但是,那邊一直沒掛。

高競仍然沉默著,現在他開始豎起耳朵使勁聽電話裏的背景聲音,有什麽東西在沙沙作響,但不知道那是什麽,聽上去不象在室內,絕對應該是在室外,但應該也不是在馬路上,因為周圍沒有汽車的聲音,高競覺得很可能是在郊區野外,或者是,公園裏。

他的心往下一沉。

接著,他聽到一陣清晰的歌聲,仍然是鄧麗君的《甜密密》,電話那頭的男人沒有說話,一陣悉悉索索的聲音響起,忽然,有個短促的,但是極為清晰的,如彈簧一般的聲音從他耳邊擦過,“嗖”———,高競感到渾身一震,接著又是一聲,“嗖”!

“嗖”——

“嗖”——

閃電般的速度,尖銳而清晰的音效,不知道響了多少下,接著,聲音戛然而止,高競又聽到電話那頭傳來沙沙的聲音,他的心吊到了嗓子眼。

電話那頭的男人發出一聲沙啞的低喊,聲音已經完全走了樣:

“你――是――誰?”男人的喉嚨似乎被什麽東西堵住了。

沒有回答,隻有鄧麗君的《甜蜜蜜》再度響起。

接著,對方掛了電話。

高競豁然明白了。

這是一段錄音!去年7月的密林謀殺案的現場錄音!可惜他來得及錄下來。

他站起身,把手機交給王義,高聲說:

“調查一下剛剛那個來電。”

他話音剛落,紅色手機又響了。

這次是短信。

高競看見熒屏上出現一行字:

“星光之箭即將行動,準備好了嗎?”

警察局飯廳內,高競跟餘男正麵對麵討論今天的手機留言,突然喬納端了個餐盤匆匆跑過來坐到高競的身邊,餘男的對麵。

“喂!我要坐你們這兒,沒意見吧!”她劈頭問餘男。

“你都坐下了,還問什麽?!”餘男有些意外地看著喬納,他早就認識她,多年前他曾經為喬納的丈夫作過心理輔導。

“有事嗎?”高競回過去有些緊張地看了一眼喬納,餘男猜測,高競知道喬納的突然出現一定是無事不登三寶殿。

“沒事怎麽敢跟領導們坐在一起?”喬納說著從口袋裏掏出一張寫得密密麻麻的紙來,然後清了清喉嚨,“我是想說說,我,對這個案子的一點想法。要聽嗎?”

餘男和高競都吃驚地看著她。隨後,餘男發現高競的眼睛裏閃過一絲不易覺察的笑意。

“你說說看。”高競道。

“聽好了。第一,因為射箭沒有聲音,就像文藝表演,可能凶手在追求一種情趣,他想在完美的表演中,欣賞對方慢慢死去。大概殺人的時候還有音樂伴奏。”喬納一字一句念著這段話的時候也像在文藝表演,不過很拙劣,因為這些話一點都不像是她說的,餘男很詫異地看著她,隨後他注意到高競的臉上露出淺淺的微笑。

“第二,他是個光棍,沒女人,喜歡找樂子,也喜歡找刺激,所以才會他媽的會找警察下手。第三,他自己有房子,可以在那裏練習射擊,他要不是在家訓練就是在鄉下某個鳥不生蛋的地方,因為在訓練場練那玩意兒,八成會被抓住。”

現在餘男聽出來,喬納已經把某人的話翻譯成了她自己的語言。但餘男更感興趣的是她說話的內容,的確很有意思。

“說下去。”餘男道。

“急什麽!這段很難說!知道吧。”喬納不耐煩地說,“第四,他大概30歲左右,小時候殺過貓跟狗,並且受過軍事訓練,否則,他不可能下手又準又狠,又會自己製造武器。還有在公園消失得那麽快,可以無聲無息地站在一個警察背後襲擊,這是經過訓練才會有的能力,不是玩了電子遊戲才後自學成才的結果。”

喬納呆板地念著,後半段又成了未翻譯的原文。

是誰說的?難道是莫蘭?那個看上去挺漂亮的小姑娘有這樣的分析能力嗎?以前喬納可沒跟他提過莫蘭有這特長,連高競也沒有說起過。

但是,的確說得很有道理。餘男想。

“第五、因為案子是經過預先設計的,所以他一定去過好幾次現場,可能事先排練過,所以他一定買過攜帶很方便的靶子或者假人之類的東西模擬練習過,因為他不可能每樣東西都自己做,所以可以查一查這類東西。第五,”喬納喝了口湯繼續念下去,“他殺人後會去*,因為殺人會提高荷爾蒙,可以查查附近的妓院,第六,他可能犯案後一連幾個小時呆在現場,他喜歡看到警察為他的作品焦頭爛額。所以看看附近有沒有哪個地方有錄像資料,仔細看,他的表情跟別人不同。我的媽呀,總算說完了。”

喬納長舒了一口氣。

“怎麽樣?我的見解怎麽樣?”她大聲問餘男。

“很有一套,是你自己想的嗎?”餘男問道。

“那還用說。因為想得太多,我還叫我表妹作了記錄。要嗎?”喬納瞅了一眼高競,粗聲問道。

高競朝她伸出手,喬納把那張紙放在他手裏,高競把它放進了口袋。

他們兩人這無聲的舉動,讓餘男確定,以上喬納說的就是莫蘭的見解,否則高競不會有這種欲言又止的表情。如果換了別人對案子說三道四,他早就說話了。於是,餘男問道:

“你表妹最近怎麽樣?”

“心情不錯。”喬納已經開始低頭吃飯,“快嫁人了。”

高競一下子就被嗆到了,他劇烈地咳嗽了一陣,兩人故意等他好不容易平靜下來後,才繼續說下去。

“嫁給誰啊?”餘男問。

“她老爸給她介紹了個法國人,聽說法國男人對他的女人,每天至少要說100遍我愛你,媽的,真惡心,可是怎麽辦呢,我那表妹就好這個。”喬納若無其事地啃著一根雞腿。

“這麽說她真的準備離開中國嗎?”餘男瞄了一眼在旁邊一聲不吭吃東西的高競。

“那當然,她很想她爸媽,再說那小子也不是外國人,是個住在法國的華人,他們已經通過電話了,好像談得還不錯,大概過幾天她就要去辦簽證了吧。”

高競放下了筷子。

喬納湊到高競的餐盤前,忽然哈哈笑著舉起自己那個雞腿,說道:“頭,你沒點雞腿嘛。所以我說,有一腿跟沒一腿就是他媽的不一樣啊。你看看你,用我表妹的話說就是,瘦了。”

“我吃完了。”高競突然站起身,快步走了出去。

餘男望著高競離去的背影,答道:

“你別再刺激他了,他一定有難言之隱。”

“什麽?你是說他的重要部位出了問題?”喬納緊張地問道。

餘男看著喬納的表情。

“別胡說了。”他哈哈笑起來,“他強壯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