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分手原因

隨著電梯的層層下降,他的心情也漸漸滑入低穀。

梁永勝說得沒錯,他跟莫蘭已經斷交一年了。

一年來,她不聽他的電話,不跟他見麵,就算偶爾碰到也會裝作不認識,就算他叫她,她也充耳不聞,她好像完全聽不見他的聲音,看不見他的人,而且做得那麽自然,對她來說,他就象個鬼一樣。他已經再也沒有資格去管她的事了。

有時候,他想,莫蘭也不能算是他的女朋友,他們隻是普通朋友而已,他犯不著為她的離去感到遺憾,也許對一個整天忙於偵辦凶殺案的警探來說,能擺脫這份不明不白感情也沒什麽不好。但不知道為什麽,每次想到這件事,他還是會感到倍受打擊,一想到她真的已經離他而去,他感覺就好像有隻巨爪突然從前胸插入他的身體,猛然挖走了他的心髒,他感覺不到痛苦,隻是覺得空虛,徹頭徹尾的空虛。

他覺得活著一點意思也沒有。

一年前的一個晚上,莫蘭跟朋友在郊外的一家飯店吃完飯,高競答應把她送回家,

在車裏,他看見莫蘭興高采烈地拆著一個包裝精致的小盒子,便問那是什麽。

“我的生日禮物啊。”

“可我記得你的生日在明天。”

“你不知道我通常都要過三天生日嗎?第一天跟朋友過,正日子跟家人過,然後第三天跟同事過。”莫蘭那天的興致很高,她拆開包裝,高競發現那是一枚非常漂亮的鑽石戒指。

“你難道是慈禧太後嗎?”他反問道。

“人生就是要延長快樂,減少痛苦。我一年才過一次生日,當然應該好好慶祝。”她把鑽石戒指戴在中指上,得意洋洋地欣賞起來。

“誰送你的?”他斜睨了一眼那枚閃閃發光的鑽石戒指,忍不住問道。

“是梁永勝大律師。怎麽樣?漂亮吧。”她仍然一臉得意地欣賞著。

一聽到這個名字,高競就一肚子無名火。她難道不知道,梁永勝已經跟高潔結婚了嗎?為什麽還收他的禮物?梁永勝更離譜,既然已經跟高潔結了婚為什麽要送莫蘭這麽貴重的生日禮物?

“怎麽?你不高興了?脾氣可真壞。”莫蘭好像看出他臉色不好。

“你們兩個究竟離婚了沒有?”他確實很不高興。

“那又怎麽樣?我們仍然可以是朋友。你不覺得其實身邊有個律師朋友是很管用的嗎?”她沒在意他的情緒,完全沉浸在收到禮物的興奮中。

“可是我記得你說你恨他。”

“是啊。”她笑了出來,“好奇怪,自從他送了我鑽石戒指、名牌化妝品,prada的包包以及一輛寶馬車後,我就不恨他了。”

“寶馬?它在哪裏?”他的肺都快氣炸了。

“我當場把它換成現金了,我又不會開車。”她若無其事地說,“對待負心的男人,本來就得往死裏敲他的竹杠。再說這是他自己願意給我的,我幹嗎不要?”

“這是他跟高潔結婚之後嗎?”

“是又怎麽樣?”她已經聽出他口氣中的火藥味。

“你腦袋是不是進水了?你知道你象什麽嗎?”

她板起麵孔,回頭看著他,“我象什麽?”

“你是他的情人嗎?你打算做他的情人嗎?不然你為什麽要接受他那麽多禮物。你到底想怎麽樣?你想破壞高潔的婚姻嗎?你想當第三者嗎?”他忍不住朝她吼了起來。

“你說什麽?第三者?”她有點被他弄蒙了。

“我知道你心裏怎麽想,你一直有一種優越感,覺得自己又聰明又漂亮,但是這麽優秀的你卻輸給了相貌平平,又不算聰明的高潔,你不甘心,是嗎?但你知道嗎,有些東西比聰明漂亮更重要,高潔比你更懂得男人的心。所以你就是不如她!梁永勝就是知道這點,才會離開你,你懂了嗎?你在他眼裏不過是個跟他一起玩玩卡拉ok,喝喝咖啡的,可有可無的調劑品而已。”

她的臉色變了,但她緊抿嘴唇沒有說話。

“高潔跟你不同,她不象你,從小那麽好命,家裏有錢,又有父母疼,可以想買什麽就買什麽,想要怎麽樣就怎麽樣。她從小跟我這個窮哥哥相依為命,從沒過上幾天好日子,你也許難以想象,有很多個春節,都是她一個人過的,因為我在上班,我沒辦法陪她。你知道對她來說,家庭的意義是什麽嗎?是全部!是人生的全部。我絕對不允許你破壞它。雖然一開始錯在她,但既然已成事實,你就該認命,否則隻會是自取其辱……”

他還想說下去,卻聽到她說:

“停車!”

“現在還沒到你家。” 他說。

“你給我停車!”她嚷道。

於是,他不得不把車停在路邊,他知道她生氣了,但當時他還不清楚,她究竟氣到什麽程度。

她收拾好自己的包,下車後徑直向前走去,這時是晚上10點左右,他們當時的位置是在離莫蘭家3公裏的一個公園門口,這地方冷寂非常,他擔心她一個人走夜路會有危險,於是上前拉她,卻被她一把甩開,當他再度想要抓住她的時候,她俯身撿了塊石頭舉在麵前。

“滾開!”她叫道,“要不然我就要襲警了。”

“就算你襲警,我也不會逮捕你,我沒帶手銬。”他試圖緩解一下氣氛,但就在這時,他驀然看到了她眼裏的淚光,他頓時慌了神。莫蘭並不是那種喜歡哭哭啼啼的女孩,在他們認識的十幾年中,這是她第一次當著他的麵流眼淚,在那一刻,他突然發現自己真正想說並不是那些,但話已經出口,再也收不回了。他想說對不起,但他的嘴僵住了,而且她也沒給他開口的機會。

她把石頭扔在地上,看著他,哽咽地說:“高競,我本來以為你是我的朋友,現在我知道,你僅僅隻是高潔的哥哥。”

說完這句話,她就飛快地朝馬路另一頭奔去。

他本來可以追上她的,他有車,有體力,有誠意。

但有時候,事情就是這麽巧,當他正準備去追她的時候,他的手機響了,這個電話是如此重要,以致他不得不把莫蘭放在一邊,轉身向公園保安室走去,那時候他黯然地想,這也許就是他的命運,每個機會都錯過了。他的一生就是這樣,隻能跟著凶殺案走。

他們所在的地方就是中山公園,那天晚上,在公園的湖畔樹林裏發生了殘酷的7月警察謀殺案。

高競本來以為,也許到第二天,莫蘭就會忘記前一天晚上所發生的一切,她也許會打電話來罵他,他也願意打電話過去挨罵,但是他從來沒等到她的電話,他打過去,她也從來不聽,事實上,從那以後,她就再也沒理過他,一年來,他們真的完全斷了聯係。

事情會發展到這種地步,是他無論如何都沒想到的。

想來真是莫大的諷刺,以前,他是想依靠莫蘭來忘記那些他不願回憶的凶殺場麵,現在他卻要以殘酷血腥的凶殺場麵來忘記她,而他發現,想要忘記她的臉要困難得多。她含著眼淚站在晚風中望著他的模樣,一次次出現在他的腦海裏、夢裏,甚至茶杯的倒影裏,這讓他心煩不已。

於是,他甚至開始有些期待凶殺案的來臨了。

至少這樣,他可以有點事做。

至少這樣,他可以暫時忘掉她。

現在,他情願腦袋裏塞滿死屍的照片,也不願意再看見她了。

結果凶殺案果然如期而至,比他想要的還要多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