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澈以安胎養身之由將靈玥安置在了兵策府,並派以數百訓練有素的丫鬟侍候著她,無論她走到哪裏,都會有丫鬟迎上去攙扶她,或是問她需要什麽,這是一種關切,卻也是一種不自由,靈玥的飲食起居,一言一行都成了那些丫鬟們及時稟報華澈的必要任務,而且隻要靈玥的身體稍有什麽異常反應,華澈都會拋下府上或是國中事務立刻趕到她的身邊,對她噓寒問暖,他對她的愛護已超越了一切,以致於她逐漸的沉溺而忘卻了自己本來的身份,或是本應有的責任,她也曾向他提過,想要與他一起上早朝處理國家事務,但華澈卻哄著她說身體最要緊,她想知道什麽,他都會告訴她,如此提過幾遍都被他溫柔的拒絕後,她也終難再開口,而默然接受了他的安排。

但華澈在白天的時候很少來看她,他似乎很忙,就是到了晚上,他匆匆趕回臥龍居的時候,也是一副很疲倦的樣子,有時候眉宇間甚至都有一些慍色。靈玥問他發生了什麽事,他卻什麽都不說,而是擁抱著她說一些奇怪的甜言蜜語,有時候還像一個孩子似的將耳朵附在她的腹部,想要聽她腹中胎兒的聲音。

靈玥雖然很想念書飛城,甚至還很懷念和玉樹子逸在一起的日子,但當她每次想問華澈有關於玉樹子逸的消息時,華澈不答,她也不好意思再多問,因為他眼底的溫柔足可以融化她心中的一切,包括仇恨。

但是子逸表哥為什麽突然就沒有形蹤了呢?這個疑問在靈玥心中深藏了許久,她問府上的丫鬟,那些丫頭們也沒有一個能準確的回答她。

有一次,華澈似乎很累很累,擁著她早早的就入了睡,可他在睡夢中卻偶爾囈語起來,到底說了些什麽,她雖沒有聽清一句話的意思,卻模模糊糊聽到了“玉樹子逸……書飛城……”這幾個字,一聽到這兩個名字,靈玥便抑製不住的牽腸掛肚起來,她想要叫醒華澈問他問題,但見他沉睡中依舊蹙緊了眉頭的樣子,卻又有一絲不忍。

“唉,恩師,你說你不會再軟禁玥兒,但卻派了這麽多的丫鬟來跟蹤我,而且還不讓玥兒離開兵策府,這與軟禁又有何區別呢?”她伸手輕撫了一下華澈蹙緊的眉宇,歎道,“我知道你對玥兒好,害怕玥兒受到傷害,所以將玥兒留在身邊,不允許其他任何人接觸玥兒,可是,玥兒是活生生的人呀,不是你的一個物件,玥兒也想要感情,渴望親情,友情,愛情,玥兒真的很喜歡子逸表哥,我求你讓我見見他,好麽?”

華澈還在睡夢中,靈玥也知道他不會回答,而輕輕的揭了身上的被子,準備起身,卻不料,華澈的手突然挽過來,又霸道的將她擁進了懷中。

“玥兒,不要離開我,我的心真的好痛,不要離開我——好麽?”

“恩師——”靈玥微微驚嚇了一下,但見他還是閉著雙眸,才鬆了一口氣,靜靜的注視著他的表情,待了許久,華澈才緩緩睜開了眼睛,見她一雙水靈靈的眸子正注視著他,笑了一笑,突然攬緊了她的腰身,將她抱到了自己身上,靈玥猝不及防,垂目見到他眼中狡黠的光芒,擔憂道:“恩師,不行,玥兒現在有孩子了。”

華澈更覺天真的笑了笑,撫著靈玥的臉頰道:“沒事,玥兒,我喜歡這樣抱著你,看著你,一輩子都不會厭煩。”

靈玥又一次感動得流了淚,其實更多的是傷心,傷心的是她永遠也忘不了書飛城,卻又不忍再刺傷恩師的心,早在她將心給書飛城之前,她就已早早的將身體完完全全的給了恩師,而就在這無意之中,她便已傷害了兩個男人麽?

“我不是故意的,真的不是故意的……”靈玥喃喃的自責,華澈卻莫名奇妙起來,問道:“玥兒,你又在想什麽?”

靈玥看了華澈一眼,將臉頰埋在了他的肩膀,低聲道:“我知道我不該再擁有別人的愛情,恩師,飛城哥哥是無辜的,是我奢求得太多,總是享受著你們對我的好,其實是我不好,我答應你會盡力忘記他,求你不要傷害他,好不好?”

華澈的臉色沉了下去,為什麽她總是要提起書飛城?就是衾枕之時,也要為他求情?

“你怎麽知道我要傷害他?”華澈苦笑著問道。

“因為我感覺得到,你很恨他,還很恨子逸表哥,你剛剛說夢話時就提到了他們,玥兒真的不會再奢求太多了,你可以讓玥兒不見他們,但是,千萬別傷害他們,好麽?”

華澈沉默了許久,終於許諾:“好,我答應你。”

得到這個承諾,靈玥破涕為笑,躺在他懷裏低聲呢喃道:“恩師呀,玥兒一定會努力愛上你的……”

努力愛上他麽?華澈心中苦笑,不管我如何用盡全力,用十多年時間來守護,都比不上一個書飛城麽?

側過身,將靈玥的身體輕輕推到了身旁,他不再說話,又繼續合眸入睡。靈玥見他的態度明顯的又冷淡了下去,心中一片愧然和憂痛,也抱著他的一條手臂睡了過去。

第二天,他早早的就起了床,府上丫鬟為他梳洗過後,他披了長袍就去上了早朝。

朝會上,他又一次的提出了男人當權的獨立君主製度,但文武百官還是多數噤若寒蟬不敢發表諫言,朝中分成了兩派勢力,互相競爭,懾於華澈的勢力,讚成者倒是占據大多數,但以文師書榮所帶領的一些所謂的忠臣卻堅決反對華澈獨攬大權自立為王,理由就是華澈並非靈氏一族的人,就算要男人繼任為王,也必是靈氏一族子裔當選。而國中事務必是滿場一致才能下決定,也就是說,若朝中大臣中有一人反對他自立為王,他就無法下旨召告天下。

華澈大怒之下,連殺了幾個反對最激烈的大臣,本以為可以殺一儆佰,以此來威懾那些與他作對的大臣,但他沒有想到,竟然還有人敢頑固的與他對抗到底,連死都不怕,尤其是文師書榮,句句振振有詞,句句義憤填膺,將他惹怒到了極點。

“就算你是二朝元老,辱罵我兵師華澈,也一樣罪不可恕。”

到了最後,華澈終於忍無可忍,而以辱罵朝庭命官之罪名,將文師書榮打入了天牢。

聖旨一樣召告天下,就這幾日以來,天下之事一變再變,街道小巷擠滿了行人,百姓們爭論不休。

“這告示上寫著什麽呀?”有不識字的百姓問,便有念過書而自詡頗有才學的說書人濤濤不絕的將告示上的內容講給百姓聽,不時的還添油加醋,誇大其辭。

“唉,連文師書榮也入獄了呀!這幾天王宮裏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情呀?兵師華澈竟然一連定了三個人的罪,京都第一才子玉樹子逸與文師書榮陸續入獄,而神盜公子書飛城卻成了朝庭首要通輯犯,這三人其實都對咱們百姓有恩呀!”

“是呀!先不說玉公子才華蓋世,為我們京都百姓做了不少好事,神盜公子書飛城也救濟過貧苦百姓,文師書榮可是一個愛民如子的好官呀!”

“是呀!這天下之事可真是說變就變呀!好人都變成壞人了……”

“咦,那他們三人到底犯下了什麽罪呀?”

“那上麵好像寫著是,玉樹子逸假扮神醫欺瞞國君,還有敵國奸細之嫌疑,而神盜公子書飛城是其同黨,行刺兵師不成,已逃之夭夭,朝庭正在追捕,文師書榮以下犯上,辱罵兵師,三人所犯下的都是滿門抄斬的死罪呀!”

“唉,可惜了,可惜了……”

人群中歎息不已,神色各異,突然一個碧衣的少女跳了出來,撕下了牆上的告示,看過之後,臉色刷地一下慘白,呆若木雞,人幾乎站立不穩而後傾了下去。

一少年扶住了她問道:“姐姐,你怎麽了?這三人與你有關係?”

“不可能,不可能的……”碧衣少女突然哭叫了起來,“這告示是騙人的,子逸怎麽可能是敵國奸細,他一定是被冤枉的,一定是……”

“原來你認識玉樹子逸,那你也認識書飛城麽?”那少年繼續問道。

“飛城哥哥也絕不是那樣的人,他們都是被陷害的……”碧衣少女望著人群中每一雙眼睛,聲音幾乎充滿了乞求,“你們都不要相信這上麵寫的,我可以向大家保證,這上麵寫的都不一定是真的,我雲折煙可以對天發誓,他們一定是被冤枉的,大家都相信我,好不好?”

碧衣少女抓了人就說:“相信我,他們是被冤枉的,這不是真的——”

“姑娘,你怎麽了?唉,是真是假,我們怎麽知道呢?這世間的好人壞人呀,實在是難以看清,或許他們真的是敵國派來的奸細呢,姑娘,你也不要太天真了——”

“你怎麽能這樣說,你剛才不是說他們還為京都百姓做過不少好事的嗎?怎麽要這樣說?”碧衣少女突然嬌聲大怒起來。那人嚇了一跳,但覺不可理喻的搖了搖頭,便很快跑開了。人群也很快散開,街道上隻剩下這碧衣少女捧著臉頰驀然大聲哭了起來。

“唉呀,哭什麽呢?難不成這兩位得罪了兵師華澈的英俊公子都是姑娘你的夢中情人麽?”

“要你管,你是誰呀?”碧衣少女惱怒的抬起頭,見是一個看起來不過十五歲的俊俏少年,衣著整潔稍顯華麗,人雖小卻抱著雙臂一副趾高氣昂的樣子,便笑道,“哪來的野小子,竟敢嘲笑你姐姐。”

“你是我姐姐?”少年一副十分驚訝的表情,望著碧衣少女,“你哪一點像我姐姐?”

“一看就是我比你大,當然是你姐姐,小屁孩,年紀雖小,還擺出一副少年老成的樣子,給誰看呀?”碧衣少女此時憋了一肚子的火,正要發泄,這少年便正好充當了她的出氣桶。

“唉,你——沒有聽說過有誌不在年高嗎?”少年不服氣的瞥了碧衣少女一眼,仰著頭,抬頭挺胸的向前走去,順便還冷哼了一聲,“狗眼看人低——”

“臭小子,你說什麽,給我站住——”碧衣少女氣得柳眉倒豎,揮舞著鞭子就向那少年追了上去,那少年回頭一看她氣勢洶洶的樣子,拍了拍胸脯,連忙拔腿就跑,還好他跑得快,很快竄到了一個巷子,卻倒黴的又撞上了一個人,抬頭看時,見是雨天,竟喜出望外的抱緊了雨天的脖子,叫道:“姐姐,風兒終於又找到你了。”

“姐姐?”另一名較沉的女子聲音傳來,一白袍女子走到了少年麵前,向雨天問道,“你認識這孩子?”

“什麽孩子,我不小了。”少年立刻爭辯,並向白袍女子拱手道,“我知道你的大名,神龍閣的公子蓮汐,我叫冷颯風,五年前,這位雨天姐姐救了小弟,小弟便認她做了姐姐,可是——”他轉頭,望向雨天,裝出一副楚楚可憐,“姐姐,你不認識我了麽?”

“冷颯風,好聽的名字,不過配你這麽活潑俊郎的男孩子似乎有點不妥。”妃兒接道。

“嘿嘿,有什麽不妥的,名字隻不過是一個代號,隻是——”少年還想說什麽,突然聽到身後有女子嬌脆的聲音大叫道:“臭小子,本姑娘今天不追到你,勢不罷休,快給我出來,躲躲藏藏的算什麽男人?”

“唉呀,我滴個天!姐姐,你得救我——”少年聞聲,立刻躲在了雨天身後。

正好碧衣少女側過頭來,就看見他,二話不說,提起群裾就飛了過來。

雨天攔到了她麵前,問道:“雲兒,你怎麽了?為什麽要打這男孩子,還有你眼睛怎麽腫腫的,哭過了?”

碧衣少女見了雨天、公子蓮汐和妃兒,突然就大聲哭了起來,將已揉成一團的告示遞到公子蓮汐手中,肯求道:“蓮汐姐,你一定幫我救救子逸,一定要幫幫我們——”

“子逸怎麽了?”妃兒搶著問道,急忙看了告示上的內容,幾人都相顧變了臉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