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風送暖,酒醉沉酣,一場賞花之宴持續到了黃昏。靈玥已醉入夢境,酒入愁腸,化作相思淚,她仿佛又在夢中見到了那一身藍衣的少年,第一次美麗的邂逅,也亦如這甘醇的美酒,令人有訴不完的情,剪不斷的思念。

如果愛一個人隻會給他帶來傷害的話,那就不能再愛了吧!

飛城哥哥,對不起,玥兒已沒有資格再愛你,這一世我必還了恩師的情,隻求能與你許定來生。來世,玥兒一定會好好報答你——玥兒沒有辦法,不能觸犯恩師的逆鱗,我唯有將自己的所有包括靈魂都奉獻給他,才能換來他一絲的仁慈與憐憫。

愛,實在是一種懲罰!懲罰了你我,也懲罰了他——

我靈玥別無選擇,唯有出賣自己的愛情來約束他。

嫁衣上沾染了一點酒色,輕紗如浮雲,靈玥躺在嫁衣裏,如同雨露清香中沉睡的一朵睡蓮。華澈將她抱起,徑直走到了寢宮。這一晚,他沒有留下來,而是在她淺淺的酒窩上輕輕的啄了一下,為她蓋好被子後,便轉身離開。

他臨走前,隻說了一句話:“玥兒,你要相信,我無論做什麽事情都是為了你好。”

寢宮裏的蓮燈都被一縷歎息聲吹滅,靈玥清澈的眼眸在黑暗中驀地睜開,望著華澈離去的背影,她也不禁歎了一口氣。

躺在**靜思了很久,驀然之間,她耳畔傳來一女子的聲音:“真想不到殘暴不仁的兵師華澈竟然能對一個女人如此的癡情,能征服他的心,月主的魅力可真不一般呀!”

“誰?你是誰?”靈玥聞聲立刻從**坐了起身來,四顧尋視。

忽然,已熄滅的蓮燈又亮了起來,一個宮妝打扮的女子從她的床後走了出來,站到她麵前,盈盈一笑,欠身道:“我就是專程來為月主設計嫁妝首飾的宮女小雨,白天,我們在兵策府的幽夢雅苑裏見了一麵,月主還記得麽?”

“是你——”靈玥訝然,“我當然記得你,你是怎麽躲到我寢宮來的?鬼鬼祟祟的你想要幹什麽?來——”

靈玥剛想叫人,宮女小雨立刻打斷道:“你不必叫人了,因為沒有人能聽得到的,而且我來找你,也沒什麽惡意,我隻想問你幾個問題。”

沒有人能聽到,難道是說這個女人已對守在門外的侍衛做了什麽?靈玥有一絲驚憂,勉強鎮定心神,問道:“你想問我什麽?”

宮女小雨溫柔的笑了一笑,款款走到靈玥的床邊,並坐在了一把湘妃椅上,靜靜的看著靈玥道:“我想問你,作為靈氏一族的子嗣,麝月國的月主,你到底為我們靈氏一族做了什麽,又為這麝月國做了什麽?”

靈玥一怔,疑惑的望著宮女小雨,冷聲問道:“你是什麽意思?”

小雨還是麵帶著笑容,柔聲道:“月主,你的力量是否太過溥弱,所以,你一直是兵師華澈在政治上利用的工具,你沒有自己的實權,也不敢與之相爭,甚至,你連你自己都出賣給了他,我靈氏一族有多少人的性命葬送到了他華澈一人的手裏,而你現在卻還為他懷上了一個孩子,你不覺得自己很懦弱,很沒用嗎?”

溫柔的外表下是如此犀利而尖刻的語言,靈玥臉色一白,目光定在了小雨臉上,再次問道:“我靈氏一族?你,到底是誰?”

“我也姓靈——”宮女小雨突然從臉上撕下一張假皮來,露出更加溫婉秀麗的一張臉,眼中慧光閃爍,一字一字道,“叫靈,雨,霏。”

“你——”見到女子的真容,靈玥更加詫異道,“你不是神龍閣裏的才神雨天嗎?”

“不錯,我是神龍閣的才神雨天,但我也是靈氏一族的後裔靈紜的大女兒靈雨霏。”蘊藉的一笑,女子再補充了一句道,“更是你靈玥的表姐。”

“表姐?”靈玥眼神一潤,有些不相信,卻又帶著一絲驚喜和奢望,問道,“你有什麽證據證明你是我靈氏一族的人?”

“證據?”雨天眼眸微微一眯,“你要證據。”一襲白衣翩然忽轉,雨天不知從何處取來了一隻玉瓷小碗,手中突現一把匕首,在自己潔白的藕臂上輕輕一劃,血如胭脂滴落在了碗裏,她再將盛有血珠的小碗端到靈玥麵前,笑道,“我靈氏一族的人身上都流有同樣的血,血濃於水,你要不要試試?”

她將匕首用白絲絹拭淨,然後遞給靈玥,靈玥如她所說,也在自己手臂上割出一道血痕,落下一滴到雨天的小瓷碗裏,碗中有水亦有血,當兩滴血碰在一起的時候竟真的相融,靈玥沒有覺察到雨天的手正在微微發抖,而是驚奇的望向了雨天,不敢置信的問道:“你真是靈紜姑姑的女兒,是我表姐?”

“不錯。就在你出生的那一年,宮中發生了一場大變亂,我母親也就是你的靈紜姑姑為避禍而逃出了王宮,而我也就是在那時離開了王宮,和母親一起在民間隱姓埋名,後來,母親生下我弟弟後離開了我們,不知所蹤,而我在江湖上漂泊,最後進了神龍閣,憑自己的才學能力名揚天下,成為現在的才神雨天。”雨天說到這裏,瞳中點上一點憂淒,唇角邊卻泛起慈悲的笑容道,“我真實的名字叫靈雨霏。”

“是在我出生的那一年,也就是我母親死的那一年?”靈玥對於母親的思念又湧上了心頭,悲傷的搖頭,她問道,“那一年到底發生了多少事情?為什麽我靈玥一出生,就有這麽多人遭遇不幸呢?”

“誰說你的母親死在了那一年?”雨天忽然話鋒一轉,靈玥驚詫的抬起了頭,眼神裏露出疑問,就聽雨天說道,“你出生以後,月主靈慧被貶為庶民,離開了王宮,她與自己夫君在逃亡的途中的確遭遇到了不少人的追殺,但我的母親靈紜派人去救了他們,所以,那一年,你的母親並沒有死……”

“沒有死,那就是說,我的母親現在還活著麽?那她在哪裏?”靈玥眼裏突射喜光,急不可待的問道。

雨天的神色卻驀地一黯,歎了一口氣道:“我也不知道她現在哪裏?我弟弟出生的那一年,也就是三年之後,我母親離開我們,說是去找她,但是自此以後就杳無音訊,下落不明,生死未卜。”

靈玥的眼神又倏然一黯,極度的失望,垂首問道:“路遇追殺,生死未卜,下落不明,這一切是不是又與恩師有關呢?”

雨天笑道:“你終於想到他了。如果我猜測不錯的話,我母親與你母親的失蹤都與兵師華澈有關,所以,我的玥兒表妹,我們都是靈氏一族的人,靈氏江山是我們的祖先打下來的,現在卻被華澈獨攬於手中,你是不是該與我聯手來對付他,從他手中救出我們的母親。我可以給你軍隊,你隻需給我你的權力。”

“你說什麽,我們的母親在他的手裏麽?”靈玥震驚的抬頭問道,眼中流溢出驚疑不定的光芒,她搖了搖頭,“不可能,若是我們的母親真的在他手中,我與他相伴這麽多年,不可能不知道呀?”

“他想瞞著你還不簡單。”雨天笑了一笑,忽又接道,“就如同這一次,他不是也瞞著你將玉樹子逸打入天牢,對書飛城下了通輯令,全國搜捕,並派人查封了榮城府麽?”

雨天試探性的問道,看著靈玥的反應,其實她並不知道這件事情靈玥到底知道多少,而是孤注一擲,以自己的猜測賭了一把。

“你說什麽——”雨天一句話還未說完,就見靈玥大變了臉色,眼眸裏凝聚出憂懼、憤怒甚至是失望透頂至憎恨的神光,“原來他又在騙我,又在騙我——”

“為什麽?我已經給了他我所有的一切,他還是隻在利用我麽?”靈玥的目光陡然變得蒼涼而呆滯,喃喃自語,甚至有些自嘲的冷笑,“我連身體和感情都完全給他了,到頭來還是什麽也換不來麽?我靈玥在他心中到底算什麽,算什麽——”

看著靈玥抓著幔帳,彎下身子,痛哭著,傷心絕望得似乎要將心都嘔出來,雨天心中生出一絲不忍,連忙扶著靈玥,讓她躺在了床頭,勸慰道:“玥兒表妹,哭不是辦法,我現在才明白,你原來是想用感情來感化他麽?你太天真了,對於男人來說,一個女人根本算不了什麽,何況是華澈這麽一個重權噬殺的男人,他也許真的愛你,但絕不可能將你視為他生命的全部,男人的理想太過遠大,你根本占據不了他心中的一個角落呀!”

“那你讓我怎麽辦?我什麽都沒有,我拿什麽來與他爭,拿什麽來約束他,我隻是一個沒有實權的月主呀,我隻是一個傀儡……”

“你還有我呀!”雨天突然將她的手握了起來,迎上她的目光,笑著安慰道,“你還有玉樹子逸,還有書飛城,或者,我還能請求神龍閣的公子蓮汐來協助你,力量是需要尋找和征集的呀!不要一個人獻出所有來求得他的憐憫,這樣代價太大了。”

“我還有子逸表哥,還有飛城哥哥……”靈玥茫然的目光中也露出一絲希翼,“還有你,雨霏表姐?”

“是,你還有我們,我還有一些忠心的下屬,我們都會幫助你的,從此,你不再是一個人,你還會有很多的朋友——”

“我不再是一個人?”靈玥喃喃自語著,似乎是高興,卻又似乎是更加絕望悲傷,“原來我一直都是一個人呀——”眼淚湧出來的一刻,她的眸光也冷了下來,“好,雨霏姐姐,我願意與你聯手——不過,請幫我,一定要先救出子逸表哥和飛城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