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牢頭望著碧衣少女逐漸從視線裏消失的背影,忽而垂首沉沉的歎了一口氣,仿佛是憐香惜玉,他低聲自言道:“唉,又一個自投羅網者,你說這丫頭年輕美貌的,還沒嫁就撇清了關係別管了呸,偏偏還要說給人家懷了個孩子,這不是自討苦吃嘛,這是,唉,女人真奇怪!”

“牢頭大哥這是在說誰呢?”他話還未完,突然耳畔又傳來一女子的聲音,他猛地抬頭,就見一紅衣女子正笑臉盈盈的向他走過來。“姑娘你是?”牢頭搔著腦勺問道。

紅衣女子嫣然一笑,並向牢頭行了一禮,道:“哦,我是來找我妹妹的,我有一瘋子妹妹跑到這天牢裏來了,牢頭大哥可有看到?”

“瘋子妹妹?”牢頭駭異一驚。紅衣女子連忙解釋道:“哦,牢頭大哥別害怕,我那妹妹不過是為情所困,為自己心上人擔心得快要發了瘋,我們都勸她不住,沒想到她真的跑這天牢裏來了,牢頭大哥您看要是見過她就告訴我一個她的去向,我也怕這喜歡闖禍的丫頭給您惹出什麽麻煩來,你說呢?”

紅衣女子笑得比煙花還要燦爛,比酒還要醉人,那牢頭看得不禁有些癡了,手一舉,仿佛不受控製的點向了天牢深處,結結巴巴道:“那你,快快將你妹妹給帶出來哈,她就在那邊,在那邊找她相公去了。”

紅衣女子望向了牢頭指向的方向,立刻飛奔了去,仿佛淩波虛度,她驀然回首,對牢頭嫵媚的一笑:“多謝牢頭大哥,我將我那妹妹帶出來後,一定好好報答你——”

“唉喲,姑奶奶哦,趕緊把人帶出來,趕緊走,求你們不要報答我了——”那牢頭怕得一身冷汗都冒了出來,誰知他這話還沒說完,也不知那紅衣女子到底有沒有聽到,人就沒有了身影,牢頭似乎想到了什麽,驀然一怔,連忙開始喚人:“來人啦,來人!”

“你不用叫人了——”驀地又傳來一個聲音將他的叫喚壓了下去,他轉目一看,見是一身藍衣的貴公子,連忙下跪道:“小的參見藍少郎,小的守獄失職,讓兩女子進了天牢,還望藍少郎恕罪,小的這就去把那兩女子給趕出來——”

“趕出來就不必了。”藍少郎立刻打斷,眼眸中閃出深邃的光芒,命令道,“有多少人進入天牢看望玉樹子逸,你要將每個人的相貌都記下來,還要時刻派人盯著她們,看她們到底來幹什麽,並將看到的或聽到的一切隨時向我稟報即可——”

“是,小的遵命——”

“你就在這天牢門口看守著,看是否還有人進來?”

“是,小的遵命。”

藍少郎將命令傳下後,便立刻走出了天牢,就在他回到兵策府的一路上,偶然碰見一個身著黑色大氅頭戴風帽的少女帶著一名丫鬟從他身旁走了過去。

“慢著,藍少郎在兵策府似乎沒有見過姑娘,姑娘是?”

藍少郎話還未問完,那少女忽然轉身,將頭上的風帽揭了下來,藍少郎見其容貌,神色一驚,立刻單膝跪了下來,低聲道:“臣不知是月主,還請月主恕罪。”

這黑衣少女正是靈玥,而她身旁所帶著的丫鬟便是已易容僑裝打扮過的雨天。

“不知者不罪,藍少郎請起吧!”

“請問月主您這是要去哪裏?一個人孤身外出,恐怕不太安全,不如讓藍少郎隨行吧,還可以保護月主——”

“放肆!你到底是想保護我,還是想跟蹤我?”靈玥嬌聲大怒道,“我在兵策府呆得太久了,也太悶了,想一個人出去走走,不行嗎?何況還是兵師派給我的小霞跟著我,你難道還怕我會失蹤了不成?”

“臣不敢跟蹤月主,隻是臣受了兵師之命,一定要保護月主的周全,何況月主現在有孕在身,實不宜外出遠行。”

“你——”靈玥一時生氣,竟有些頭暈目眩,她身旁的丫鬟也便是雨天連忙扶穩了她,也勸道,“月主,不如我們就聽了藍少郎一言,先回兵策府休息一下吧,嗯?”

靈玥見雨天向她使眼色,忖度其意後,也點頭應道:“好吧!既然藍少郎職責在身,我也就不為難藍少郎了。”說完,她對雨天命令道,“小霞,我們回去吧!”

“是,月主。”雨天欠了欠身,隨靈玥轉身又返回了兵策府,藍少郎心生懷疑,便尾隨其後,時刻觀察著她們的一舉一動,直到她們進了寢宮,猛地關上門,將自己關進房裏後便再也沒有出來過。

寢宮裏進進出出的也就是一些端茶倒水的兵策府丫鬟而已,他沒有見到生麵孔,也就沒有再生疑。而其中有兩個丫鬟從他身旁走過後,遠遠的回望了他一眼,見他沒有回頭,便加快了速度向兵策府外奔去。

天牢之中,當靈雨相將玉樹子逸纏縛的快要窒息而死的時候,碧衣少女雲折煙正好找到了這裏,眼見這一幕,猛地一股怒火衝進腦門,不管三七二十一,她立刻從腰間帛出一條細鞭子,“啪——”地一下朝靈雨相身上猛抽了過去,並大聲怒叫道:“你這個不知廉恥的壞女人,你抱著我相公幹什麽,還不快放開他——”

靈雨相一吃痛,不由自主的鬆開了手臂,這時,玉樹子逸才緩過氣來,但大腦還是處於暈眩狀態,以致於視線有些模糊,聽覺也不是太靈敏,他竭力睜著眼睛,勉強才看清那碧衣少女正是雲兒,心中久藏的思念也脫口而出,低低的喚了一聲:“雲兒——”

“哦,我當是誰這麽大膽的闖進天牢裏來呢,原來是雲家小姐,野蠻的丫頭——”

“你說什麽?”雲折煙火氣一來,鞭子立刻又舉了起來,尤其看到玉樹子逸奄奄一息的樣子,頓時心生疼痛,用力的揮著鞭子狠命的抽到了靈雨相身上,大罵道,“你這個該死的賤女人,壞女人,蛇蠍心腸的女人,本小姐再怎麽野蠻也沒你這麽歹毒,你把我的子逸害成了什麽樣子——”

雲兒一邊鞭打著靈雨相解氣,一邊回望著玉樹子逸心疼得眼淚都掉了出來,靈雨相躲閃不及,身上的衣服被鞭子抽出了幾條破痕,頓時也大怒了起來:“臭丫頭,你竟敢打我,你也不打聽打聽,我現在宮中是什麽身份,你就不怕我抄了你全家,殺了你滿門嗎?”

“我管你什麽身份,你把我的子逸害成這個樣子,我不但要打你,我還要殺了你,將你打到死為止,才能夠解恨!”雲兒恨恨的說著,眼淚也是止不住的直往下掉,也不管那靈雨相威脅她什麽,隻是追著她一個勁兒的將鞭子往她身上抽,似乎不抽到她斷氣勢不罷休。

“雲兒,雲兒……”玉樹子逸想喚止她,聲音卻越來越低,他的精力也已支撐到了極限,若不是看到雲兒,他想他早已經又暈過去了。

雲折煙聽到他氣若遊絲的叫喚,也猝然止了鞭子,飛撲到他懷裏大聲哭了起來:“子逸,對不起,對不起,雲兒來遲了,他們……他們竟然把你折磨成這個樣子……該死的,是誰陷害的你,我一定要殺了他為你報仇,子逸……”

她一邊用衣袖輕拭著他身上的傷痕,一邊抱著他嚶嚶哭泣,卻換來他仿佛斥責似的一句話:“雲兒,你不該來這裏的,快出去——”

“你說什麽話,我是你未婚妻耶,我還要等著你向我爹爹提親的,你出了這麽大的事,我為什麽不能來看你,我不但要來看你,我還要救你出去!”

“哈哈……”雲折煙哭得是梨花帶雨,靈雨相卻在一旁仿佛聽笑話似的掩口大笑了起來,諷刺道,“臭丫頭,就憑你,也有本事把朝廷第一重犯救出去?”

“你給我閉嘴——”雲折煙陡然回頭,氣衝衝惡狠狠的瞪著靈雨相,怒道,“死女人,賤女人,你挑撥我和子逸的感情不說,還害得子逸變成今天這樣,我今天非殺了你為他報仇不可——”說罷,她又將帶刺的細鞭抽了出來,兩手一拉,將十足的勁貫在了鞭繩上,靈雨相見她一副氣勢洶洶的樣子,不禁也變了臉色,等到雲兒的鞭子“刷刷”如一道道閃電般向她劈過來時,她已躲閃不及,挨了幾鞭後,她也實在是咽不下這口氣,腦中靈光一閃,眼眸裏露出陰鷙的笑意,她指向了雲折煙身後的玉樹子逸,笑道:“臭丫頭,你別光顧著打我,恐怕你心上人撐不到你打死我的那一刻了——”

“什麽?”雲折煙臉色一白,立刻就扭轉了頭,回撲到玉樹子逸身邊,一邊輕聲呼喚著已漸漸閉上眼睛的玉樹子逸,一邊焦急的為他解著手上的鐐銬,但任她如何費盡全力,也無法解開他雙手上的鐵索。“子逸,你可千萬別睡著,我來救你了,我們要一起出去,我們還要成親的,我求你千萬別睡著,睜開眼睛看看我,看看我……”

她捧著他的臉頰,給他最深切的呼喚以及最真切的溫暖,眼淚如同清泉一般的流淌在了他的臉上,最初的溫暖變成了最後的清涼,他勉強睜開了眼睛,卻還是執著的勸道:“雲兒,不要管我,快離開這裏,你還有爹娘,還有很多朋友,不要因為我……”

“我不許你說這樣的話,不許說,不許再說……”雲兒忍不住抹著眼淚大聲哭了起來,將雙臂輕輕的環在了玉樹子逸的腰際,“我說過,我永遠喜歡子逸,我對子逸的感情永遠都不會變,我要和你在一起,我要救你出去,我們要一起走,一起……”

玉樹子逸心中已是焦急萬分,卻偏偏沒有力氣說出話來,隻有不停的厲聲道:“走,走,走——”顯然用盡了力氣,他的聲音卻一聲比一聲大,一聲比一聲冷酷無情。

雲兒不停的搖頭,仿佛沒有聽見他說話,心急如焚的左顧右盼的想要解開他手上的鐵索,口不還不停的念著:“怎麽辦,怎麽辦?要是飛城哥哥在這裏就好了,飛城哥哥是神盜,他一定可以用他那什麽破鑰匙打開這繩索的——”

她焦急的來回踱著腳步,還時不時跟玉樹子逸說話,提醒著他保持神誌,卻忽然聞到靈雨相的掌聲及大笑聲。

“真的是好感人呀!好一對金童玉女,我真的想成全你們了——”

雲折煙見她就心煩,一心就想著如何救玉樹子逸,卻沒有看到靈雨相眼眸中突地射出殺氣,手中也突現一把血色的柳葉刀,冷冷而妖邪的,她望著玉樹子逸翕開的眼眸,低聲笑道:“玉樹子逸,我今天就要讓你親眼看到你心愛的女人死在你麵前——”

血光煞現,頓時刺傷了玉樹子逸的眼睛,垂死邊緣的他眼見著那道充滿殺氣的光芒向雲兒射過來,星亮的眸子陡然擴張,驚懼的大聲叫道:“雲兒,快走開——”

但是似乎已然來不及,雲兒轉身撲到他懷裏的時候,那道血色之光也刺向了她的後心,卻也就是在這一時刻,同時有多道冰亮的銀針掃射過來,與那道血色之刀交擊出絢爛的火花,一個婉媚而清亮的聲音傳來:“好陰險的女人,竟然從背後暗算人,還好我來得及時。”

靈雨相手腕已震麻,甚至腕骨都有些錯位,疼痛得眼淚都快掉出來,她陡然側目,將凶厲的目光射向了正向她款款走來的紅衣女子,恨恨道:“神龍閣的酒神玦妃——”

“不錯,是我——今日讓你見識了一下我的冰影神針,也算是你的榮幸——”

“妃兒姐姐,你怎麽來了?”雲折煙亦驚喜又擔憂的奔到妃兒身邊,挽起她的手,急道,“妃兒姐姐,你快來幫子逸把這鐵索解開,子逸快不行了,快——”

妃兒還沒有緩過神來,就被雲兒拉到了玉樹子逸麵前,而靈雨相趁她們二人沒有注意到她的時候,悄然退到了一個地下洞口,遁去了身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