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玥和雨天走出天牢時遇上了藍少郎。帶著數十跟從的藍衣少年看到靈玥時也是瞬間一驚,神色頗為憂懼,他向靈玥單膝跪了下來,高聲微沉道:“藍少郎叩見月主,月主乃金貴之體,不宜在天牢久留,藍少郎懇請月主即刻回宮。”

“即刻?”靈玥先也是有一點驚慌,聽得藍少郎一言,便有些慍怒形於表,冷笑道,“藍少郎這是命令麽?命令我即刻回宮?”

“不敢!”藍少郎立刻拱手道,“少郎也是聽命行事,月主身懷帝裔,若是鳳體違和,臣等難辭其咎,帝君亦會牽怒臣等,龍怒必會又見血腥。”

靈玥微微一震,輕聲自語:“帝君?”原來恩師真的要自稱為帝,藍少郎竟毫不避諱向她道了出來,尊她已明顯在恩師之下,靈玥竭力掩飾住了內心翻滾的情緒,正言道:“我的身體我心裏最清楚,不必你們掛心,藍少郎何故在此?天牢之中囚禁了何人,值得兵師身邊的親信侍衛親自把守?”

藍少郎低垂的目光中稍有了懼色,停頓片刻,他也從容的抬首道:“回稟月主,牢中所囚之人皆是朝廷重犯,現今刑部與天牢之事皆由我掌管,臣等職責在身,請月主明鑒。”

“誰交給你的職責?”靈玥突地提高聲音道,“你本任兵部北陽藍少一職,現今調任刑部,兵部少郎職位空缺,若是出了什麽事,你玩忽職守,又可擔當得起?”

藍少郎一怔,竟有些無言以對,便承任過錯道:“月主教訓的是,臣知罪!”

“既然知罪,那便回到兵部去吧!我見新編入精衛士的那些軍隊紀律並不嚴謹,希望你能好好操練新軍,為我麝月國儲備有用之士。”

“是。臣遵命。”藍少郎朗聲作答,起身臨走之時,又望了天牢深處一眼,靈玥見他眉宇間陰鬱,似有忖度,便問道:“藍少郎還有什麽急事未辦嗎?”

他是接到牢頭傳達的訊息而趕到天牢的,如兵師華澈所料,將玉樹子逸獲罪入獄之事召告天下,便一定會有其同黨潛入天牢來救他,七日來守珠待兔,他終於看到了結果,卻萬沒有想到這關鍵時刻,竟會在此遇見了靈玥,玉樹子逸被打入天牢之事,兵師召告了天下人,卻唯獨隱瞞了月主靈玥,可見若是讓她知道了此事,將會是多麽嚴重的後果?

藍少郎隻覺背脊都在發涼,但他畢竟是臣子,而靈玥雖無實權也是名義上的月主,他就算借了華澈之勢,有天大的膽子也不能違抗靈玥,便隻有低頭答道:“臣無緊急之事,來天牢也隻是巡邏,既然巧遇月主在此,那麽臣便送月主回兵策府。”

靈玥也能猜到藍少郎此行的目的,如果要保證牢中看望子逸表哥的那兩名女子無事,便一定要引開藍少郎,於是,靈玥莞爾笑道:“亦可。那就請藍少郎護送我回宮吧!”

藍少郎應了命令,便跟在靈玥二人身後,一路隨行雖悄無聲息也不曾離開。

靈玥回到兵策府寢宮之後,立刻關上了門,雨天默默的注視著她,靜了良久,見她還是強忍著心中的痛苦不願發泄出來,便安慰道:“月主,不必擔心,玉公子一定吉人自有天相,而我們也一定能有辦法將他救出來的!”

“我知道,我知道……”靈玥苦笑著,眸中盛滿的晶瑩還是抑製不住的溢出了眼眶,“我隻是恨我,真的很笨,很傻,我為什麽要相信他,他欺騙了我那麽次,我居然還那麽天真的相信他,我真的好笨好傻……”

手指抓著窗欞,抓出幾道淺痕,靈玥貼著門滑倒在了地上,猛地,她眸光中透出雪亮痛恨的光芒,雙手握拳竟捶向了自己的腹部:“他既如此欺騙我,我為什麽還要為他生下這個孩子,我寧願不要這個孩子,我真的好恨……好恨他啊!”

雨天見罷驚懼得立刻抓開了她的手,不停勸慰著,直到她精疲力竭,最後和她擁抱在了一起,這一刻,親情在二人之間傳達著溫暖,靈玥痛苦的低聲喃喃:“雨霏表姐,我該怎麽辦?這一生盡毀於他手,我隻能乖順的做他的傀儡,否則,一旦觸犯了他的逆鱗,我怕我將會對他來說一點價值都沒有了,他定然不會愛我到永久……”

“我會幫你的,即使你現在隻有一兵一卒,我也會竭盡全力幫你的,不過,我要提醒你的是,既然決定了反抗,決定了站在他的對立麵,奪回屬於我們靈氏一族的兵權,那麽,你就不能再心軟,你的仁慈隻能對天下人,卻不能對他——”

“我的仁慈隻能對天下人,卻不能對他——”靈玥沉吟著,心口有一絲的驚痛,是的,她嚐試過數次想要以自己來牽製他,她甚至奢望過他能改變,但是她一次又一次的失敗了,失敗的原因就是因為她太過仁慈,不夠狠心麽?

“好,我一定會牢牢記住這一句話。”目光中的柔婉逐漸變成堅毅,她的內心仿佛下了一個決定,咬緊唇瓣,她又撫向自己的腹部,用極輕的聲音歎道,“對不起,我的孩子,也許你一出生,就注定了不能父母雙全……你將會沒有父親,或者是,沒有母親。”

雨天牽起了靈玥的手,扶她到妝台,對著鏡子,摘下她頭上的發簪,為她輕輕的梳起長發來,想要一個人蛻變是一件很艱難且很痛苦的事情,那麽就要給她時間,給她冷靜思考的空間。鏡中的她眼睛還有一些紅腫,但眸光中所有的柔軟、善良與仁慈都已開始漸漸冰封,清澈的眼瞳也慢慢交匯出多種複雜的顏色,變得幽深不見底。

同一日,華澈在禦書房裏批閱奏本,忽然之間,滿桌的書卷竟飛了起來,門窗驀地被風刮開,一捧星光乍現,幻化出一道人影站到了他的麵前。

黑發白袍,修長如竹,挺拔如鬆,有女子的柔美,更有男兒的英姿,正是公子蓮汐!

兵策府裏的侍衛如見幽靈,慌急的趕到禦書房救駕,卻被華澈招手示意退了下去。

“來得正好,等你很久了。”華澈放下了手中還未看完的奏章,抬眼對她笑道。

“五哥,好久不見,我也甚是想你。”公子蓮汐也少不了客套話。華澈輕聲笑了一聲,抬起廣袖,示意她坐下,道:“你能來我兵策府,也必然是想好了,來朝廷為官,將你的能力獻給國家,我猜得對麽?”

公子蓮汐也不客氣,坐在他對麵的案幾旁,自酌一杯美酒,喝上一口後,並讚歎了一句:“好酒!”望著華澈一笑,她道,“我當五哥必是神通廣大,什麽都應該知道,沒有想到也有猜錯的時候,今日可讓我榮幸的碰到了這一次。”

華澈也並不驚訝,仍是從容的笑道:“是麽?我猜錯了,那你來我兵策府做什麽?”

“我來向五哥討二個人。”公子蓮汐端起一隻酒杯,敬上一杯,嫣然一笑,將滿杯的酒一飲而盡。華澈接著問:“你要什麽人?”

“男人。”公子蓮汐眨了眨眼,迎視著華澈的目光,“而且是俊俏好看的男人。”

“你要男人幹什麽?”華澈故意調侃著反問。公子蓮汐笑道:“你可以理解為,我好色,凡是俊俏好看的男人,我都喜歡,也正因為情不自禁的喜歡,所以不忍心看他們受冤的受冤,受罪的受罪,所以,我要討回他們。”

“你要討什麽樣的男人?”

“嗨,你應該知道的。五哥,你不會是存心想戲弄我。”公子蓮汐拂袖拍案,在桌上印出一張王牌,點出兩個名字來:“一個是玉樹子逸,一個是書飛城。我就要這兩個人。”

“哈哈……我不得不讚揚你一句,你的眼光真的很不錯,看中的確實是兩個不錯的男人,但是優秀的男人,不隻你想要,我也想要。”

“怎麽,你還想男女通吃?”公子蓮汐一激動,瞪著眼,陡然站了起來。

“有一個辦法,既可以讓你得到這兩個人,也可以讓我得到這兩個人,你想不想試?”

“什麽辦法?”公子蓮汐的眼神焦距立刻集中,蘊起極濃的興趣來。

“我給你機會,將這兩個男人救走,然後,你也要將這兩個人再送回來,不僅這兩個人要回來,你也要跟著一起回來,為我朝廷效命。這個辦法,你以為如何?”

“五哥,你這分明是威脅,如意算盤也打的不錯。不過,你不說還好,一說就刺激了我的好勝心,我必不會為你效命,而且這兩個男人我也一定要帶走,不信,你等著瞧——”公子蓮汐滿腔的壯誌,信誓旦旦,一副熱切期待挑戰的樣子。

華澈滿意的笑道:“好,我就等著瞧——”

請將不如激將,我相信你有辦法救這兩個人,但我也一定會讓你再回來!

一杯美酒傾入口中,華澈閉目微笑,餘光見到公子蓮汐已化星光倏然飛出窗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