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玥命人擺好了花壇酒桌,百花園,景秀亭,微風吹起酒香四溢,她坐在紫藤花樹下等待著,全身淡紫色羅裳迎風翩躚,清澈的酒裏映出她的笑容淺淺如月,落在指間的一片芬芳觸動了她心中那一縷微涼的記憶。

數十丫鬟在她的吩咐下布置著周邊的一切,花台美酒,筆墨紙研,琴簫棋盤,還有一把匕首置於鏡台之間,匕首上鏤刻著三個燦金色的大字——霧雪蠶!

她手執酒樽,飲下一縷愁悵,微微抿唇,她再次望了一眼百花亭園的柵欄出口,酉時相約,身為“上宮主靈紜”的那個女人竟然會爽約,是不是太不將她放在眼裏了?

也罷,天下人皆知,她不過是恩師華澈的傀儡,有誰會在心裏真正的敬畏過她?

“雨霏表姐,你說,我們靈氏一族的兄弟姐妹之間為什麽非要爭個你死我活,王權對於她們來說,真的比親情更重要麽?紫霜姑姑為了王權而造反,紫露姑姑為了王權不惜殺了月祖母,現在這個假扮靈紜姑姑的靈雨相表姐竟然也為了陷我於不利之地而害得子逸表哥身敗名裂,含冤入獄……”

“月主……”

“我真的不明白,我對於我所有的親人來說,到底是怎樣的一個存在?到底是親人?還是敵人?將來……”靈玥一笑,望向了她,問,“你也會如她們一樣麽?”

雨天一震,沒有想到她竟變得如此敏感多疑,勉強笑了一下,她才溫柔的接道:“月主,我們是好姐妹,世間最難能可貴的就是親情,我必不會如她們一樣。”

“是麽?能聽到雨霏表姐這一句話,我就安心了。”靈玥笑了笑,握著酒樽,目光低垂,“王權到底能腐化多少人的心?除了殺戮,我還有什麽辦法能拯救這些人的心?”

除了殺戮?這句話是什麽意思?

“月主——”雨天心中疑驚,竟看到靈玥握著的酒樽微微抖動起來,清澈的酒,倒映清澈的眼眸,美麗不可方物,卻深不見底,“你命人在這裏擺下數壇美酒到底是為了什麽?”

“酒能醉人,亦能惑心,醉酒的人是不是會將所有藏在心裏的話都說出來?”靈玥抬起頭,望著雨天頗有深意的問道,“是不是她親口說出來的話就是最有力的證據?”

“月主,難道你要……”雨天一驚,猛感到一陣寒意,原來靈玥並不是她想象中的那麽柔弱單純,她也會為了救人而去算計人或者去殺人麽?

“不錯。我要從她口中套出所有的證據,我還要雨霏表姐記下她所說的每一句話,並要她在狀紙上按下手印,這將是救子逸表哥必不可少的一樣東西。”

雨天又是一愣,在靈玥的目光注視下,她震驚,卻也不由自主的點了頭。

這時,有婢女傳話道:“啟稟月主,上宮主已來到景陽宮中,隨後將至百花園。”

“由請——”靈玥含笑命令,手中扔握著那隻酒樽,扣緊了心弦。

“雨霏表姐,我聽說她是一個極其心狠手辣的女人,是麽?你在江湖上可有聽說過她的名號?”雨天正在發愣,靈玥忽然問道。

“是,靈雨相在江湖上有一個極為駭人聽聞的名號——血魔女,傳聞血魔女不但有奇門遁甲以及五行搬運之術,其用毒方麵也是江湖上數一數二的高手,她自名震江湖以來,殺人無數,而且手段極其惡毒,尤其她能以一種色香來迷惑男人,凡是接近過她的男人都會被她下一種毒,因為這種毒,他們不得不終身為她賣命,她的心計也是極其的深沉,很多男人都不慎中她的美人計而栽入她的陷阱,並永遠失去自由……”

“色香?迷惑男人?”雨天的這一番話令靈玥一驚再驚,詫異中浮現一絲憂懼,靈玥駭然的問道,“世上竟有如此毒藥麽?能讓男人不得不終身為她賣命?”

她忽然想到了子逸表哥?他是不是也是因為中了這種毒而曾受她脅迫並利用?

“其實我也沒有見過這種毒,這也隻是江湖傳聞,不過,靈雨相在江湖上建立起來的組織倒是大部分都是男人,隻有少數女人是她用來迷惑男人的工具。”

“那她害了多少人?子逸表哥是不是也……”

“那天聽玉樹子逸在牢中對雲兒姑娘所說的一些事情來看,不難猜出,他也已中了靈雨相的陷阱,不然,依他這麽孤傲的個性,怎麽會甘心被一個女人所利用。”

“靈雨相……”靈玥不禁咬緊了櫻唇,纖手握拳,又倏然鬆開,酒水飄濺,在她潔白如玉的肌膚上落下嫣紅點點,雨天輕輕的拍了拍靈玥的肩膀,提醒道:“她已經進入百花園了——”

靈玥微一點頭,站起身來,望向了正迎麵向她走來的靈雨相。

就是赴她之約,靈雨相身邊也帶著一個異常妖美的少年夭瞳。

“姑姑來遲,讓玥兒小侄女久等了——”見了靈玥,她還是一臉高傲且不以為然的訕笑,她身後的夭瞳也是一臉怪異的笑容,看了靈玥良久,夭瞳突然邪邪的一笑,跪了下來,拱手朗聲道:“奴材參見月主,願月主千歲千歲千千歲!”

許久,靈玥沒有說話,靈雨相卻是自己找了個位置坐了下來,握盞斟酒,並望著靈玥,笑道:“玥兒侄女,怎麽,不坐下來,我們一起邊飲邊暢談麽?”

“上宮主,你應該如你的奴材一樣,稱我為月主!”

“砰——”靈雨相握著的酒盞不慎落地,她錯愕的望向靈玥,仿佛不敢置信此話是從靈玥口中說出。但靈玥卻是真正的一臉肅意,看著她,補充道:“不錯,我是你的小侄女,但是,我今天是以月主的身份來命你入我宮中,百花園是景陽宮的聖地,我選這個地方,並不是請你來悠閑玩賞,你也應該明白君臣之間的禮儀。”

靈雨相怔怔的望著她,還是一臉錯愕,好似將靈玥的一番話當作玩笑,此時,夭瞳在她身後輕輕的扯了一下她的衣袖,她才起身,跪地伏首,行了君臣之禮。

也算是壓了一下她囂張的氣焰,靈玥讓她跪了很久之後,方才叫她坐下。

對飲三杯之後,靈玥命人在桌上擺好了棋盤,笑道:“玥兒讀過麝月史錄,在上一代所有宮主之中,姑姑您的軍事才能表現的最為出色,玥兒相信,姑姑也是熟讀過兵法戰書之人,玥兒久仰姑姑之才華,今日想以這一盤棋局來向姑姑討教,不知姑姑可否賜教?”

靈雨相一愣,在夭瞳的暗示下,僵硬的笑了起來:“當然,月主有如此雅興,臣豈能不奉陪?”

“不是奉陪,而是一定要打敗我,否則……”靈玥也淡然一笑,“孤王會懷疑姑姑之才不配稱得上是上宮主。”

靈雨相臉色一黯,又皮笑肉不笑的僵了麵容,靈玥一直觀注著她的表情,纖手放在棋盤之上,夾起一白子,笑道:“玥兒自小授教於兵師華澈,所學並不多,又無軍事實戰經驗,不過是紙上談兵之能,定然不是姑姑您的對手,所以,請姑姑允我先走第一步,三步以內定勝負,足可顯姑姑之才能,姑姑以為如何?”

“三步以內?”靈雨相微驚,感覺到夭瞳在她身後輕輕戳了一下,又裝出一臉端莊鎮定,笑道,“當然,姑姑定然會讓著月主的。”

“如果姑姑謙讓我,就是不把我靈玥放在眼裏,請全力以赴,孤王想看姑姑的真正實力到底如何?是否如史書上記載的那樣出神入化?”

靈雨相臉色灰黯一沉,點了點頭,又僵笑道:“那就由請月主走第一步。”

“好。”斬釘截鐵的道了一字,靈玥將拾起的一白子落於整局黑子之間,等待著靈雨相對奕,她所出的這一招其實根本沒有什麽意圖可言,隻是隨意的落子,無攻勢也無守勢,但一直以來為靈雨相出謀劃策的夭瞳卻苦思冥想了許久,也想不出一個絕妙的對策,靈雨相著急之下,竟也拾起一子意圖去攔靈玥的棋子,靈玥看出了她心中的不安與忐忑,便故意截住道:“姑姑出這一招,難道不是自封了去路,陷自己於不利之地麽?”靈雨相愕然,靈玥便繼續道,“姑姑的軍事才能不遜色於兵師華澈,其棋藝方麵也應卓爾超群,而你這一步,雖表麵上看似削我兵力,殺我之威,但同樣也削弱了你自己的兵力,兵將之才,如果一開始就隻用來犧牲,那麽,作為主帥,你以後的路該怎樣去走?”

靈雨相一怔,對視上靈玥的目光,半響才道:“也許月主還不明白有一招棋叫置之死地而後生。”

“是麽?那也要看是什麽情況?置之死地,不一定會後生。”靈玥見她落子,也再拿起一子,落下,竟令棋盤上的局勢乾坤扭轉,由黑子占上風轉為白子占上風,靈雨相看這一招,幾乎急出了冷汗,夭瞳片刻無計可施,靈玥又道:“姑姑,難道對於你來說,心狠手辣,用一些人的生命來換取你暫時的勝利就是真正的勝利麽?棋子還尚無感情,人卻是有感情的呀!為達到你的目的不擇手段,豈問你身邊到底還有多少人可以犧牲?”

靈雨相眼神一變,駭懼的問道:“你是什麽意思?”

“玥兒的確想以棋來說人。”靈玥命人撤去了桌上的棋盤,擺琴簫於桌上,說道,“此一琴一簫都是由上古通靈寶物所製成,史上有栽,讀心琴與測謊簫是月神留給麝月國的神器,讀心琴可讀出人心中之所想,測謊簫可測驗出人是否有說謊話?從現在開始,我和姑姑的對話都將被這一琴一簫所記錄下來,我問過的問題,希望姑姑不要欺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