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是誰?”靈玥被逼得無路可逃,又見靈雨相遁去了身形,情急之下握緊了手中的匕首——霧雪蠶,雖自小修習靈氏一族“霧雪蠶”的奇功妙術,但她畢竟從未與人交過手,甚至不知如何去應對,而且“霧雪蠶”必須借水才能發揮其力量,此地宮之中無水亦無雨露,靈玥眼見一行黑衣人已齊刷刷的舉起了刀劍,刀光寒凜駭人,正當她無計可施之際,忽聞一聲:“住手——”

所有黑衣蒙麵人等立刻轉身尋望向了聲音傳來的地方,但見一道修長的青影正好推開宮殿大門,站在了大殿正門口,半張白玉麵具,露出來的嘴唇抿成了一條線,唇角微微上翹,帶著一抹玩世不恭的笑意。

來者正是書飛城!

“你又是誰?”領首的黑衣蒙麵人大聲問道。

“不管我是誰,你們要想殺她,也得先問問我的刀——”語音未落,半空中突然劃過一道炫亮的弧線,如同日曜之光滿盈地宮,最終在青衣麵具男子手中化為一柄刀,刀光在他手中翻轉,折射出刺目的白芒,書飛城目光掃過所有黑衣人,調侃似的眨了一下眼睛,點了一下頭,黑衣人等不知他這動作到底是什麽意思,思忖猜疑,陡地,宮中響起一聲斷嘯,為首的黑衣人還沒來得及看清到底發生了什麽事,就見頭頂上空有一道厲芒劈頭而下,他驀地一聲淒厲而短促的叫喚,生命便猝止在了此刻。

“北陽白少……白少的弧,明,彎,刀!”黑衣首領頭顱已被分成了兩半,見到少年手中的彎刀時,竟還情不自禁的發出了一聲感慨後方才倒在地上,雙目圓睜,死不瞑目,鮮血很快潑濺出來,在靈玥眼中漫延成無邊無垠的紅色。

“不錯,好眼力,居然還認得本公子的彎刀,值得表揚!”書飛城笑歎了一聲,側目見靈玥呆呆的看著已死去的殺手首領失了神,似乎又受到了驚嚇,唇邊的笑容驟止,他立刻飛躍到了靈玥身旁,將她護在自己懷裏,輕聲問道,“玥兒,你怎麽了?”

“血,血……心髒……”無數張死亡的麵孔交替著出現在腦海,靈玥驚恐著低聲喃喃起來,雙手緊緊的捂住了耳朵,“啊~~血,心髒……”

“玥兒,你到底怎麽了?”書飛城憂恐萬分的扔掉了手中的彎刀,將靈玥擁進了懷裏,“玥兒,不要害怕,有飛城哥哥在這裏,不要怕,好麽?”

靈玥全身發抖,腦海裏一直閃爍著靈紫露死去時的畫麵,許久都無法從恐懼中醒轉過來,飛城的話,她似乎一句也沒有聽見,而那些黑衣殺手們見飛城扔了刀,並將注意力全轉移到了靈玥身上,便趁機集所有力量一齊攻向了飛城。

刀劍錯影,飛城見靈玥神情呆滯,情急之下,攬緊了她的腰身,斜身避開一道奪命而來的劍光,穿越數道密織而成的光影縫隙,騰身而出,飛躍如同閃電。

黑衣人緊追而上,飛城便奪來一人手中的長劍,與所有殺手們拚起命來,靈玥被他緊緊的護在懷裏,與他一起在刀光劍影裏穿越飛行,許久都沒有清醒過來,直到他全身染滿鮮血,背上已有數道傷口,一股血腥味撲鼻,才刺激得她稍稍回過神來。

她聽到了近在耳畔的一聲厲嘯,視線裏閃爍出一道殺氣凝重的劍芒,是飛城手握劍柄,狠厲的劈下了又一個人的腦袋,地上已躺了好幾個黑衣蒙麵人的屍體,靈玥驚愣的望向飛城的臉,但見他半張白玉麵具上都已被血汙模糊,偶一滴血淌在她的眼睫上,和著她晶瑩的淚水從眼角滑落。

飛城哥哥,我對你如此絕情,你為什麽還要來救我?

當最後一個黑衣殺手倒下去時,飛城也無力的倚著彎刀跪倒在地,白玉麵具上出現一道裂痕,嚓哢一聲,倏然掉落了下來,靈玥就見他俊秀的臉上多了一條極細的血痕。

“飛城哥哥——”驚駭的睜大了眼,靈玥憂懼的一聲輕喚,飛城卻目不轉睛的看著她,臉上漸漸的浮現出一個微笑,將手撫在了靈玥的額頭,裝出一副無謂的樣子,笑道:“我沒事。飛城哥哥厲害吧!怎麽說我也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神盜公子,其武術雖說不上是天下第一,也能排個第二吧,就這些菜鳥,一個都不是我的對手!”

靈玥搖了搖頭:“可是,他們有那麽多人,那麽狠,每一個都想置我們於死地……飛城哥哥,以後不要再管玥兒了,好麽?不要再卷進來了……不要卷進來……”

“你說的什麽傻話,如果剛才我不及時趕到的話,你能從這些人的包圍中逃出來麽?”飛城輕聲的斥問,捏了捏靈玥的鼻子,“別以為自己是月主,別人就不敢欺負你,你現在還小著呢!而且有的人實在是太壞了,你連一點防備之心都沒有,我若不來救你,你能保得住自己的命麽?就算……就算你不為自己想,也應該為自己腹中的孩子想想,那還是一個無辜的小生命呢!”

腹中的孩子?那樣戲謔而澀然的聲音令靈玥的心驀然一震,原來他已經知道了麽?知道她已有了恩師的孩子……

他說話的語氣總能讓她笑起來,可笑過之後,卻又是另一種錐心的痛,靈玥抬起手來,撫摸著他眉間一道還在流血的劍痕,是真的沒事麽?還是你又在故意哄我開心?

“玥兒,這裏太黑了,我還看不清你漂亮的臉,不如我們馬上就出去吧!”

他說著,欲抱著靈玥起身,卻驀地腿一痛,又倒了下去,靈玥栽倒在了他的懷裏,再看他時,竟見他身上有好處傷口都汩汩冒出了鮮血。

“飛城哥哥——”

“對不起,玥兒,飛城哥哥剛才打架打得有些累了,可能抱不動你了,你……”

“不要再說了,不要再說了……”靈玥低聲嚶泣起來,站起身,“飛城哥哥,是玥兒對不起你,玥兒什麽也給不了你,你對玥兒的好,玥兒實在無法報答你,你為什麽還要這麽傻,為什麽要這麽傻……”

她扶著他起身,雙手觸摸之處畢是溫熱的濕潤,是血!他竟然全身都是血!

抱著她從一群不懼死亡且出手狠毒的黑衣殺手重圍中殺出來,他身上到底挨了多少劍?又有多少處傷口?為什麽她一點事兒都沒有?

“玥兒,我們趕快出去吧!這裏是兵師華澈的密秘禁地,我怕他來了,我們就逃不出去了,而且剛才,我看見那隻奇怪的發光飛鳥……”

“那隻夜話飛鳥真的是恩師所眷養的……”陡然間想到了什麽,靈玥連忙點頭,“好,我們快出去,飛城哥哥,讓玥兒扶你走,好麽?”

飛城被血模糊的視線裏映出靈玥淚光閃泛的嬌靨,他笑著點了點頭,將一條已近無力的手臂圍到了靈玥的香肩上,並訕笑道:“玥兒,你也不怕我占便宜,我求之不得呢!”

“別再說了,我們快走,真的等到恩師來了……”前進的步履有些凝重而遲緩,靈玥扶著他,隻覺越來越沉,越來越吃力,陡然間,飛城雙腿一軟,手臂從她肩上滑落,頹然栽倒在了地上。“飛城哥哥——”靈玥惶然驚懼,跟著伏倒在了他身上,一身紫衣都被他身上所流出來的鮮血染紅,她手足無措,看著他漸漸失去神采的眼眸,竟不知怎麽辦?畢竟是養尊處優慣了的貴族宮主,一生被別人保護著伺候著,卻不知道如何臨危不亂,如何去拯救垂危之際的生命。

飛城的嘴唇都有一些泛白,卻還是眷戀不舍的去輕撫靈玥的臉:“如果我的生命到了最後,還能看到你臉上的笑容,該有多好呀!”

“玥兒,不要為我哭,我從小就闖**江湖,從刀劍中走過來的,如果像現在這種情況就能讓我送命的話,我不知道死過多少次了,我書飛城什麽都沒有,就一條命硬得狠,隻是我今天殺的人……實在還是有些多……”

“我知道剛才我殺第一人的時候嚇到你了,可是,這些殺手是沒有人性的,他們實在是太可怕了,為了置對手於死地,連自己性命都不管不顧,如果我不再狠一點的話,他們就會傷害到你,就會……”

“我知道的,飛城哥哥,我知道你殺這麽多人都是為了我,可我也不希望你……”

飛城抹著靈玥臉上的淚痕,可撫上去的是淚,落到手中的卻是血,是自己的血,還是他所殺的那些殺手們的血,連他自己也辨不清了。

餘光裏陡然一亮,有衣袂的風動聲入耳,靈玥惶然的抬頭,竟見一襲白袍徐徐飄來。

有清新的光芒如月,華澈的麵容逐漸從朦朧光芒中浮現。

靈玥看清他的容顏時,起初是害怕的一驚,轉念之間,想到飛城性命垂危,卻是不顧一切的向他撲了過去,並跪在了他的足下,執著的肯求:“恩師,幫我救救他,好麽?就當是為玥兒報答他剛才的救命之恩,求你一定要救救他!”

華澈怔怔,注視著她呆了許久,驀然啟唇,沉聲道:“你竟然為了他而向我下跪,可以不顧身份,不顧尊嚴……”

真的隻是為了報答他的救命之恩麽?身為月主,怎可如此輕賤?華澈目光冷凝,變得滿臉慍怒,他的聲音在突然提高之後又沉寂下去,目光如同烈焰之火,照著靈玥與飛城二人,握緊的拳頭在一瞬間發出“咯咯”的聲音,靈玥還在不停的哭求,而飛城已掙紮著說不出話來。

“我能忍受的底限是,可以不殺他,但是,我絕不會救他——”華澈冷冷的說完,驀地將靈玥抱了起來,很嚴肅的告訴她道,“我沒有那麽大度可以容忍自己的女人和別的男人在一起,你現在就跟我回去——”

他強行的抱著她向宮殿外翩然行去,靈玥捶打著他的肩膀,望著血泊中橫躺著的飛城,想要掙脫他的懷抱,嬌脆的聲音在宮殿之中回響著:“恩師,我和他之間什麽也沒有,我們是清白的,而且玥兒可以向你發誓,以後也不會和他有什麽交際,我隻求你現在救他性命,好不好?你救救他……他是為了我而被傷成這樣的,我求你救他,救救他……”

“清白?”華澈冷笑,不顧她的哀求和掙紮,毅然奔飛而行。

靈玥哭喊得無力,聲音漸漸遠去,飛城黯然苦笑了起來,以後也不會有什麽交際了麽?原來就算為她付出了生命也依然換不回什麽呀——

“哈,哈哈哈……”他自嘲似的大笑了起來。宮殿之門合上,黑暗之中一片死靜,就像地獄般的死寂,突然,一個爽朗的聲音打破了他的笑聲,在半空中怒罵道:“臭小子,都死到臨頭了,你還有心情笑出來!”

飛城止了笑,眸中盛滿銀輝,就見半空有數顆星辰落下,一個修長的人影落在了他身旁,並用力的拍打了一下他的肩膀,又是那個女人——

公子蓮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