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啟稟宮主,月主月君的鑾駕已到興和城西的百合橋下停駐。我們是不是該采取行動了?”

白夢宮的大殿高座之上,靈雨相正在認真的修剪著她的指夾,修剪完後,再一個一個的戴上鏤金花甲,對於夭童的提問,她想了很久,最後還是沒有回答,而是反問道:“那興和城北的落風境現在有什麽動靜?我子逸表弟的囚車現在到達刑場了麽?”

“回宮主,玉樹子逸還在半途中,我派去的殺手都已經埋伏在他必經的路上了,他遲早都會死,宮主您不必擔憂什麽。”夭瞳話音的腔調裏透著一點嫉恨與狡黠.

“是麽?你就有十足的把握能夠殺了他?”靈雨相譏誚的問,忽而大笑了起來,從身旁婢女端起的玉盤中取出一小瓷瓶,飲盡瓶中之水,“你派去的第一批人還未出手就已經狼狽的逃走了,我對你安排的其他殺手實在是沒有多大信心。”

“都怪那個書瀲泊半路插手進來,該死的混蛋!”夭瞳咬牙,既而諂媚的笑道,“不過,宮主,您也不必多慮,這個瀲泊公子半身癱瘓,有謀而無勇,何況還授了兵師華澈的命令,隻能留守在王宮之中,玉樹子逸出了王宮之後,他再也幫不到什麽。”

“是麽?”靈雨相話音一轉,語氣裏露出質疑,“可我這個子逸表弟人緣很廣的,所交的朋友也都重情重義,尤其那個神龍閣的公子蓮汐——”

“公子蓮汐?”夭瞳不自禁的皺了一下眉頭,似乎也很是傷腦筋,“我們在神龍閣裏放的那把火怎麽沒有燒死她,那個女人還真是福大命大,二個多月的追蹤趕殺,竟然沒有拙她一分銳氣,而且她似乎還得了什麽神人相助,每到生死關頭,總能出現人來救她!”

“神人?”靈雨相詫疑。

“是,幾乎每次我們派去追殺她們的人都會遇到另一批殺手,而這一批殺手神出鬼沒,也不見他們幹什麽,就是不停的擾亂我們的行動,簡直跟一群瘋子一樣,哦,還有一個陰陽怪氣的男人叫什麽狐戀湘的,實在是敵友難分,我們派去刺殺公子蓮汐的人遭到過他的算計,但他卻又要和我們交朋友,並利用我們的人殺了神龍閣那些奴仆,嫁媧給賭神流影汐,這個人主意變化莫測,行蹤也是來無影去無蹤,實在是詭異致極。”

“狐,戀,湘?”靈雨相一字一字的念道,神光一閃,露出憂懼,“這些人會不會是……是華澈派去保護她們的?”

夭瞳眼眸一動,也恍然吃驚道:“華澈會派人去保護她們?”

“華澈一直想收公子蓮汐為己用,這也不是沒有可能。而且,公子蓮汐本來就異於常人,聽子逸表弟說,她有個什麽法寶不但能令她隱形,而且還有什麽起死回生之術,所以,我擔心如果這個女人出手,我這個子逸表弟就算是真的死了,也能被她給救回來!”

“什麽法寶如此神通廣大?”夭瞳的眼裏頓時積滿了好奇,慧瞳陰鷙,笑道,“我們……可不可以將她這個法寶給奪過來,或者……偷回來?”

“你有什麽好計策?”靈雨相的眼神也眯了起來,托腮看著夭瞳,問道。

“三十六計,隻要能用得上的,都可以試試!”夭瞳彎起嘴唇,陰邪的一笑,“宮主別忘記了,我們在神龍閣裏還安插了一個眼線呢,此事交給她去做,再妥當不過了。”

“哦?對了。眼線——”靈雨相恍悟,一抹淩厲的光芒從她妖媚的眼瞳裏射出,她望向夭瞳,彼此心照不宣,得意的大笑了起來。

不錯,公子蓮汐身邊有為他們作內應的人,而且這個人是她們無論如何也想不到的人,也是一個極其聰明的人,神龍閣的所有消息幾乎都是從這個人的口中傳出,無一遺漏,也無一不準確。

兩人對笑了良久,靈雨相忽然頓止了聲音,冷冷下命令道:“在靈玥與華澈還沒有到達鳳宇山之前,一定要截住他們,想盡一切辦法殺了靈玥,犧牲再多人也在所不惜,這是我們唯一的一次機會——”

夭瞳陰笑著,拱手應命:“是,屬下立刻命人開始行動。”

“嗯,你下去吧!”

“報——”

正當夭瞳告退走到門邊時,一小卒神色慌張的奔進了白夢宮大殿,單膝跪地,高聲道:“稟報宮主,軍師派去的五批殺手中途狙殺玉樹子逸時,都遇到暗中護送玉樹子逸的高手相助,均失敗而逃亡,現在玉樹子逸已到達興和城北的落風境。”

“失敗?”靈雨相喃喃的念叨著這兩個字,許久的沉默,仿佛是在壓抑憤怒,又仿佛是在懷疑這兩個字的準確性,那小卒偷瞥著她的神情,冷汗直流,沒有想到靈雨相不怒反而望向夭瞳笑了起來,“我就說麽,你派去的那些殺手實在是讓人費心,我子逸表弟在京都城有極高的聲望,他的那些朋友也不是泛泛之輩,別以為隻要你殺一人是一件非常簡單的事情,一個人的背後還有你無法估量的實力。”

夭瞳頷首認錯,笑容可掬,道:“是,宮主,屬下一定牢記此教訓,既然玉樹子逸已到達刑場,那麽我們不妨換一個執刑官殺了他,以免生意外。”

靈雨相思忖著,看了座下報訊的小卒一眼,問道:“玉樹子逸到達刑場後,興陽城北落風境是什麽情況,可有什麽事情發生?”

“回稟宮主,落風境現在是一片混亂,所有在場的百姓都跪地為玉公子申冤,其喊聲震天,竟令天象極變,烏雲密布,狂風怒吼,甚至有雪花飄落,有人說,春夏飛雪,便是玉公子有極大的冤情,還有……”

“還有什麽?”靈雨相眉頭緊皺了起來,催問。

“有好幾名女子為玉公子喊冤泣出了鮮血,並罵那個陷害玉公子的人必遭天打雷劈,不得好死,還有……”

“還有什麽?”聽到這裏,靈雨相的眼睛都鼓脹了起來。

“還有一名女子被五花大轎抬來,身著鳳冠霞帔,執意要在刑場上與玉公子成親,那名女子所訴所行感動了在場的所有百姓,就連刑部侍郎魏公子都被感動而鬆口允了這名女子的心願,並將那名女子所呈禦狀書派人送去給月主月君——”

“簡直可笑——”靈雨相終於忍不住憤怒的扭曲了麵孔,拍案大叫起來道,“什麽女人如此下賤,竟用這樣的辦法來戲弄群眾——”

“回宮主,這名女子自稱雲折煙。”

“雲,折,煙?”靈雨相喃喃,眼神又眯成了兩條線,來回踱著腳步,她忽然頓住,“好一個癡情的雲家大小姐,好一個厲害的公子蓮汐,以情動人,製謠言,搜假證,發動群眾力量,這些全都是那個女人想出來的吧?”

夭瞳在一旁笑了起來:“公子蓮汐果然有些歪點子,若是攔了月主月君的輿駕,告禦狀的話,華澈說不定真的會下旨收回成命。不過,這其中也是破綻百出呀!”

“哦,難道你又有了鑽空子的主意?”

“是,宮主,夭瞳心裏的一些詭計策還真是瞞不過您的眼睛,不錯,公子蓮汐利用了百姓善良易同情人的弱點,收買人心,但是,百姓的心卻是最柔弱的,他們很容易會產生畏懼,而隻要我們將這種畏懼種在他們心理,再擴大,他們是不是就會反?”

靈雨相聽得十分悅耳的笑了起來,問道:“那依你看,怎樣將這種恐懼種在百姓的心裏?”

“殺!”夭瞳斬釘截鐵的道出一字,眸光變得十分犀利而陰毒,“誰傳播謠言,就殺了誰,殺一儆百,殺十儆一千,然後,我們也可以收賣一些膽小怕事的人,並威脅他們傳播另一種謠言,隻要這個謠言傳遍京都,玉樹子逸一定無法翻身——”

靈雨相靜靜的聽著,臉上的笑容由讚許變得驚懼幽冷,緩緩才道出一句:“你真的比我還狠呀——”停頓了片刻,她喝完手中的一杯清茶,仿佛很艱難的下了個決定,道,“好,就按你所說的去做——”

“是,宮主,屬下一定不會讓宮主失望!”

“都退下吧!”

夭瞳點頭輕笑,拉了那小卒一並走出白夢宮後,靈雨相垂視著手中的茶杯,不自禁的淌下了一滴淚,淚若珠,水光幽幽,淒清絕豔,她驀地合眸喃喃:“子逸表弟,你別怪我無情,我靈雨相已無退路可走,如若成功,我必封你為月君,如若失敗,我也必下黃泉去陪你……”

興和城西,月主月君的鑾駕已無法前行,隨行的隊伍也無法再挪動半步,那些道旁挺楫護衛的士兵們都已快招架不住,百姓們擁擠著就快要突破士兵護守的防線,更有一陣高過一陣的喊冤聲附合著一少女的聲音響起,起初有些混雜難以聽清,後來所有的聲音竟然重合,震聲齊呼著:“四月飛雪,定有冤情,民間有女告禦狀,望月主月君允其呈稟,重審其案,明察秋毫……”

“望月主月君重審其案,明察秋毫!”

一碧衣少女終於衝破了重圍,奔跑到街道中間,卻被一士兵手中的長矛攔住了腰身而跌倒在地,手中的卷軸滾落了下來,在地麵上長長鋪開,少女口中噙滿鮮血,卻仍然嬌聲高呼著:“民女有冤案要上訴月主月君,請官大人成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