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玥所中的“天泉眼”寒毒又一次發作了,她將自己蜷縮在華澈的懷裏,有如僵硬的冰塊,她能感覺得到華澈也因她身上的寒氣所襲而瑟瑟發抖,但他卻將她擁得更緊,更用力,仿佛想要用自己身體的溫暖來融化她體內的寒毒。

當華澈抱著她飛上鳳鸞轎的時候,所有隨行的宮娥侍兵都跪了下來,他頎長的身影屹立於天地,便是代表著一種震悚四海天地的神威,無人敢諦視,更無人敢忤逆神者的威嚴。百姓們也似感覺到了空氣中流淌著的強大壓迫力,跪地伏首高呼萬歲!

雲兒站立不住,還是跪倒在了刀刃碎屑上,幾乎是同一時刻,藍少郎箭步飛來,挽住了她纖細的手臂:“姑娘,你已經順利的通過考驗了,請珍重自己!”他稍一用力,將雲兒從火炭刀屑路上拉了出來,但雲兒雙腳已毀得不成樣,藍少郎便將她橫抱了起來,問道:“你的親人或者朋友在哪裏?我命人叫他們來接你。”

雲兒搖了搖頭:“在子逸沒有沉冤昭雪、無罪釋放之前,我是不會回去的!”

“子逸?”藍少郎驚訝,“你攔駕所訴冤情竟是為了玉樹子逸?”雲兒點頭,藍少郎瞳孔中便滲出一絲悲哀,雲兒預感不妙道:“大人,怎麽了?”藍少郎神色裏藏著一絲同情與不安,半響,歎道:“不管你付出多少努力,還是救不了他的,姑娘……”

“為什麽?大人,你到底知道些什麽?告訴我為什麽?”雲兒惶恐絕望的叫了起來。

“因為……因為赴刑場之人絕不可能會是真正的玉樹子逸!”

“你說什麽?不,不可能的……”

不是子逸,那會是誰?雲兒的心宛若被什麽生生剝開了一般,藍少郎的話竟是如此無情的擰碎了她的心髒,不管付出多少努力,還是救不了他麽?

救不了他麽?藍少郎看著她眼裏絕望的淚水,一陣慌亂,卻在這時,人群中驀地生起一陣暴亂,竟然有人嚎叫著:“都是昏君庸主,表麵上做得像個仁君一樣,說是萬事為我們百姓著想,但他們事實上都做了些什麽?大家難道忘了,那些腦滿肥腸的官爺逼著我們交比以往兩倍的稅賦,將我們的兄弟姐妹都抓去邊塞修築長城,有多少人埋藏在長城腳下,不能生還與親人相聚……”

“大家都知道,京都才子玉樹子逸為我們京都城百姓做了多少好事,又怎麽可能是賣國的奸賊,月主月君親小人,遠賢臣,不分青紅皂白就定了玉公子的罪,不公正立法,不聽取民情,我們還要這樣的國主國君有何用?”

這一番話一落,場麵很快就變得肅殺而詭異起來,在場的所有百姓臉上都漫布著恐懼,他們恐懼的當然是華澈的龍顏大怒,然而,華澈竟然一直保持堿默,臉色凝重而隱含冷笑,他的目光不是看人群,而是望向了路道兩邊的城牆上。

城牆上光影肅落,雪織幕簾,有整齊的一排黑衣人影吊著半截身子伏在城牆上,他們的手中都搭著弓箭,齊齊的指向了鳳彎轎上的兩人——華澈和靈玥。

“玥兒,你看吧,我就說這些叛逆者一定會按捺不住,趁機造反。”

靈玥輕吟了一聲,用力的張開眸子,望向華澈,望向他所注視的地方,她聽到了人群中的咒罵激呼,甚至聽到了刀劍相擊聲,群民的哭喊慘呼。

百姓是無辜的,到底是誰在此散布謠言?

“殺了昏君,我們擁立玉公子為王,玉公子真實身份也是我們麝月國王室正統,且才華蓋世,體恤民情,將來一定會是一個愛民如子的好國君。我們需要的是這樣的國君,大家快響應口號!”

“殺了昏君,救出玉樹子逸,擁立玉樹子逸為王!”

人群中果真還有人響應,呼喊聲一陣高過一陣,如同排山倒海,大勢壓境,藍少郎連發號令,不停的指揮著軍隊阻攔亢奮暴動的人群,但沒想到群眾的逆反情緒竟是強大到了連他也手無足措,無力控製的地步。

雲兒在他懷中也茫然的感到了一絲恐懼不安,蓮汐姐根本就沒有安排人傳播這樣的謠言,這一群居心叵測的人又是誰派過來的?

名為擁立子逸為王,實則反而陷子逸與月主月君相對立的不利境地。

此刻,就算是月主也無法發言幫到子逸什麽了吧?

華澈的臉色漸漸變化,露出了一絲寒冷,冷笑低言:“這個女人還不是很愚蠢!”

靈玥的眉間擰出一絲痛苦,心中的憂懼不言溢表,她望著華澈,好似肯求道:“恩師,那些人說的話不要信,玥兒是騙你出宮,許雲折煙攔駕申冤,但是絕對沒有那些圖謀不詭、意欲謀反的人,子逸表哥也絕對沒有這樣的同黨,你要相信我……”

華澈冷笑的回應了一句:“玥兒,你也看到了,不是我陷玉樹子逸於不義——”

“恩師——”

“殺了暴君,求出玉樹子逸,我們要擁立玉樹子逸為國君!”

喊聲驚天動地,空穀回旋,人群中你推我攘,有發出口號的起義者甚至操起長槍刀劍等武器,與那些阻截他們的精衛士打鬥起來,當第一名精衛士倒在地上時,藍少郎也目眥欲裂的發了威,下令將所有暴亂的人就地正罰,不論老弱婦孺。

當百姓對君主的這一層敬畏打破之後,血便在刹那間淹沒了大街。士兵與百姓廝殺成一片,淒厲的慘叫聲直貫耳膜,其中有發起動亂的始作傭者便趁亂一直攻向了月主月君的鳳鸞駕。

城牆上,萬箭齊發,華澈仍舊屹立不動,靈玥蒼白透明的臉映在他的眼瞳,倒映出深深的憐惜,如渤海般深情,卻如魔一般的神秘莫測而令人生懼。

“恩師,下令停止搏殺吧,我們所殺的是自己的子民呀!你明知是奸人之計,又為什麽要甘願走進陷阱,如敵人所願呢?”

“我在等,這場變亂中,到底會出現多少個君主?多少與我華澈作對的勢力?”

他的憤怒讓她震驚。從他眼裏,她看到了毀滅的火焰,即使犧牲再多的黎民百姓也在所不惜,原來他無時無刻不在想著清除那些隱藏起來的反動勢力。

雪風如利刃撲麵,萬千箭矢裹著雪風呼嘯而來,華澈唇瓣微啟,淡淡的道了一聲:“輪回——”靈玥愕然,就見天空中忽然亮了一道極耀眼的光芒,那束光芒直射而下,在華澈麵前化為一道雪袍剪影,長發束起,冠帶奇彩異珠,長身玉立,正是術師輪回。

輪回將拂塵在空中劃開一道波痕,空氣便“啵”的一聲炸開,響起一陣轟雷,閃電交織如網,在他們三人周圍傳開萬千火花,潔白的雪也變成了他手中的武器,由柔變韌,變作鋪天蓋地的暗器打向了那些箭雨,輪回唇角微動,不知念了什麽咒語,那些成片的雪花竟凝結成了一堵堅不可摧的白牆,將他們三人圍住。

在人群的恐懼驚叫聲中,那些箭雨全數紮在了白皚皚的雪牆上,如同鳥巢蟻穴。

輪回再次施法,雪牆轟地一聲爆炸而開,萬箭又仿佛重得了力量,反射向了道旁兩城牆上的黑衣人。慘呼聲驚天,無數黑影從城牆上落下,在輪回眼裏化為塵土灰燼。

“澈兒哥哥,殺這些凡夫俗子,不過舉手之勞。你喚我來的目的應該不隻這個……”

他轉向華澈,見華澈眼中含笑,便點了頭:“請吩咐!”

“你自問術法天下第一,久未逢對手,可有想到這世上還有一人,其術法恐怕不在你之下?”華澈問,輪回神色一驚,華澈再望了一眼蒼穹,暗使了眼色道,“雲動暗湧,浮羽雪降,彩霽東升,其上有人,我要你幫我去收服她!”

輪回也看了一下天,彩瞳裏波瀾湧動,唇角扯出一絲奇異的笑意,他點了頭,身體立刻化為一束白光,射向了半空低垂的雲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