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接連遭遇了判軍與外敵的突襲,華澈仍然守諾將靈玥帶到了鳳宇山月神廟求簽,就好像這一路上所發生的事情都不過是路過的風景一樣,他的臉上沒有半點的不快,但也沒有半點喜悅。求簽也隻是走完一段過程,鳳宇山上的夜風極冷,就連山頭掛著的一輪明月也甚是寒刹襲人,冷到了人的心底。從月神廟走出來,華澈一直沒有對靈玥說過話,而靈玥幾次想要尋找話題都被華澈冰冷的表情堵了回去,二人彼此心照不宣,都隔著書飛城這個名字,這將是他們二人永遠也忘不掉的名字,刻在了她的心裏,卻也烙在了他的心裏。

我們之間真的永遠也產生不了愛情麽?

你說你會努力愛上我,可是卻總是在睡夢中或是不經意之中就叫出了另一個人的名字!即便我將你束縛在自己身邊,即使你的人已完全屬於我,但我究竟得到了什麽?

身在咫尺,心在天涯,到底多遠的距離才叫可怕?

涼風習習,宛若一聲歎息,華澈牽了靈玥的手,下山,登車,在一群禦林軍的庇護下重返王城,依舊從青蒼門進,繞開了甕城區,過十裏水上長廊,十七殿二十四宮,最後回到了兵策府。

兵策府的大殿之門早早為他打開,蓮燈露展,晶瑩通明,如一片閃爍的銀河之星,亮遍了他走過的路。留守在兵策府的侍衛一見華澈回宮便立刻將宮中上宮主靈紜造反以及幽逽宮主帶兵鎮壓判亂的經過全部稟報給了華澈,華澈坐在湘妃椅上,一邊聽著那侍衛訴說著一切,一邊喝著府上丫鬟端上來的剛溫好的‘不思量,自難忘’美酒,對他來說,一切結果都在他預想之中,過程再怎麽曲折也不夠吸引他,重要的是結局,結局是靈雨相最後到底有沒有被捕?

那侍衛似乎很興奮,濤濤不絕的演繹著幽逽宮主與瀲泊公子聯手對付上宮主的過程,說話間俱是神采飛揚,殊不知,他說得越多,華澈的臉色就難看一分。

“上宮主現在何處?”華澈突然放下了酒盅,打斷道。

侍衛的臉色沉了下來,半響,吞吞吐吐道:“數百禦林軍在追她的途中遭遇一群殺手的伏擊,被攔截了下來,讓她給逃……逃了……”

“砰——”的一聲脆響,華澈手中的酒盅砸在地上變得粉碎,一旁的靈玥也驚嚇得噤若寒蟬,她知道恩師今天心情十分不好,因為書飛城救駕有功而被赦免之前所有罪過的事,他一直都在生她的氣,雖然他口頭上說要論功行賞,給飛城哥哥一個官職將其納入朝庭,但他的心裏其實是恨著的吧!而飛城哥哥也視他為敵人而斷然拒絕了他,領著他的那些江湖朋友離開了興陽城,回歸江湖之中。現在偽裝成上宮主的靈雨相逃離王宮的消息無疑觸犯到了他控製情緒的底線,他終於是爆發了,在忍了她許久之後,因為侍衛的一句話,將滿腔的憤怒都發泄了出來。

“隻是一個自詡聰明而虛設本領的女人,又何需勞師動眾,你們竟會讓她逃掉?”

侍衛臉色一白,立刻垂下頭,並跪了下來:“屬下該死,未能擒得判賊之首,請兵師恕罪!”

靈玥也著急的開口說了兩人彼此沉默半天後的第一句話:“恩師,聶侍衛已經盡力了,所有留在宮中的人都已經盡力了,而且上宮主謀反之罪已成,恩師遲早都會將她逮捕入獄的,不是麽?”

“我兵策府絕不留無用之人!”華澈看著靈玥,盛在眼中的怒火已越來越炙烈,幾乎要灼傷了她,靈玥再三哀求道:“對不起,恩師,請原諒玥兒,也請再給聶侍衛他們一個機會,讓他們捕獲判賊,將功贖罪……”

“你現在不站在自己族人這一邊了嗎?”

華澈冷笑,靈玥沉了臉,囁嚅著唇瓣剛想要說什麽,華澈打斷道:“今天不早了,你快回臥龍居先休息吧!明日,是我們的國婚,我不希望看到你憔悴的樣子。”

“恩師……”靈玥站起了身,望著他,試探性的小心問道,“那你呢?你今天還有什麽事情要做麽?”還是有什麽事情要瞞著我麽?

“宮中變亂,是有一些事情需要處理,你先去休息,我過一會兒就來!”

華澈這樣略帶命令似的說道,靈玥卻更加心神不安了,肯求似的問道:“玥兒可以陪著恩師嗎?玥兒現在……沒有恩師在身邊……睡,睡不著……”

其實她一點也不會說謊,稍微動了一點心思,都感覺自己犯了天大的過錯一樣,臉上燒起了一片又一片的紅霞,粉嫩的肌膚更顯得吹彈可破。

華澈卻有些怔住了,走到靈玥麵前,托起了她削尖的下巴,他的目光掃得靈玥一陣心悸,但她卻又不得不迎上他的目光,看著他眼中或嘲諷或憐惜的光芒,羞怯的喚了一聲:“恩師,我……”

“你還能把剛才所說的話再說一遍麽?”華澈的聲音帶著一絲**性的磁性,但靈玥知道他說這樣的話也是試探性的心態。說一遍就已經讓她覺得出賣了自己的良心,若再說一遍……“對不起,恩師,玥兒不該,不該欺騙恩師。”

就算是欺騙,難道讓你再說一遍就有這麽困難嗎?

華澈似乎有些疲倦了,鬆開了手,低聲道:“你去睡吧!今晚,我不會回臥龍居了。”

靈玥微張了櫻唇,眸光在一亮之後又黯淡了下去,華澈沒有再看她,她便隻有默默的離開,但走了幾步,還是忍不住回頭,問道:“恩師,能否告訴玥兒,真正的玉樹子逸,你將他關到什麽地方去了?”

無論什麽時候,她關心的還是隻有別人,不是書飛城就是玉樹子逸!

華澈甚感惱怒,卻還是竭力控製好了情緒,答道:“玉樹子逸,沒有人能關得住他,就連我也不知道他現在到底去了哪裏?”

“啊?”靈玥驚訝,更多的是猜疑和擔憂,她用探究的目光望向華澈,不解道,“子逸表哥不在恩師手中,那他現在……”

她想問,他現在到底是生還是死?但她卻無法問出口。

倒是華澈看出了她的心思,笑著答道:“你放心,在我們之間的協議還沒有完成之前,他絕對死不了,而且,我將昭告天下,為他洗脫罪名。”

靈玥聽罷,亦喜亦憂,禮貌性的道了一聲謝,而她的相敬如賓隻會讓華澈心情更加的不快。“你們之間的協議?”靈玥又迷惑的望著他問。

“你很想知道嗎?”華澈蘊藉的一笑,卻轉移了話題道,“我今天很累了,不想再說這些事情,如果你沒有別的問題,就馬上回臥龍居,明日的國婚盛典必須如期舉行,我不希望會出現什麽意外?”

被華澈警告似的目光一掃,靈玥的心跳不由得又加快了速度,難道恩師竟害怕出什麽意外嗎?國婚盛典,屬於他們的盛典,之後,她將會是他名正言順的妻子,而他將也會是麝月國曆史上又一代與月主齊權執政的月君。

可這卻隻是一場政治上的交易!用她的婚姻來交換麝月國的太平!

她沒有想過逃脫這場政冶婚姻,卻在心中留下了太多的遺憾!

“是,恩師。”她無言的頷首離去,華澈看著她的背影,隱藏在心中的憤怒慢慢溢出眼角,竟然順從得如此平靜,對他沒有半分的留戀,真的是一點也不愛他麽?

靈玥走後,華澈躺在椅上合眸凝思了良久,忽然想到了什麽,招來一府上丫鬟,問道:“幽逽宮主怎麽還沒有回府?”

“啟稟兵師,幽逽宮主她……”

“她怎麽了?”華澈最反感下人吞吞吐吐的答話,而厲聲問道。

“幽逽宮主被上宮主刺了一刀,現在還在瀲泊公子的天然居中,太醫們正在商量著是否為她拔刀……兵師……”

她的話還沒有落音,華澈便已離開了坐椅。她再抬眼尋望時,也隻看到兵策府的內殿大門邊閃過一角白色的衣袂。

華澈匆匆趕到了天然居,看見瀲泊公子正愁眉不展的坐在大堂中間喝著酒,而內室之中正傳出幽逽淒然的慘叫聲,華澈欲奔進內室,瀲泊卻攔在了門口,沉聲道:“你不能進去!”

能攔他道的也就隻有書瀲泊此人了!華澈雖不悅卻饒有興趣的問:“你知道這是誰的地方?”

“我知道。”瀲泊淡然一笑答,抬起眸光,迎上了華澈的目光,冷道,“但是,她此刻不想見你!”

不想見我?華澈但覺好笑,反問道:“你說她不想見我?”

“是。”隻簡單的一個字,卻無從解釋,因為幽逽再三的叮囑並肯求他,不要將她懷孕的事告訴兵師華澈,她想保住這個孩子,不敢冒這個險,為什麽?就算是為這個男人懷了一個孩子也不敢告訴他?為什麽要讓自己一個人承受所有的痛苦,卻讓那個傷害你的人輕鬆自在?

瀲泊的心情複雜,如同萬蟻噬咬,所以,他不停的用酒來麻醉自己!

但是,這個男人現在竟然來到了這裏,他也知道幽逽其實很渴望華澈能進去看她,她或許還會幻想當華澈知道她有了孩子時臉上會浮現出喜悅的表情。

但卻隻能是渴望是幻想!連她自己都不敢猜測,華澈是否接受這個孩子。

正是月主月君大婚之際,多出來的意外隻會釀成悲劇!

“我想進去,誰也別敢攔我!”華澈憤然的拂袖,向內室踏進了一步。

“如果兵師此刻衝進去,她就會死!”瀲泊突然大叫道,華澈冷冷的看向他,他便又低下聲音道,“是她讓我轉告你的,如果你在此刻見到了她,她就會立刻死在你的麵前,幽逽,其實是一個極其倔強而脆弱的女人呀,她隻是不想讓你看到她受傷時狼狽難看的樣子,所以,請兵師你……成全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