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履成風,離去,餘留身後院落成空,蟲雀啾鳴,望碧落蒼穹,鳥飛成群。

感時花濺淚,恨別鳥驚心。

終曲在時空裏回響,作最後的一次唱吟。

韻華將賦花間露,須臾一生夢躊躇,

知音覓幾處,誰護紅顏墓,

空留香寒化作土,弦弦掩映心痛訴,

夢人倚桂樹,來世不相誤,

自古風流葬何處,千言難抒無情物,

相忘已知遲,恨別已落幕。

“活著的時候不知道珍惜,失去後的追悼,又有何意義?”

瀲泊的神情悲愴到如止水般平淡,肅穆,華澈在他麵前停止了腳步,他輕輕的轉過輪椅,側對向了他,歎道:“你的確給了她王後的冠冕,一個女人至高無上的榮耀,可是,她對於你來說,還是可以隨時犧牲的工具,是麽?”

華澈不語,他知道這個男子之所以會留在王宮之中聽從他的差遣全都是因為心中有所守護的至愛,而他們的誓約也全都是因為一個女人所維持著,如今,花已逝,英雄形同陌路,這個男子又該作出何選擇?

“很早以前,我就已推算出了她的命運,明知道她在你身邊過得根本不幸福,而且隨時都有可能會死,可是我還是抱著一絲僥幸的心理,相信你華澈有足夠的能力保護她……”仿佛隔著時空自言自語的悔恨低訴,他已忽略了華澈的身份,說著,“她也跟我說過,你對她很好,可命運……就是命運,就算知道結局,也改變不了……”

“我想知道,她,到底是怎麽死的?”

瀲泊的聲色一並冷定下來,凝視著華澈,帶著一絲莫名的恨意。

他們都是天縱奇才,身上都具有王者的氣派,一赤手擎天下,一執夢於天下,如果他們能成為朋友,這天下之夢何愁不成?

可惜,注定要背道而弛,因紅顏而反目為敵!

“帝君真沒有什麽好說的嗎?”

華澈冷笑道:“不管她是怎麽死的,你都不會原諒她死在我身邊的事實,不是麽?”

瀲泊的眼神變得犀利而透亮,不錯,不管她是怎麽死的,他都無法改變她已死的事實,知道她為何而死又能怎麽樣?他能為她報仇麽?

“她的陵墓在哪裏?”

“她是我麝月國的王後,當然是在西北城中,皇陵墓地。”

“多謝!”瀲泊再次轉動輪椅,背向了他,淡淡的道了一句,“今日一別,我們非友即敵,他日相見,我無法保證不兵刃相接……”

就連書瀲泊也離開他了,其父文師書榮當朝辱罵他,他因其一番話而寬恕了他一家人,其弟書飛城起兵造反,他也未判其罪而誅連到他,隻因他是真正的把書瀲泊當成了誌同道合的朋友,惜他是一個世間罕見的人才。

今日一別,非友即敵,他日相見,兵刃相接。

還真是所有人都背叛他,離他而去,偌大的王宮,縱橫廊道之上,隻留他一人孤寂而行。也不知道為什麽,一向專橫果斷的他竟然會放任書瀲泊離去,明知放虎歸山,後患無窮,他卻已沒有了殺人的心思。

“好像已經漰潰掉了呢!”

當最後一道維幕落下,坐在美幻倫宮的最高處執燈把玩的白衣女童笑了起來:“現在,所有忠於他的人,除了輪回,都已離去,我們隻要等最後一場戲結束後,便可以輕而易舉的拿下這靈氏江山,將他華澈趕出我麝月國,以後,就是你們倆兄弟的事情。”

“哦,最後一場戲,你又是怎麽安排的?”

白衣女童狡黠的目光一轉,落在了宮內水光流瀉的交匯處,那裏站著一身穿雪衣大氅的少女,她喚道:“雪嫣,你既已被書飛城識破了身份,也用不著難過,我可以給你一種藥,隻要你喂他吃下,他便永遠都是你的夫君,別人搶不走!”

一直沉默著的少女眼睛一亮,望向了那白衣女童,喜道:“是麽?姑姑,天下還有這種藥,可以讓他的心完完全全的屬於我?”

白衣女童點頭,命人取來一隻盤子,掀開一方絲綢,將一隻鏤花瓶拋向了她。

雪嫣接過了瓶子,正眼一瞧,卻大變了臉色,突然跪下道:“姑姑,不可,雪嫣雖然想和他永遠在一起,但是,卻不能奪了他的魂魄,讓他變得如同一具空殼!”

她手中拿著的藥是可控製人靈魂的“鎖魂引”,玥宮失火的那一天,她冒充靈玥的身份在宮中等人來援救,果然不出姑姑所料的等來了麝月國的第一劍師淩越,她聽從姑姑的命令,暗算了淩越,將其帶進美幻倫宮,當時,姑姑便給他服下了這一味毒藥“鎖魂引”,從此將劍術冠絕天下的淩越變成了她的傀儡殺手,一具行屍走肉。

她便是借淩越之手,俘虜了天下英雄,將一個又一個的正義之士變成她的傀儡軍隊,為她所用,現在她竟然要將此藥用在書飛城身上,雪嫣急忙肯求道:“姑姑,你答應過雪嫣的,隻利用他召集武林豪傑來對付華澈,但不會傷他性命,更不會給他服下這種控製人靈魂的‘鎖魂引’,你之前都有答應過雪嫣的呀,怎麽能反悔呢?”

“可是他現在似乎也沒有什麽利用價值可言了呀?你能讓他重回武林,坐上武林盟主之位,然後將他所有的人都交給我嗎?”

雪嫣的眼神凝住,又要他去對付華澈麽?每一次與華澈對抗,他都會落得渾身是傷,而最後的一次起義反周,帶兵攻城的決戰更是讓他聲敗名裂,失去所有。她想,他已經很累了吧!愛一個人不惜一切,愛到絕望,他已經無力再去涉足江湖挑起風波了吧!

女童看著她愁思,卻滿意的笑了:“雪嫣,連你也知道,書飛城現在已無力量與華澈可以對抗,但是,他的心卻還掛念在靈玥身上,他還是會去救他的心上人,而你,至始至終都是欺騙了他的替身,你若想讓我保住他的性命,並癡心為你,首先便是要他失魂,放棄自我,改變一個人的心何其困難,不如去改變他的靈魂……”

“不,如果你改變了他的靈魂,那就不是他了,雪嫣愛的正是他的靈魂!”少女的話擲地鏗鏹有力,她又連磕了幾個響頭,道,“姑姑,我求你,放過他,隻要你能放過他,雪嫣什麽都可以做,我求你放過他!”

“哈哈哈……”女童大笑了起來,聲音變得悠遠而漫長,突然,她冷下聲音道,“那你就去殺了靈玥,讓自己真正的代替她的位置,真正的成為她!”

“靈玥不是已經死了嗎?”雪嫣詫異的問,女童卻笑道:“她現在是死了,就死在那一天月蝕星落的晚上,華澈一定以為是自己酒後強暴她至死,誤殺了她,但是,他卻永遠也查不出來,靈玥是中毒而亡!”

“中毒?”

“是,那種毒藥叫作‘離魂’,隻會讓她魂離體外,卻非真正的死亡……”白衣女童眼眸動了動,輕聲歎道,“我隻是想試驗一下,沒有了靈玥,華澈會變成什麽樣,這個麝月國又會變成什麽樣?”

“果然是民心渙散,生靈塗炭呀!”女童感慨著,歎聲中透出一絲惋惜,曜光太子聽得她的歎息,又不免譏笑了起來:“有時候,我還真看不懂,你到底是個什麽樣的女人,用眼淚與惋歎來掩飾你的虛偽,就像是發自內心一樣。令他漰潰,成為全民心中的暴君,整個麝月國的人都將他視為國賊,紛紛揭芉起義,他現在是腹背受敵,成為了眾矢之的,這不正是你想要的結果嗎?”

“也是你想要的結果!”白衣女童接了一句,語末沉哀,“擊潰了他所有的意誌,現在的他應該是不堪一擊,可我卻舍不得在這個時候殺了他……”

“噗——”一口酒噴濺了出來,曜光太子又像是聽笑話般的大笑起來,“那你想選擇在什麽時候殺他?”

“總有一場激戰,在我姐姐醒來之後!”

白衣女童的這一句話落音後,美幻倫宮外陡地響起了一陣雷聲,閃電撕破星空,下起了一陣疾雨,雨濛如絲,煙煙嫋嫋,她仿佛看到一道倩影從雨簾中策馬行來。濕了衣襟,裙擺翻飛,那名女子纖細的腿在雨水的滋潤下越發的顯得晶瑩白晳,有一雙攝魂的眼仿佛凝了煙水之氣,靜靜的望著她,輕笑著喚了她一聲:“妹妹……”

姐姐,如果我讓你的兩個女兒自相殘殺,你是否會突破封印,醒來與我最後來一次決戰呢?每一次看到變成女神雕像的你,我總以為你能再醒過來,與我說說話!

十八年前,我將你從中原禦龍國找回來,就是想要你永遠的與我相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