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殺人者往往要比死去的人更痛苦。

華澈微低了頭,看著自己染滿鮮血的雙手,長睫在光潤肌膚上落下黯淡陰鬱的剪影,陰鬱一如他的眼睛。

幽逽將他此刻的沉默與手指的顫抖看在眼裏,她不知道此刻他心裏到底在想什麽,但是,她卻因為他失控殺人後的表情而隱隱痛心。

綁架著幽逽的黑衣殺手也在親眼目睹華澈掏心殺人後而突然發瘋,忙不迭的扔掉了手中的大刀,無頭蒼蠅一般在靈霄殿裏奔來奔去。

“兵師,你還好嗎?”幽逽取了潔淨的手帕,為他輕輕擦拭著手上的血跡。

華澈突然轉身,將幽逽抱在了懷裏,碧色的裙裾微皺飄起,修長的**隱隱顯出,如雪一般的美麗。幽逽還沒有整理好驚詫憂懼的情緒,望著他如同幽暝地獄一般黑而亮的眼睛,身體的接觸讓她感覺到他從未有過的緊張失措和痛苦恐懼。

“兵師,在這個地方總是不行的,你還沒有控製好自己的情緒。”無論在任何環境下,幽逽總能給他最美的笑容與最溫暖的慰藉。

“如果我說,此刻是我力量最溥弱的時候,你會不會趁機殺了我?”華澈突然道。

幽逽一怔,既而柔媚嫣笑:“是嗎?可是即使是在力量最溥弱的時候,你還是這麽風流不羈,真是不怕把命玩丟了。”

“我沒有騙你,今天,我連續施展了兩次術法,已極大的透支了我的靈力,這個時候,誰都可以殺得死我。”

竟然如此坦誠的說出自己的弱點。幽逽看著他的眼睛,眼神陰晴不定,這的確是一個很不錯的機會,一個殺他報仇的機會。

可是幽逽卻寧願選擇了不信,反正他們之間總是欺騙大於信任,又為何要信他這一次呢?柔軟的手臂圍在了他的頸間,幽逽捂嘴低笑了起來:“嗬嗬……兵師總是喜歡開這樣的玩笑,幽逽可不覺得怎麽好笑呢。”

“那麽,幽逽,這一次,我要讓你代我做所有事情。”華澈突然轉移話題,臉上並無一絲戲謔之意,“靈霄殿中,目擊者,一個不留!”

低沉的聲音透著殘酷的殺氣,又是一局殺戮的遊戲。幽逽的臉色亦微微一沉,從前有過多少次因為他一個又一個的命令而讓自己手上沾滿鮮血,她總以為那每一次也許就是最後一次,卻沒有想到一旦踏進了殺戮的局,便無休不止,永無止境。

“好,目擊者,也包括我麽?”幽逽故作嬌嗔的問。華澈淡然一笑,沒有回答。

幽逽眼神一黯,也沒有多問,隻是將裙擺輕輕撩起,腳尖微踮,旋轉起舞的過程中,長發飛揚,一縷青絲含於唇瓣之間,眼睫撲扇,眸光婉轉流漣,死神一般亭亭玉立的女子全身散發著有如魔惑一般動人心魄的美麗。

然後便是一支紫藤花落在了她的玉手間,幽逽慣用花殺人,花的香氣,花的魅力,無疑都是最完美的殺人武器。

殺戮開始,便是鮮血的盛宴。整個靈霄殿都發出痛苦的哀嚎與動搖。

沒有一個人活著離開。所謂一舞傾倒叢生便是如此,即死之人都會心甘情願的誠服於她的美麗。

當玉手穿透最後一個人的心髒時,幽逽張開了唇,柔軟的發絲飄下,落在了染滿鮮血的指間,如此,她也變得如他一樣了。

但是幽逽並不開心,她依然還能偽裝出一副笑臉盈盈的樣子,但她卻總是一個人在夜深人靜之時默默舔舐自己受傷的靈魂。

這個時候,四位城主聞聲闖進了靈霄殿,其實當他們看見靈玥一臉驚惶的從靈霄殿奔出來時,他們就想衝進來了,但是,有所顧慮,便躊躇到了這一刻。

很顯然,看到如此血腥的場麵,任誰都無法忍受眼睛飽受摧殘的痛苦。

東方蔚、南宮訣與西門宴已忍不住開始嘔吐,洛成俠畢竟也是習武之人,勉強能壓製住內心的恐懼,卻憤怒的用劍指著華澈大叫了起來:“華澈,這是你幹的好事?”

看見鳳塌上暈睡的人,以及地上躺著的靈紫露,東方蔚也嚇得失聲,西門宴一臉不忍再看的樣子,其實也是怕得罪了華澈。唯有南宮訣還能泰然自若,向華澈拱手問道:“兵師,究竟發生了何事?”

“發生了何事,瞎子都能看出來,老月主和三宮主一定是他華澈殺的。”洛成俠一副大義凜然的樣子,衝到了華澈麵前,大喝道,“華澈,你終於將你的狼子野心給露出來了,做出如此喪盡天良之事,為我國民所不恥,你有幾個腦袋可以擔此大罪?”

“洛城主是不是說反了。”華澈輕聲笑了笑,“好像起兵造反的是你們吧,你們別忘記了,現在四城門判軍舉的旗子都是打著四位城主的響亮名號,而並非我華澈。”

“華澈,你不要含血噴人!”洛成俠氣得雙目圓睜,但始終說不出一句辯詞來。

“我這哪是含血噴人,明明是以事實在說話。”華澈將目光轉向東方蔚、南宮訣、西門宴,問,“不知三位城主到底看到了什麽?”

“不,不,老臣什麽也沒有看到,什麽也沒有看到……”東方蔚嚇得魂都飛了,也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麽,語無倫次。

“是麽?什麽都沒有看到,這可就不大好了!”華澈有些傷腦筋的用手揉了揉自己的額頭,“這宮廷政變,我該怎樣向麝月國的臣民解釋呢?”

西門宴聽出了華澈的意思,連忙拱手答道:“兵師,用事實說話,既然三宮主靈紫露已發起了判變,並不惜殺害自己的母親以求謀得國主之位,理應受此懲罰,此次政變不但要公諸於世,我麝月國史錄上也要有所記載。”

“西門宴,你這個昏庸無能的老東西,你到底在說什麽?”洛成俠厲聲大喝。

“洛城主,此次政變,我們就是受到了三宮主的蠱惑,你我也算是麝月國二朝重臣,應該一心效力朝廷,知錯改錯,善莫大焉!”

“你這個牆頭草的老匹夫,我洛成俠今天就殺了你!”

洛成俠的劍舉了起來,但是劍光還未落,他的胸前便開出了一朵花,芳香清澤,紫藤幽豔。另三位城主都驚恐的看著他,他轉過頭來,驚恐的看著一臉媚笑的女子。

“你,你……”洛成俠正想罵一聲妖女,他胸口上的花猛然間炸成粉沫。

又一個死不瞑目者倒在了地上。

幽逽蹲下身子,歎息了一聲,撿起那一枝紫滕花,花的顏色在她冰肌玉膚上投影出動惻人心的光澤,卻是毒一樣的危險光澤。

三位城主噤若寒蟬。幽逽抬眼,望著他們一笑,啟唇嬌聲道:“三位城主想必已經看到,洛城主是為護駕而犧牲的,死於三宮主靈紫露之手。其忠其勇可嘉,是為我麝月國所有臣子們的楷模。”

“是,是,是……”東方蔚頭也不敢抬,唯唯喏喏。

南宮訣輕歎一聲,低頭默認,西門宴又朗聲道:“洛城主護駕雖敗,但功不可沒,老臣懇請兵師為其子加官進祿,並賜其忠君報國之玉匾。”

“當然,忠臣都要以其厚禮下葬,至於為其子加官進祿以及賜其光榮玉匾之事就由西門城主全全負責。老月主駕崩,由南宮城主負責發喪,所有大事小事亦由南宮城主全全處理。”將一切交待完之後,華澈挽著幽逽的手走向靈霄殿外,路經南宮訣時,在他耳邊悄聲說了一句:“我若不需要你們,完全可以挑幾個更勝你們的傀儡出來頂替,但是,我不想這麽做,就是還比較欣賞你們忠君愛民的思想抱負。”

本來幽逽殺掉洛成俠就是殺雞儆猴,而這一句話便完全揭露並打消了南宮訣心中的另一個決定。

“是,承蒙兵師厚愛,老臣定當盡心盡力,輔佐靈玥小宮主繼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