財閣。

鬧聲一片。長長的漆黑桌上,擺滿了無數雙手,手下麵壓著的是銀票。

桌子四周圍滿了賭徒,他們的目光全都集中在一襲黑衣的女子身上,猥褻的目光從女子的臉一直滑向她半露的肩,瑩光玉輝,撩人心弦。

高聲的喝彩滿堂響起,在一片垂涎三尺的目光中,黑衣女子從懷中拿出了兩個骰子,用一枚骰盅一蓋,玉手旋動,那骰盅裹著兩枚骰子便發瘋似的激烈打旋起來,其目光一路追隨過去,根本就看不見了骰盅,隻看見一雙玉白的手。

仿佛風和雲都隨著這雙手轉動,眾人眼見心迷,又開始齊聲喝彩:“好,好!影汐姑娘擲骰子的玩法果然不一般,非同凡響!來來來,大家別光顧著看,開始下注,我先來,我押一百兩,買小,怎麽樣,影汐姑娘?”

黑衣女子垂著眼睫,頭也不抬,隻冷冷的道了一句:“蕭公子也算是京都有頭有臉的人物,怎麽就這麽小氣,隻押一百兩?”

被稱之為蕭公子的男子臉色一白,隨即又一紅,既而改口道:“那押二百兩,二百兩買小,輸了,全是你的,如何?”

黑衣女子冷哼了一聲,不再理睬那姓蕭的公子,抬了抬眼,尋視四周,一雙明眸裏閃爍著媚氣,亦閃爍著殺氣,隻聽她冷道:“其他人賭注下了麽?”

“我買大!”“我買小!”“我也買小!”“我也買小!”

片刻囂聲嘈雜,所有人都下注後,黑衣女子才淡淡道:“好,那我開骰盅了!是贏是輸就看大家的運氣了!”語罷,女子黑裳如花一般盛開,夜的深黑,夜的幽淒,夜的芬芳,她忽然騰入半空,落在了漆黑長桌上,手中的骼盅炸成粉沫,而骰子卻四分五裂,不知所蹤。

水波般的黑衣,激起琉璃般的光影,女子衣裙的一側竟然齊膝分開,露出纖長雪白的美腿,於是乎,眾人的目光又齊齊聚集在了女子露出來的一條腿上。

“財閣,說得直白一點,就是賭場,男人生性好色,大都喜歡吃喝嫖賭,那麽財閣便可滿足他們的欲望,財閣的主人流影汐自小就練得一手好的賭術,玩兩骰子變四段成十四點的,那隻是小伎倆,她最大的本事就是能將骰子變成她想要的點數,十二麵全部削下,一共四十二點……”

公子蓮汐一邊向華澈介紹著,黑衣女子流影汐展開廣袖,指了指周圍的賭徒,沉聲道:“張三,頭頂,一點,李四,耳裏,二點,王五,嘴裏,三點,蕭六,手上,四點,宋七,肚子上,五點……加起來,一共四十二點,買大的贏,買小的全輸。”

“啊?”小片聲音的驚喜,大片聲音的哀聲哭泣。

隻有那姓蕭的公子輸了兩百兩似乎並不心疼,就隻色迷心竅的眼巴巴的盯著流影汐露出來的一條腿。

公子蓮汐在門外看見,笑了笑,指向流影汐對華澈道:“賭神流影汐,最美的是她的一雙腿,所以,凡是見到她腿的男人都是那樣。”

華澈眼眸翕動,一縷不易察覺的神色掠過眼瞳,變幻莫測,星亮幽絕。

卻在這時,流影汐一腳將姓蕭的公子踢倒在地,冷聲罵道:“看什麽看?沒見過女人的腿,回家看自己女人去!”

華澈驀地一怔,臉上的表情更是難解。而跟著一起旁觀的雲折煙卻捂嘴笑了起來:“影汐姐就改不了那德性,誰能受得了她踢的那一腳,隻怕那蕭公子幾天都不能到財閣來瀟灑了。”

流影汐聽見雲折煙的笑聲後,方才回頭,看見公子蓮汐,也立馬飛身過來,恭敬的向蓮汐行萬福之禮:“蓮汐姐,找我有事?”

公子蓮汐點頭道:“不錯。先跟我一起去最後一閣,氣閣,將雨天也一並叫來!”

氣閣,滿堂嫣色,花作的雨,花做的簾,花做的地毯,花做的床。

床幔如煙,落地三尺,微風徐徐,羅帳飄飛。

一道修長的女子倩影映在了紅簾幔帳之上,桃花扇輕搖,陣陣香風。

“氣閣,也可稱之為才閣,來此閣中的男子大多數是來京都趕考的書生,十年寒窗苦讀,為有朝一日成就金榜題名之夢,風花雪月向來是才子們的喜好,而閣中主人雨天便具有非凡的智慧才情,能得她一題之解,也勝過十年苦讀,所以,那些一心想要求得功名的書生們都喜歡來此向她討教,當然,也不排除見色起心者。雨天,最讓人無法忘記的還是她魔鬼一般的絕妙身段,隻怕當今世上,能與之相媲美者也不過一二。”

華澈仍舊無語,默默的注視著那個正在與書生們一起對詩作賦論學術的白衣蒙麵女子,女子氣質高雅,溫婉而端莊,絕非池中之物,而她的身份……也最令他生疑。

“雨天姑娘,現在月主月君即將舉行國婚,我等便以其婚慶為題,欲獻對子以慶之,不知雨天姑娘可有絕對?”

一書生提問,白衣蒙麵女子搖了搖扇,笑道:“便是如此簡單的一題麽?壁人相逢相知相愛相守,便成婚姻。以愛情與婚姻為題的對子,我這裏數不勝數。”

“那甚是好,還請雨天姑娘賜教!”書生滿麵笑容嘻嘻,忽見紅幔揚起,一襲白衣一閃,落在了大堂,桃花扇仍緩緩搖動,放至胸前,隻聽她婉聲吟道:

“千年恩愛雙心結,萬裏姻緣一線牽;

皓月描來雙影雁,寒霜映出並頭梅;

紅妝帶綰同心結,碧樹花開並蒂蓮;

一對璧人留小影,無雙國士締良緣。”

一段吟唱聲清悅幽遠,令人回味,那些書生們聽得入迷,嘖嘖讚歎,拍手稱好,有的人甚至控製不住興奮,向那一襲白衣飛奔了過去,手舞足踏,在女子身上摩娑。

突然,女子聲音一冷,露出麵紗的美眸朝她麵前的書生一瞪,怒問:“公子,你手放在哪裏啦?”

那書呆子眸光一垂,竟看到自己因為興奮而將手拍在了白衣女子的胸口上,臉刷地一紅,窘迫之致,連舌頭都不自禁的吐了出來,他正想要道歉,突然眼前閃過一排的碧碧桃花,臉上一陣颶風刮過,他的人立馬就飛了出去,正好滑到了華澈的腳下。

白衣女子收了桃花扇,惱羞成怒的罵了一句:“無恥,下流,活該!”罵完之後,看到公子蓮汐亦站在門邊,便又恢複往常的端莊優雅,走到蓮汐麵前,欠身道:“蓮汐姐,讓你看笑話了。”

很美的笑容,掩映在麵紗之後。

公子蓮汐道:“沒什麽,這種男人本來就該打。氣閣中的客人,你不用招待了,跟我來大堂,現在,你們四人隻需招待一位客人即可,用你們的絕技與他各來一場比試,你們可別給我丟臉。”

“是誰?”雨天、流影汐、玦妃、雲折煙四人齊聲問道。

公子蓮汐目光斜瞥向華澈,向四位女子使了使眼色,道:“就他。”

“你?”首先接道的是流影汐,她的目光盯向了華澈的眼睛,良久,突然來一句,“發現你跟我比較像——”

一句話說了一半便不再繼續,華澈等候下文:“什麽?”

再冷冷的注視了他一眼,流影汐又將眸光移開,沉聲道了兩個字:“陰鬱——”說完便拂袖離去,留下華澈一幹人等,怔怔不語。

四女神龍,還真是怪哉!今天算是讓他們見識到了什麽叫非同一般的人。

公子蓮汐再將華澈三人領進神龍閣大堂的時候,那四閣中的客人差不多都走完了,就像是遇到了追兵,狼狽而逃。

華澈坐在大堂中間,看著那些慌張奔走的客人,笑道:“客人都被你的四個徒弟嚇走了,看來這生意,你是不想再做了?”

公子蓮汐一邊喝茶,一邊擺了擺手,無所謂道:“別管他們,人都是犯賤的,他們還會再回來。”喝完茶,她抬起頭,才發現華澈的眸光中正呈現出一絲奇怪的神情。

幽逽在一旁捂嘴偷笑,靈玥亦是震驚不語。公子蓮汐笑了笑道:“怎麽,又發現我說話一鳴驚人了?”

華澈淡然一笑,轉移話題:“我聽說,你是從另一個世界來的?”

“不錯,我是被你們七兄弟的招魂術給招到這個世界來的,還跟著你們一起在天上當了三天的神仙,最後又被雷給劈到這裏來了,我說這些話,你信麽?”

華澈隻微笑不答,但眼眸中的光芒卻變了又變,似乎正在忖度蓮汐這句話的可信度。

“哎,算了,無論對誰說這些話,我都覺得自己是個傻子。言歸正題,我們什麽都不要說了,正式開始比試,如何?”

眨了眨眼,蓮汐的眸中又閃出頑皮的神情:“第一場比試,酒,與玦妃賽酒,比誰的酒量更驚人,你敢麽?”

華澈沒有異義,還隻是微笑,沉默便是同意。

在公子蓮汐的命令下,玦妃搬來了一壇又一壇的美酒,酒壇子一個挨一個的擺在了一張長約九尺的桌子上。

玦妃坐在了華澈的對麵,托起香腮,望著他笑道:“我說說賭約的規距,半個時辰之內,喝完這裏所有的酒,你一桌,我一桌,不許浪費,不許找人幫忙,如何?”

華澈道:“客隨主便。”

“那好,龍公子想要的彩頭是什麽?”問了一句,玦妃的眼眸中閃爍出媚光,柔聲笑道,“應該不會像那些無聊的男人一樣,喜歡看女人脫衣服吧?”

與玦妃的目光對視,華澈的眸中呈現出些許深意,許久,微笑道:“若是姑娘贏了,那就聽憑姑娘的處置,若是我贏了,姑娘就得聽憑我的處置,這個賭約,可能接受?”

玦妃微微一愣,既而笑了起來:“嗬嗬……龍公子可真是狡猾,沒有彩頭的賭約才是最危險的賭約,因為不知道自己到底輸掉了什麽,但是,卻又很公平。”

“好,我玦妃願意接受這個賭約!”與公子蓮汐相似的豪情,玦妃抱起了一壇酒,便開始狂飲,嫣紅酒液順雪頸流下,沾濕了紅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