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樹子逸走出藥師堂之後,石門倏然合上。

華澈淺步緩行到了藥池邊,看著靈玥蜷縮著身體潛在水裏,如墨蓮一般的青絲在水麵上飄浮著,遮掩了她粉嫩透白的肌膚。

她望著他的眼神還是充滿了驚惶和膽怯,就像是回到了那一天他初次觸碰她尚未觸及世情的嬌稚,她總是用如此純淨而驚措的眼神望著他,仿佛他隨時會將她吃掉一樣,而她越是害怕,他就越是憤怒,越是憤怒,內心的欲望就越是不可遏止。

“恩師——是他救了我。”她說的話總是隻有一半,而另一半讓他去揣摩。

“我知道。”華澈點頭,惺忪的眼裏有著迷濛的睡意,是繾蜷的倦意,也是魔魅般的醉意。他向藥池中的女孩伸出了手,柔聲道,“來,抓住我的手,我抱你出來。”

靈玥有些微的畏怯,雙手扶在了池邊,清泠的眸光,映照著美玉般的池塘,長睫中帶著雨露,漆黑的雙瞳仿佛瑩亮剔透,她低聲哀求道:“恩師一定要答應我,不要殺他,不要傷害他,也不要為難他——”

“好,我答應你。”沒有私毫的猶豫,他的笑容就像天神般的悲天憫人。

“也要答應我,讓他陪在我身邊,就做我一個人的禦醫,好麽?”她已經不敢再相信他,曾經她也哀求過他,放過書飛城和玉樹子逸,但是他還是派人去殺了他們。

她不再相信,唯一的辦法就是將她想要保護的人留在自己身邊,不離不棄。

華澈笑了笑,還是沒有猶豫,點頭道:“好,我答應你。無論你提出什麽要求,我都會答應你。”

靈玥的心稍稍一寬,卻還是有些惶惑的低下了頭,麵對他,她實在是不知道該怎麽辦?她仿佛想起了曾在夢境中出現的一個白衣少年的聲音,她想起了那一句話:弱者不會永遠弱小,強者不會永遠強大,弱者若是敢於站在強者的身邊,利用他的庇護與智慧,通過與之學習,並更好的學以自用,也會變得強大。

是她不夠勇敢麽?是她不夠堅強麽?是她的軟弱害了靈氏一族所有的親人?

她是恩師所有政治權力的核心,卻也是恩師權力支撐的弱點。

她與他本就是站在權力天秤的兩端,他們也本該擁有同等的權力來管理這個國家,主宰天下百姓的命運,可是,她卻總是不知所措的選擇逃避和退縮,以致於這杆權力的天秤一直以來不平衡,令恩師深受權欲的毒害而濫用權力殺人。

歸根結底都怪她的軟弱,都怪她的無能麽?原來百姓的責罵也並非毫無來由的呀!

雖然隻是夢中聽到的耳語,但玉樹子逸的話卻已深種在了她的內心,每一句每一個字都像鞭子一般的鞭笞著她蜷縮在一個小小角落裏的靈魂。

那些話刺激著她也鼓勵著她從困禁自己的牢籠裏走出來,隻要她走出來,就會迎來不一樣的人生,而被華澈一人所統冶的麝月國也會迎來不一樣的命運。

隻要她走出來,敢於對抗他的權力,那麽也許就不會再有更多無辜的人死去。

她是麝月國唯一有資格與他平起平坐的人,隻要她願意,一切皆會不同,而靈氏一族的親人也不會一個接一個的死去。

隻要她願意走出來,願意站起來——

“玥兒,你還在想什麽,我在等你——”他向她伸著手,眼底的柔情如同足夠可以溺死人的深泉,暖透心底的的同時也令人無法抗拒的窒息。

也隻對她,他能傾盡一世的溫柔,也隻對她,他能用盡一生的嗬護。

靈玥惶惑的將一隻潔白得琉璃般透明的小手遞向了他,她不知道下一步即將麵臨著什麽,卻望著華澈的目光中充滿了哀求,但她到底在哀求什麽或許連她自己都不知道。

“你不用害怕,和鶴先生一樣,我已經三天二夜沒有休息了,我現在很累。你也應該餓了,不是麽?”

靈玥嗯了一聲,似乎明白了他的意思,又似乎沒有明白,不知不覺的,她的小手被他抓到了手心,身體猛然一輕,全身的肌膚都從水裏露了出來,漆黑的發絲如同綢緞般的裹在了她的身上,從身上滑落的水珠滴打著水麵,敲開交錯著一圈圈花紋的漣漪。

華澈的白袍如同蝶翼一般的將她席卷包裹起來,她失重的身體落在了他的懷裏,溫暖如同致命的毒藥漫延她的全身,她下意識的將雙臂抱在了他的頸間,垂目便可迎上他溫柔而灼熱的目光,交錯的視線燃燒出情,欲的火焰。

靈玥的心駭然一動,連忙將雙臂挽回,怯聲道:“恩師,放我下來,好麽?”

華澈應了她的要求,放她落地,長發如瀑,一直垂到腳跟,她全身的肌膚又一次的盡現在他的眼底,羞怯頓時洇開如血的潮紅,雪上胭脂,銷魂酥骨。

“玥兒,你比從前更美了。”他看著她,仿佛透過了肌膚看到了她的靈魂,甚至連骨骼的分絡都被他清清楚楚的看在眼裏,他由衷的感歎,經過一次生死邊緣的掙紮,浴水重生後的女孩仿佛由裏到外都散發著令人怦然心動的美麗,他甚至無法用詞來形容,因為這種美絕不是任何人的外表可以比擬,而是洗心鉛華的心靈輝映。

“恩師,我的衣服——”靈玥不敢對視他的目光,低下螓首,雙臂環抱於胸前,一步一步的後退。

“後麵是藥池,你要退到哪裏去?”華澈的眸光中看不出是寵溺還是嘲諷。

“啊——”一腳踏空,華澈立刻拉住了她的手腕,再一次的將她帶進了懷裏,解下白袍,披在她身上,他垂目,琢磨著她驚惶的呼吸,以及她腮畔的嫣紅。

“我說過,我累了,但我還是抵抗不住你的**。玥兒,以後可不可以不要叫我恩師?”他輕聲說著,和著春風般的笑意,“你我本是平等相依,名正言順,你是我的妻子,我是你的夫君,你可以叫我華澈,也可以就叫我夫君,但不要再叫我恩師,好麽?”

“恩師——”她習慣性的又喚了一聲,卻見他眉宇蹙了起來。

“你為什麽總是能給我懲罰你的理由?”他真的怒了,憤怒的結果當然是以她來作宣泄的對象,靈玥猝不及防,被他強吻住了唇瓣,她再也無法逃脫,纖細的腰都被他盈握在了手裏,無法動彈。她隻有呻吟,隻有叫喚,卻不知越是掙紮抗拒,他侵占的欲望越是強烈。

他用白袍覆蓋了她的身體,在她幾近透明的肌膚上烙下數道唇痕,但她卻還是拚盡全力的反抗著,眼裏噙滿了淚水,朱唇玉齒間忽然滑出另一個名字來:“飛城哥哥。”

華澈的手撫在了她的頸間,聞聲猝止,看著她絕望含淚的眼神,霸道而厲聲道了一句:“不許叫他的名字!”

“飛城哥哥——我好想你——飛城哥哥,不要離開藍兒,藍兒好想你——”

淚水順著眼角滑下,他又一次的嚐到了苦澀,為什麽和他在一起的時候,她總是要流淚,總是這般的痛苦,他更加的惱怒起來,甚至心裏燃生起了一絲嫉恨:“不要叫他的名字,他已經死了——”

但靈玥似乎沒有聽見,還在一遍一遍的喚著同一個名字,一聲比一聲響亮,一聲比一聲心碎。

從來沒有恨過一個人,他發現此刻並沒有自己想像中的寬容大度,竟是如此的恨“書飛城”這個名字,如果這個人還在世的話,他一定不能再寬恕。

“玥兒,我一定會讓你愛上我。”裉去了溫柔,他將愛變作恨的手段,一次又一次的占有她的身體,也許他恨她的不忠,但卻更恨自己的失敗,為什麽她不愛他,難道他對她的好,她都感受不到麽?暴虐的侵噬著她的靈魂,他才發現自己是這麽的在意,他在意的不僅僅是一個傀儡娃娃,而是他內心一處難以割舍的柔軟。

玉樹子逸剛走出藥師堂不久,便聽到了靈玥哭叫的聲音。

她叫的是飛城哥哥,玉樹子逸甚至從她的叫聲中聞到了虛弱的喘息。

他的心急促縮緊起來,不祥的預感,他的確是冶好了靈玥身體外的傷,並幫她重振起來,但靈玥的心病他卻還沒有辦法醫冶。

他雖學醫未成,隻初涉皮毛,深究了易容之術,但還是能診斷出靈玥的心髒早已在一次又一次的驚嚇與刺激中嚴重受損,患的是很厲害的心髒病,也許再來一次驚嚇便有可能讓她送命。

果然,藥師堂突傳出了華澈的驚懼叫喚:“玥兒——”

玉樹子逸心下一沉,亦是惶急不安的奔進藥師堂,而藥師堂外,一道藏在翠羽燈花樹後的白影也衝了出來,卻又被數雙手拉了回去。

“飛城,不可,此時若敗露了身份,華澈一定會殺了你。”

“我聽見她叫我的名字,我聽見了——你叫我如何能忍下去?”

“這不過是你進宮的第一天,若是一天都不能忍,你還能幹成什麽大事。飛城,你小子什麽都好,就是要收斂一下這樣的脾氣,小不忍則亂大謀,你此刻衝進去,不但救不了她,連自己的一條性命都要送掉,你自己想,值不值得?”

“簡直是畜生,簡直是畜生!”拳頭落在樹幹上,白衣清瘦的少年恨恨的抓破了樹皮,向著一顆大樹跪倒了下去,低泣的發出悲傷的痛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