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樹子逸一直將靈玥拉進了景陽宮,方才停駐腳步。將靈玥置於一邊,他忽然背對靈玥伏在雕欄上無聲飲泣起來,臂上的鮮血還在不停的湧出,但他似乎毫無知覺,好似沉浸在了某種不可言喻的痛苦之中。

“鶴先生,你這是怎麽了?”靈玥萬分不解的問道。

玉樹子逸沉默了許久,才轉過身來,他的眼睛有些微紅,但卻沒有淚水,幽深而純澈的目光仿佛某種遙遠守望的思念,他看著靈玥的眼睛,仿佛也穿過了她的視線看到了另一人,他驀地抱緊了靈玥,低聲肅然道:“玥兒表妹,你能答應我,從今以後隻相信我,不要再相信其他任何一個人,好麽?”

“為什麽?”靈玥輕輕的將他推開,有些尷尬而疑惑的問,“鶴先生,你為什麽要叫我玥兒表妹?”

玉樹子逸身子輕輕一顫,慢慢鬆開了靈玥,又停頓了半響,似乎在忖度著是否該告訴她真實身份,最終卻還是勉強笑答:“月主,對不起,臣一時眼花竟將你看成了另外一個人,所以冒犯了月主,還請月主恕罪!”

“那麽鶴先生說讓我從今以後隻相信你一人,又是為什麽呢?”

“月主,你能判斷出誰是好人,誰是壞人,誰對你有利,誰對你有害麽?”

“玥兒總以為誰對我好,誰就是好人,可是鶴先生是想告訴我,不是這樣的,對麽?”

“是。臣之所以要月主從今以後隻相信我一人,就是因為月主你現在還無法判斷出人的真假,你還無法看清人的內心以及他的正反兩麵,所以,臣懇請月主讓臣做你的另一雙眼睛,你隻要信我所看到信我所說的就行,能答應麽?”

靈玥默默的想了片刻,還是有些茫然的點了點頭,天真的笑道:“好,從今以後,鶴先生說什麽,玥兒都會聽,也都會信。”

玉樹子逸笑了一笑,心中還是有些失望,當真是江山易改,本性難移麽?讓一個毫無心機的女孩突然之間變得強大似乎不太可能,那麽就讓他來操控這一切,用自己的思想和力量來塑造一個真正的女王出來吧!

“月主,我們回靈霄殿去吧,我會教給你所有我所學的東西,包括國史天文、地域美學以及如何看人心、如何冶國、如何掌握權力的平衡真正的成為一國之主。”

靈玥沒有多想,還是習慣性的點了點頭。

於是,從這一天起,玉樹子逸又成為了她新的老師,卻是所有老師當中最有耐心也教她最多的老師。她從中受益的同時也將越來越痛苦。

白夢宮又是一片狼藉。

夭瞳站在正殿之中,望著那高座上還在發脾氣砸東西的女人,不禁好笑。

“你笑什麽?再笑,我連你也一塊兒扔出去!”靈雨相氣得真是怒火衝天,一發不可收拾,砸了一個巨大的青瓷瓶,還不忘再踢上座椅幾腳,直到自己吃了痛才勉強停止。

“我在笑宮主發脾氣的時候還真是可愛的狠呢!”夭瞳掩口而笑,笑聲中還真有女子般的柔媚,風情萬種。

“夭瞳呀夭瞳,你現在說話還真是越來越動聽了。”靈雨相果然收斂了脾氣,走下殿堂正中,看著夭瞳道,“一看你這雙機靈的眼睛,就知道你又在打什麽鬼主意,說說吧,又有什麽好的想法?”

“夭瞳不敢說,隻怕說出來了,宮主又會生氣。”

“你見我生氣的時候還不少嗎?我要你說,你就得說,不說,我就叫人將你拖出去喂魚。”

“那夭瞳是不得不說了。”俊美少年故意**似的一笑,拱手道,“宮主數次動怒都是因為玉公子,看來玉公子可真成了宮主心中的一根毒刺了,既然是毒刺,何不當機立斷拔掉,以免這根毒刺越長越粗壯,到時候想拔都難了——”

“他果然還是站在了靈玥那一邊,我早該想到他是一個有理想的男人,必不會屈於我的控製,但是沒有想到他竟然背叛得這麽快而且還這麽徹底,當著靈玥的麵給我臉色看,還叮囑靈玥不要接近我,嗬,居然還割下了自己身上的肉來作藥引,既然怕我身上的肉有毒,當初又為何要我割下來,他是故意報複我的,是故意的——”

“宮主息怒,您看您看,這一生氣,手臂又出血了,來,我幫你包紮一下。”

夭瞳細心的清理著靈雨相臂上的傷口,還有意將唇瓣湊到了她傷口上輕輕吮吸,吸去一口又一口髒汙的血水,最後才換了新的藥,再給重新包紮上。

靈雨相見他如此上心,不禁有些感動的拉緊了他的手,笑道:“果然還是你對我好呀!隻是不知道這樣的好,你到底要什麽樣的回報呢?”

“夭瞳不需要什麽回報,隻要宮主能讓夭瞳一輩子陪在宮主身邊就心滿意足了。”

“哈哈……你的這張嘴呀,甜得都足夠可以將我膩死了。不過,夭瞳,你可別以為我是那些容易哄騙的小姑娘,三言兩語就想讓我完全的信任你是不可能的。忠誠不是靠嘴巴來說的,而是靠實際行動來證明的。”

“宮主想讓我用什麽實際行動來證明?”夭瞳拱手,眼裏又露出慧黠而詭譎的光芒。

“我要你去查兵師華澈的身世來曆,你敢嗎?”靈雨相試探性的笑問。

“哈哈……有什麽不敢的,宮主也太小看我夭瞳了,為了宮主,夭瞳可是赴湯蹈火,在所不辭,別說是去深入虎穴,就是要我夭瞳為宮主去死,也是心甘情願——”

“那好。華澈的兵策府有一個資料庫,是除了他以外任何人都不得入內的密室,我想那資料庫裏一定有他不想公諸於世的東西,也就是他的密秘,也許他的身世以及他目前所籌劃的事情都可以在這個資料庫裏查出,隻要我們知道了他的身世並揭穿了他的密秘,就有可能會抓住他的弱點,打敗他——”

“宮主此乃好主意,夭瞳一定能為宮主辦到。”

“但若是你辦不到呢?”靈雨相反問,目光灼灼而妖毒。

“若是夭瞳辦不到,必自刎謝罪,一定不會被華澈抓獲,請宮主放心,我不是玉樹子逸,絕不會做出任何出賣宮主的事情出來。”

“但願如此。”靈雨相坐在了高座上,斜倚著身子,以手加額,忽而歎氣道,“我可是最恨別人背叛我的,尤其還是我所重視的人,我這個子逸表弟呀,我該怎樣懲罰他才好呢?他又不怕死,現在用雲折煙那小丫頭也威脅不了他,那就……讓他身敗名裂好了,他的理想是報國,我就讓他判國,讓所有麝月國的人都唾棄他,那麽,到時候他就真正的隻屬於我一人了,夭瞳,你說我到底想什麽法子讓他身敗名裂好呢?”

“夭瞳有一計,既可以讓玉樹子逸身敗名裂,還可以讓華澈自削自己的臂膀,更可以讓月主與華澈的關係越來越僵硬。宮主想不想聽?”陰邪的笑容流露出他褐色的眼瞳,但在靈雨相看來卻是一種嫵媚的**,她招了招手,示意夭瞳走到她身邊來。夭瞳會其意,便湊到靈雨相耳邊悄聲說了些什麽,竟使靈雨相歡喜的大笑了起來。

“夭瞳呀夭瞳,你可真是蛇蠍之心呀,連我似乎也無法與你媲敵了。”

“宮主過獎,敢問宮主,此計是否可以實行?”

“當然。”靈雨相扶起座椅,在夭瞳的攙扶下站起了身,忽而又話鋒一轉,“不過,這事還得延後一些,得等到時機成熟的時候去做最好。”夭瞳點頭剛想說話,靈雨相又搶先道,“哦,對了,我讓你去查書飛城一事,查得怎麽樣了?”

“這小子不過是義氣用事,做的一些事情對宮主構不成威脅,請宮主大可放心。”

“雖然這小子對我無害,但說不定對我有利,說吧,他進宮到底想做什麽?”

“他借了白少郎的身份混入了兵部,成了兵部裏四股勢力之一,也就是掌管了兵部四分之一的兵符,這小子好拉幫結派,聽說兵部裏好幾員大將都願意跟他稱兄道弟,歸順於他手下,看來,他是想壯大自己的勢力,將兵部兵權全部拉攏於自己手中。”

“如此說來,這小子可不簡單呀,你怎麽能說別人隻是義氣用事?人家做的事可比你有出息多了。”靈雨相戳了一下夭瞳的腦門,諷刺般的笑道。

夭瞳譏誚的一笑:“宮主也不想一想,華澈是什麽樣的人,他並不是傻子,書飛城如此明顯的與下屬打成一片,收買人心,必是有利所圖,華澈就算現在沒有察覺,也絕不可能永遠也發現不了,等到華澈查出來的時候,這小子會有什麽下場,不用我說,宮主也一定能想得到。”

“也是。”靈雨相恍然大悟,又大笑了起來,拍了拍夭瞳的肩膀,歎道,“唉,看來我從前還真是小看了你,不錯,什麽事情你都能看得很清楚。這王宮裏誰的結局都已擺在了那裏,就看誰比誰更先一步敗下場,誰比誰更先走一步。不過,很可惜呀,書飛城那小子其實也很不錯,表麵上雖吊兒郎當的,真正的做起大事來還蠻認真的,就是不知道他這麽用心的做這件事到底是為了什麽?”

“宮主真是太誇獎他了,這小子能做什麽大事,不過是年少輕狂,衝動的隻為了一女人罷了。”

“哦?你連這也知道?”靈雨相眯眼問道,“是什麽樣的女人值得他如此拚命?”

“宮主知道的。是想考驗夭瞳麽?”少年也是意味深長的一笑,“就是那個單純而柔弱的傀儡月主呀!您不也是得知了書飛城對這傀儡女孩一往情深,才設下那一箭雙雕之計,挑拔玉樹子逸和書飛城之間的兄弟感情的麽?”

少年說完,靈雨相笑得更加得意而妖邪,與夭瞳四目相對,**燃燒的視線中頓時爆發出兩人的大笑聲,曖昧的夜,兩人很快又糾纏在了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