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翔,起來!”

“翔,起來!”

這樣的呼喚在辛天翔耳邊紊繞。辛天翔睜開眼睛,看到的是一片蒼茫的空間。

“維雪槍的空間?風淩?你是打算把我們帶到這裏躲避普瑞斯芬格嗎?”辛天翔又驚又喜。

“很遺憾,我沒這個本事。你試試雙手互握。”風淩出現在辛天翔麵前,卻帶有一種透明的感覺。

辛天翔互握雙手,但左手和右手卻互相穿了過去。

“這是……”

“這是精神的空間。在這裏的你和我都沒有實體。你的身體還乖乖地躺在**。要是身體沒有了,你也馬上消失。”

“……是嗎……”辛天翔有些失望,“維妮呢?”

“走了。”

辛天翔收回看向周圍的目光,直視風淩。

“這是什麽意思?”

“什麽什麽意思?”

“你剛才說的話!你說維雪走了!”

“開始擔心了?還是說有不好的預感?”風淩嘲笑道。

“別玩了。”辛天翔皺起眉頭。

“簡單來說,就是擁有創世神血脈的維雪——的血——可以封印普瑞斯芬格,所以維雪就迷昏了你跑了。”

“……要多少血?”

“你猜啊?”

“我問你要多少血啊!”辛天翔吼道。

“想逃避嗎?”風淩一揚眉。

“……”

“依你的智商,怎麽會猜不出來?如果不足以喪命的話,維雪又何必避開你大費周章?已經到了現在,維雪決定犧牲自己,而你連正確地說出她用了多少血都不敢麵對?說到堅強,你比維雪差遠了!”風淩毫不留情地斥責。

“……我要出去。”

“去幹嘛?”

“帶她回來。”

“然後和天下蒼生一起死去?讓維妮死的毫無意義?”

“我不管!”辛天翔的身體一陣透明。

“你已經在管了!這裏是精神的世界,看看你透明的身體多不穩定?”

“……”

“你啊,現在就在矛盾中掙紮,不知道要做什麽。你的信念和愛情違背,你不知道應該如何抉擇……”

“……別說了。”

“你知道如果能救回維雪,天下千千萬萬的人都會死去,包括你的親朋好友,包括你的父母家人,你無法作選擇!”

“別說了。”

“你知道就算你到了維雪麵前也沒辦法阻止維妮的行動,不,是‘不會’阻止維妮的行動,因為還有其他對你來說很重要的人要活下去……”

“別說了!”

“你沒辦法也不會有勇氣站在維雪麵前看她割開自己的動脈,看她的血慢慢流幹,哪怕她還想再見你一麵!”

“我叫你別說了!”

“我不說維雪就能回來嗎?還是說這世界就會這樣得救?辛天翔!你沒有發脾氣的資格!”

“……”

“呼……好久沒這麽罵人了,真爽。”風淩理理自己的長發,呼出一口長氣,一幅愜意的模樣。

“……”

辛天翔垂下頭,過了一會,他抬起頭。

“這個世界的時間流逝速率是多少?”

“如果你能行,你還可以想6個小時。”

“……我應該去阻止維妮嗎?”

“然後讓這世界毀滅?”

“……那就是不該救了?”

“維妮該死嗎?”

“……你到底在幫哪邊?”

“幫你。”

“……”

風淩滿不在乎地聳聳肩。

“作為這把破槍的精靈,幫主人是第一要務,所以我既然救不了你,就必須把拯救世界的方法告訴維妮,讓她來救你。同樣的,我也必須不斷反駁你的話,讓你不會因為一時衝動選擇錯誤。這樣,無論你選了哪一種方法,都不會後悔。”

“不後悔嗎……”辛天翔再次低下頭去。

“就沒有兩全其美的方法?”

“你早就應該過了那種天真的年齡了吧?”

“……是嗎……”

“雖然你的計算結果是零……但是要說兩全其美……有的。”

辛天翔猛地抬起頭。

“80%的‘歸零’。如果你真的找出了心裏明燈,再沒有任何迷茫的話,賭上性命是可以做得到的。”

“我在毫無雜念的情況下最多能達到9%。”

“誰叫你毫無雜念了?”

“你不是說專注嗎?”

“那和毫無雜念相同嗎?”風淩反問。

“……”辛天翔瞪著風淩。

“人,是感情的動物。想要毫無雜念是不可能的。要是真的毫無雜念的話那叫發呆。所謂的專注是指把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一件事上。換個方法,人有感情。如果一種感情能夠壓倒一切的話,也是一種專注啊。”

“就像我對維妮?”

“差遠了。救了維妮你老爸老媽會死哦……看,又分神了吧。”

“……”

“唉,真是朽木不可雕。”風淩手輕輕一揮,一道強勁的風刃從辛天翔身邊擦身而過。

“維雪已經作出了選擇,但不是最後的選擇。你還是要自己走路的,這樣誰都怪不了。……這樣吧,你想要醒過來,就先打敗我。很老套,不過很有效。戰鬥永遠都是有利於精神集中的。反正是在精神空間裏,現在的我可是全盛時期的力量哦。除非你能真正做出選擇,否則這種事想都不要想,乖乖等藥效過去吧。”

“……在戰鬥中找出答案嗎?……好!接招吧!”

“真是的,別那麽衝動嘛。別把我和維雪那種活了不到21年的小孩子相提並論啊。”風淩臉上露出了惡作劇的微笑。

※※※

“維妮……”卡尼看著回來的女兒。

“你家老公呢?”亨格問道。

“藥翻了。”維雪淡淡答道。

“要不要先休息一下?”

“不,不快點的話我怕我會放棄。”維雪開始布置魔法陣。

※※※

看著遍體鱗傷,在空中飄來**去的辛天翔,風淩無聊地數著自己的手指頭,不過數來數去都是兩隻手各五根。

“算了,再數也不會多出一根來。”風淩甩甩手,還有點發麻,這也是辛天翔所能做到的最大程度了。

“風淩?”

“什麽?”

“兩件事都應該做,那你會如何選擇?”

“不相容的?”

“對。”

“對我來說,沒有不相容的、還要是都應該做的兩件事,因為隻能做一件的話,那麽另外一件事‘對我來說’毫無疑問就是錯誤的。正確與否隻是立場問題。記得你給亨格講的故事嗎?”

“哪個故事?”

“在一間屋子裏,十個孩子被告誡不要玩火。九個人沒有聽話,結果引起了火災。九個不聽話的孩子,一個聽話但受無辜牽連的孩子,隻能救一邊,救誰?”

“……”

“雖然不聽話玩火,但罪不至死。不是都應該救嗎?為何你會選擇救九個不聽話的孩子,而亨格會選擇救一個聽話但受無辜牽連的孩子?”

“……”

“是立場和亨格分歧了吧?”

“嗯。”

“當時是怎麽解決的?”

辛天翔全身一陣震,接著身體上的傷勢快速愈合。他抬起頭來,臉上帶著人畜無害的笑容。但風淩隻覺得汗毛倒豎。

“咳咳咳,看來是合格了……就這樣醒來吧?”

“這可不行,好像還沒有通過你的考試呢。”

“這個……不太重要啦。”

……

釋在敲了敲長公主閣的門,然後推開門走了進去。作為辛天翔的心腹,他也已經被維雪告知了所有的事。

辛天翔已經醒來了,他正在從容不迫地穿鞋。

“老大。”

“嗯。”

“星國來了一份公告。要聽嗎?”

“好。”

“剝奪辛天翔王子身份、皇位繼承權和13小隊指揮權,剝奪辛天翔星國國籍,從此此人之行為再與星國無幹。13小隊歸二王子吳璿率領,馬上回國。”

“……哦。”辛天翔的手震動了一下,但沒有離開鞋帶。

幾秒鍾後,辛天翔係完了鞋帶,站起身來,拿過毛巾擦臉。

“你們會怎麽做?”

“這個嘛……我們這幫人從來就沒聽過皇室的命令……不過破例一次也應該吧?回星國。”釋在答得很輕鬆。

“……你知道……”

“我知道,不過無所謂,你亂來也不是從今天開始。不過放手做吧。我們的命都是你的,老大。”

“……想聽謝謝嗎?”

“想。”

“謝謝。”

“不客氣。”

“……真是白說了。”

※※※

維雪仔仔細細地畫者魔法陣,用魔法陣包圍普瑞斯芬格。她強迫自己不要分神。如果讓心神自由浮**的話,恐怕畫出來的就是辛天翔的素描了。

一個小時後,魔法陣完成了。精美到令卡尼心痛。

“就像是給自己選墓地。”維雪淡淡地自嘲。

已經找借口把吳璿和凝晶送到了日出城去,在場的人默默地注視著維雪踏入魔法陣的邊緣,娜塔莎眼裏噙著淚水,但卡尼牢牢地抓住她。

“呼,遺言之類的就不說了,也沒什麽心情說,就這樣吧。”維雪拿出一把金色的小刀向自己的右手動脈割去。

藍光閃過,金色的小刀飛向天空,化成金色的粉末飛舞飄揚。

藍色,這幾乎已經成了某個人的標誌。所有人往藍光飛來的方向看去,帶著一臉滿不在乎笑容的辛天翔映入他們的眼簾。

“哎呀,真是不好意思,手滑了一下。”

辛天翔開朗地打招呼,但沒有人笑出來。

“我闖了什麽禍嗎,為什麽這樣看著我?”

“翔?你怎麽會……醒來?”維雪驚訝地掩住了嘴,眼中是欣喜若狂的光芒。

“這個嘛,我的睡姿不是很好。一不小心掉到床底下,也就摔醒了。”

“你怎麽會趕得及過來?”

“你知道的,經常有些武俠小說說道主人公跳樓之後武功大增,我跳床估計也是同一原理吧?說起來,用‘神速’趕這麽遠的路還真是很費勁呢。”

“辛天翔,你打算搗亂嗎?”亨格站起來。

“哦?你指哪方麵?”

“還要裝蒜嗎?”

“這個嘛……你算是說對了。”辛天翔輕鬆地笑著。

“開什麽玩笑,你怎麽和吳烈交待?”

“我要交待嗎?老頭子說了,剝奪我的身份、皇位繼承權和13小隊指揮權,剝奪我的星國國籍,從此我的行為再與星國無幹。言下之意就是‘隨便你吧’。果然是最了解我的人呢。”

“侍衛!攔住他!維雪·維納斯·貝提,履行你聖女的職責!亨格先生,請出手!”卡尼大喊。

所有的侍衛得知辛天翔打算妨礙聖女的救世,眼睛都已經紅了。數百人奮不顧身地撲向辛天翔,而後者則是從容以對。

“不想死,不是你們的錯。為自己的生存逼迫另一個同樣不想死的人去死,也隻是符合弱肉強食的自然規律,無可厚非。但沒有力量的話,所有行為都是錯。”

是安內特內堡山脈寒冷的天氣變暖和了嗎?為何會有楓葉飄紅?

辛天翔神態安詳,輕輕漫步過楓樹林,秋風拂過,片片紅葉輕輕拂過他的身體,落在地上。他就像是一個在秋天賞葉的貴公子,慢慢踱到亨格麵前。

“沒有永遠的敵人,也沒有永遠的朋友。世事還真是無常。你打算出手嗎?”

看著辛天翔平淡的微笑,看著辛天翔那深不見底的黑色眼眸,亨格明白,這再也不是自己認識的辛天翔了。如果自己的回答是“是”的話,那麽自己下一瞬間就會人頭落地——不管自己的身體有多強韌。現在的辛天翔,是一部危險無比的殺人機器。

“……不。”

“很好。”辛天翔和亨格擦肩而過,亨格呆呆地站在那裏,連偷襲的念頭都不敢動。心中不再有迷茫的辛天翔,究竟有多強?

秋風停止,楓葉散去,一切的虛幻化為烏有。人體倒地的聲音成了主旋律。數百名侍衛無一活口。

“辛天翔……你知道你在做什麽嗎?你在毀滅世界啊。”卡尼呆呆地看著這一幕。

“你站在什麽樣的立場上說這句話呢?”

“什麽?”

“對你們來說,聖女就是豬吧?”無視維雪對這個比喻的抗議,辛天翔對幾百具屍體和還活著的人開始了辛辣的演講。

“豬?”

“對啊,用光榮、讚美和神聖為飼料養起的一頭豬,平時尋求安慰,然後在需要的時候一刀殺掉,最後用懷念和淚水寫下墓誌銘,叫後世兒孫有樣學樣再養一頭。真是了不起的算盤啊。”辛天翔說著尖刻的言辭。

“維妮犯了什麽應該死的罪嗎?沒有。那麽她的生命就和所有人一樣珍貴。人命這東西,不是靠數量來衡量其珍貴性的。”

“人們事不關己的說,殺一個人就能救回幾百人,該殺!其實這種人已經事不關己地把自己的地位放在了眾人之上,所以他們才會作出決定。如果說:殺一個親人能救回素不相識的幾百人,你看誰會說好?”

“所以,我已經決定了,維妮不應該死,我要帶維妮走。”

“辛天翔,你這樣叫做自私!”卡尼氣急敗壞。

“我不否認,但我也無意更改。說到底,我為了自己的欲望,於是叫做自私,你們為了大多數人的欲望,結果叫做無私,其實並沒有什麽本質上的不同,隻是人類是社會的動物,無私會得到比較多的人支持,所以擁有較大的力量而已。”

“這是這樣?”

“對。就是這樣。不管你承不承認,這個世界始終是力量決定一切。不然的話恐怕你早就指著普瑞斯芬格的鼻子大罵它的自私了吧?隻不過人類的弱肉強食換了一種形式。爭論哪一種行為會得到人們的稱讚與認同其實是很沒意義的事情。你們走吧。”

“維妮,你真的打算背棄聖女的責任和義務?”卡尼轉向維雪。

“我曾經對阿翔許諾,如果他能在我沒有死之前來到我麵前,我就背棄自己的身份,把自己的生死交給他決定。所以對不起了,爸爸。”維雪的聲音不大,但卻很堅定。

“那天下人怎麽辦?”

“讓他們去死吧。做出決定是強者的特權。”從辛天翔嘴裏說出的話就像是冰塊一樣敲擊著卡尼的胸膛。

“不……這樣的話……明嵐大陸……”

辛天翔輕輕一個轉身,手刀切在卡尼和娜塔莎的脖子上,兩人的身體馬上軟了下來。

辛天翔扶住兩人,然後把他們交給亨格。

“一個小時內,把卡尼叔叔和娜塔莎阿姨帶到安內特內堡山脈的範圍之外。拜托了。安迪靈會和你一起去。”

“你們呢?”

“隻要隻有兩個人,哪裏都可以度蜜月。”辛天翔微笑道。

亨格曬笑一聲,夾起兩人向山下跑去。

“好了,老婆,現在是時候算算你騙人的帳了。”辛天翔故意板著臉看著維雪。

“我不覺得有什麽帳要算。”維雪笑著撲進辛天翔懷裏。順手一個火球毀掉了畫好的魔法陣。

“騙我還不是你的錯?”

“按照你的理論,應該是被騙的人蠢的錯。”

“那是因為立場不同。騙人的理論在我這裏是行不通的。被害者是不可能會接受這種論調。”

“既然立場出現了分歧……”

“那就實力決定一切!看我的!”

“啊!所以說幾千年來人類都沒什麽進步……好癢!不要咯吱我!拿開你的臭手!”

……

四個小時後,已經是星光滿天。普瑞斯芬格的異能壓縮也已經進入了最後的階段。辛天翔站起身來,把維雪槍握在手裏。

“還是沒把你變成劍,真是可惜。”

“有什麽可惜的。”

“還在生氣?”辛天翔有點好笑。

“不,隻是輸給比自己年輕幾位數的人有點拉不下麵子而已。”風淩的話語中也帶上了笑意。

當時在精神空間裏的第二場,辛天翔大獲全勝。

“支持你這個近乎兒戲的決定的,就是那場勝利?”

“對。”

辛天翔把來到自己身邊的維雪摟在懷裏。

“在我擊敗你的那一瞬間,我發現異能‘學習’的分析結果上終於不再是‘0’這個數字了。”

“那是多少?”維雪興致勃勃。

“很重要嗎?”

維雪眯起了眼睛,就像是一個年輕的家長看著想要藏起不合格試卷的孩子。不過很快的,她又開朗地笑了起來。

“不,不重要。”

“我也是這樣想。”辛天翔凝視著維雪。

“隻要有那怕那麽一點點的可能,我就會毫不猶豫地為你賭上整個世界。”

辛天翔抬起右臂,漆黑的空間在維雪槍上顯現。

“第二異能,‘平衡歸零’極限發動!”

“其實也有很多人,連有多少可能都不知道,就願意為你賭上整個世界呢。”維雪把頭放在辛天翔的肩膀,看著那虛無的空間不斷的蔓延。

“我知道,真是很感謝他們。”

“那我呢?”

“這個嘛……當然是愛死你了。”

“哼,我好——高興哦。”

普瑞斯芬格身上的金色開始顫抖,發出刺耳的轟鳴。維雪槍則是藍芒大盛,現出了風淩雙手雙翼盡展的優美形象。就在普瑞斯芬格異能爆發的同時,辛天翔鬆開握槍的手,風淩發出一聲長嘯,帶著足以毀天滅地的一擊化為流光,撲向普瑞斯芬格。在她身後,仿佛聽到辛天翔的豪邁笑語。

“幹杯。為這最後的盛宴。”

……

“……

人們眼中虔誠的目光,

投往那神曾住過的高山方向。

讓眾神顫抖的華麗光彩,

擊落了太陽。

使它墜落在安內特內堡的山峰上。

……

——吟遊詩人朗·費羅的十四行詩,《風過明嵐。明嵐序曲。墜落的太陽》摘抄。”

這一天,所有進入夢鄉的人都醒了過來。並不是因為聲音——根本就沒有任何聲音——隻是看到安內特內堡山脈的所在亮起了耀眼的光芒,照亮了整個明嵐大陸。

一份發自內心的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驅使著所有人跪下,向神祈禱。

而極為少數的幾個沒有跪下的人卻明白了一些東西。

依然沒有就寢的海森倒了一杯酒,向著安內特內堡的方向舉杯,然後一飲而盡。

吳烈歎了口氣,然後帶上兩罐果汁微服出宮。

吳商良仰起頭,對著安內特內堡的方向發了一夜的呆,然後繼續工作。

亨格吹了聲口哨,向安內特內堡的方向深深地低下了頭。

吳璿、凝晶、卡尼和娜塔莎呆呆地看著那就像是太陽一樣的光,眼淚不停地湧出來。

從這一刻開始,明嵐大陸再也沒有“安內特內堡山脈”。同樣的,也再不會有普瑞斯芬格。

這一天這一刻,一顆太陽落在了地平線上。

※※※

辛天翔最後的一擊摧毀了整個安內特內堡山脈,斷口一直連到海裏。原來阻擋了季風水汽的屏障一消失,僅僅三個月的時間,日國幹旱的戈壁竟然泛起了少許綠意。

原來的安內特內堡山脈被一個麵積龐大的大湖所取代。由於通向大海,所以是個鹹水湖。嚴格來說應該算是內海,所以日國給它命名為“翔雪海”。而向來在名字方麵互不相讓的星、月兩國很希奇地沒有再作討論,在兩國皇帝的直接指示下把這個名字記在了正式的典籍裏。

也許是把這個巨大的變動看成了神跡,人民都顯得十分安寧。僅僅三個月後,一切都已經恢複了平靜。

在翔雪海畔,新蓋了一間小茅屋。歐陽晴坐在院子裏的躺椅上,一邊享受清晨的新鮮空氣,一邊安閑地看著書。

響起了敲門聲。歐陽晴抬起頭,低矮的籬笆外看不到任何人,本來是很詭異的事情,但歐陽晴隻是笑笑就算了。

“安迪靈嗎?進來就好了。”

籬笆的門被打開了,一群安迪靈抬著遍體鱗傷的亨格進來。

“謝謝,麻煩你們了。把那個笨蛋扔在那裏就行。”

安迪靈聞言馬上照辦。安迪靈的戰鬥力雖然驚人,但那是由於速度和鋒利爪子的結果,力量方麵實在不怎麽樣。雖然有許多隻安迪靈,但要抬起亨格這樣的重物,還是很辛苦的。

“對……不用理他,那家夥死不了的……累嗎?想吃什麽?胡蘿卜還是蘋果?想吃礦石的話沒有了哦。”歐陽晴站起身來招呼客人。

安迪靈們在歐陽晴的躺椅上聚成一堆。高興地瓜分歐陽晴送來的胡蘿卜。而歐陽晴則是帶著諷刺的微笑來到亨格旁邊。

“真不知道你是有被虐傾向呢還是特別的不自量力。人家好歹是創世神座下的三大精靈之一,還要吸收了足以摧毀安內特內堡山脈的那一擊的力量,連實體都可以凝聚出來了,橫看豎看你們兩個都不是同一個級數的嘛。”

“……真是廢話。”亨格有氣無力地躺在地上,雖然傷口很快就可以愈合,但體力不是那麽容易恢複的。

在辛天翔以維雪槍為媒介發動最後一擊毀滅普瑞斯芬格後,風淩吸收了絕大部分的爆炸能量,使得安內特內堡山脈範圍外的地區幾乎沒有受到影響。也因為這股能量,風淩成功地脫離了維雪槍,為自己打造了一個實體,力量的水準也超越了自己的全盛水平。

風淩與辛天翔和維雪在大爆炸中失散,但她不相信兩人已經死去,在她眼裏,這兩個人隻要有那麽一點點的機會,就“比命運女神還要大命”。於是她在翔雪海定居下來,與安迪靈為伴,專心搜索辛天翔的氣息。

亨格是在來到翔雪海遊覽的時候被風淩認出來的,由於氣惱亨格惹出這麽多的禍,風淩就把他狠狠地揍了一頓。而亨格則是和風淩卯上了,幹脆就在翔雪海住下,每天準時挑戰風淩,然後由安迪靈把他抬回家,順道從歐陽晴手裏勒索幾個胡蘿卜、蘋果或是喜歡的礦石什麽的。

歐陽晴送走了安迪靈,亨格爬到躺椅上,像狗一樣喘氣。

“幹嗎每天挑戰根本就打不贏的人?”

“普瑞斯芬格不是也曾經被認為是不可戰勝的嗎?”

“那不同,你又不是辛天翔。”

“……說起來……那家夥真的死了嗎?”

歐陽晴倒出兩杯冰酒,遞給亨格。

“你不是吃過他的肉嗎?死沒死你應該很清楚。”

“本來我也是這麽想的。但我真的很懷疑那種恐怖的異能是不是真能學得會。你也知道,所有的異能都是有它的上限所在的,包括我的‘吞噬’。就算辛天翔已死,我也不認為我能學會他的異能。”亨格無奈道。

“試試看如何?”

“哦?”

一本大書在歐陽晴手裏出現,她在上麵寫下了“辛天翔和維雪·維納斯·貝提的未來”的字樣,然後就在亨格驚訝的目光下,書變得非常非常的厚。

“命中率是多少?”

“99%。”

“那就是說……”

“預言隻是單字而已,不過也已經這麽厚了。要看嗎?”歐陽晴拍拍厚重的書,感覺就像是拍石頭。

“……不……真是命大的家夥。”

“這個嘛,隻是概率的問題,你知道,還是有1%的機會的。這隻是臨睡前的故事。聽聽就算了,當不了真的。”

“……虧我以前還把它當聖旨。”

這時突然有一道明亮的流星從翔雪海飛起,以驚人的速度和威勢向著星國西部劃去。那明亮的純淨藍色光芒就算是在早上的陽光中也是清晰可見。

“……那1%的機會已經沒有了。”亨格看著風淩消失的方向,舉起了酒杯。

“為那最強的名字,幹杯。”

※※※

中午,吳烈來到吳商良的實驗室。

“商良……”

“我知道了,老爸。我會成為星國的皇帝。”吳商良頭也不抬。

“……說委屈你好像有點怪,但就是這麽個意思。真是的,這年頭,皇位也不值錢了。怎麽變得要求人家當皇帝?”

“……對了,要當多久?”

“當到你老大良心發現為止。”

“……看來是沒什麽機會了。”吳商良一向平靜的臉上難得地浮現出苦惱的表情,撓了撓頭。

“以後我們兩個就要相依為命了。”

“咦?”

“走,老爸請你喝一杯。”

“大中午的?”吳商良訝然道。

“中午就不能喝酒嗎?”吳烈理直氣壯。

吳商良看著吳烈,一會之後,他扔掉工具站了起來。

“好。”

※※※

傍晚,凝晶和吳璿走在海邊,兩人默默無語。

“明天就回星國?”

“嗯。”

“好舍不得。”

“我也是。不過我都違命滯留了三個月了。”

“……爸爸和媽媽……想讓我接任教皇的位置。”凝晶有些猶豫。

“很好啊。”

“好你個頭啦!這樣的話,我還哪裏有玩伴?”凝晶賭氣地把一顆小石子扔到海裏,濺起大大的水花。

“我陪你啊。”吳璿想也不想。

“真的?”凝晶扭過頭。

“是啊,我覺得日國也不錯啊。”

“那你留下來。”凝晶撅著嘴。

“可是……”

“放心!人家幾年以後就是教皇了,地位一樣,不會擺不平你們皇帝的。”凝晶高興道。

這種東西不是地位相等就能擺得平的吧?吳璿懷疑地看著自信滿滿的凝晶。不過對於那個開明的老爸,吳璿也覺得實在沒什麽好擔心的。

“對,就這麽定了!”凝晶做出決定。然後她轉過頭來。

“喜不喜歡我?”

“啊?”

“真是沒用耶!聽姐姐說連她也是主動和姐夫挑明的,你們星國有等女方先表白的傳統嗎?”凝晶瞪著吳璿。

“不……沒有。”

“那就拿出男子氣概來!”

“咳!……喜歡。”

“真的哦。”

“真的。”

凝晶走進兩步,舔舔粉色的嘴唇,一臉的戒備。就像是一隻準備偷吃牛奶的小貓。

“刷牙了嗎?”

“刷了。”

“我是說剛才吃完下午茶的甜點以後。”

“……也刷了。”

“那就好。”

凝晶的唇如火一般烙在了吳璿的唇上。以在夕陽映照下波光粼粼的大海為背景,看上去那對年輕的情侶就像是一幅充滿生機與活力的絕美剪影。所謂的“未來”、“希望”也就是這種感覺吧?

而坐位一個受兒子尊敬的父親,在遙遠的星國煞風景的吳烈醉眼朦朧,毫無風度地趴在桌上歎著氣。

“虧了。還是生女兒好,一個拐走一個。”

※※※

“從此以後,日星聯盟第二次確立。明嵐大陸也就進入了三國並存的新曆史,如果說以曼吉爾平原一戰阿翔如彗星般崛起為新曆史的起點的話,那麽這魯莽家夥的最後一擊就是翻開了新曆史的第一頁,避免了新曆史夭折於繈褓中的危險。而在此前發生的大部分的事,隻不過一直是按照他手裏的劇本上演的劇碼,隻是最後有個看不過眼的沒品觀眾上來拆台攪局而已……不排除我因為私人感情的緣故對這家夥有相當程度的偏袒——這家夥自從隱居後就過著比豬還懶的日子,居然還沒有變胖,真是不可思議——不過我真的隻是這樣覺得。這種平平淡淡的幸福感覺就算是達成夢想了吧?

……

在這次大改變裏,最大的獲益者就是日國。安內特內堡山脈的消失,使得橫過明嵐大陸的季風中的豐沛水汽不會再被阻擋,毫無意義地變成雪落在安內特內堡山脈上。而是會化為雨水滋潤日國幹涸的戈壁,以後一定會綠意盎然的吧?

不過同樣的,日國的壁壘——戈壁就此消失,麵臨的挑戰也一定是非常年難以應付的。所以也不全是好事。不過有了朝氣蓬勃的凝晶在,多少可以一洗頹氣,迎來新的氣象。再說好不容易得來的和平,也會給日國帶來發展的良機。

……

改變就像是一陣颶風刮過明嵐大陸,你永遠不會知道它會帶來什麽,帶走什麽。我們所應該做的,也就是笑臉相迎,張開雙手深呼吸,感受一下那新鮮的空氣吧。

啊,困了。要睡覺了。那隻剛才在**還在半夢半醒看書的大懶豬已經睡著了吧?風淩姐,不許偷看我的日記!這次我夾了幾根頭發在日記裏你自己猜吧,不要推給不會說話的安迪靈,也不要再說是風把頭發吹走的哦。

——維雪·W·B·辛在某一天的日記”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