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朔軍終於抵達了護城河一線,雖然遭遇了連續兩波的水係術法陣的攻擊,導致了一輛聯裝式石砲車陷入泥潭中無法自拔,但是絕大部分石砲車仍然在士兵們和術法師的保護下開始列陣準備打擊。

布設在北麵的聯裝式石砲車多達二十八輛,除開一輛陷入泥潭中外,剩餘的二十七輛,以一個梯形陣型向前突出,分成三列,擺開了陣勢。

肅殺的氣氛讓城牆上的蔡州守軍也是不寒而栗,這種非對稱的對攻形勢對防禦方實在太不利了。

徐州軍的石砲車,哪怕是最後一排的石砲車,也可以輕而易舉的把石彈轟擊到城牆上,而守禦方的投石車則隻能堪堪把石彈發射到最前端的防衛士兵麵前,真正要想對石砲車構成威脅的隻能是重型術法弩車。

而這種重型術法弩車對石砲車的攻擊效果並不佳,除了火箭擊中石砲車能帶來一些威脅外,其他都難以發揮作用。

敵軍也很顯然做了各種針對性的防禦準備,看看四周的夫子和士卒,隨時可能滅火和救護,足以證明徐州軍已經打定主意要用這種方式來徹底摧毀蔡州軍的抵抗決心。

尚雲溪雖然被西麵第九軍的被突襲導致的混亂弄得有些惱火,但是朱密率領第十軍迅速穩住了陣腳,並展開了反擊,已經牢牢的頂住了對方從幾個角度發起的攻擊,而且還趁勢發動了鉗形攻勢反包圍,意圖將這支敵軍精銳徹底殲滅。

雖說蔡州軍的龍雀尾也是精銳,但是在數量上的巨大差距還是使得對方逐漸陷入了困境,被消滅隻是時間問題,前提是如果沒有別的意外發生。

尚雲溪也不認為會有什麽意外發生,如果說城內的蔡州軍真的敢傾力一戰出城來挽救這支龍雀尾那倒是真是求之不得了,那尚雲溪就敢豁出去把整個河朔軍壓上來,在這城外就要一決雌雄。

不過想想也不可能,蔡州軍還不敢有此魄力,一旦被圍在城外,那麽他們幾乎就要喪失了任何扳回不利局麵的可能。

“都督,一切就位。”親兵報告道。

“可以發起攻擊,周圍第二軍、第三軍做好掩護準備,防止敵人狗急跳牆,另外撲火隊也做好一切應對,我想蔡州軍不會就這麽坐視挨打的,哪怕舍不得,他們的術法弩車也該登場了。”尚雲溪沉聲道:“去請周、楊、賀幾位將軍做好準備,一旦有事,某會請他們一戰。”

伴隨著“咚!咚!咚!咚!”的鼓聲擂響,列陣完畢的石砲車也終於開始發威。

伴隨著滲人的“嘎吱嘎吱”投臂加力下壓帶動的機簧壓縮聲,數十根投臂都在巨大的機簧動能牽引下瞬間達到了極致,然後得以釋放。

數十枚石彈幾乎是在同時被投射而出,巨大的石彈在空中高速飛行,帶起尖利的嘯叫聲,聽起來格外驚心。

“據盾!”

“弩車!弩車準備!”

“掩護!術法發動,術法發動!”

“遮蔽!”

一連串的喊叫聲在城牆上此起彼伏,而與此同時軍官們早已經四處奔走,吆喝著士卒們高舉起皮盾,或者是支起擋牌,最大限度的將飛襲而至的石彈遮擋在城牆下,防止對整個城樓垛口形成致命性的打擊。

袁無為和袁文極幾人埋伏在雉堞背後,幾乎要把手下的磚石捏成齏粉,如炬的目光死死的注視著前方。

不得不承認,徐州軍在遠程打擊武器上的優勢實在是太強大了,強大到讓蔡州根本生不出追趕的念頭。

這種遠程打擊武器不是簡單的術法武器,而是集合了術法、冶煉、材料和設計以及加工製作等多方麵綜合性的建造能力,不是某一方麵強大就能做到的。

在袁無為看來,如果說袁文極的炎陽赤焰弓乃是一具集合了蔡州術法巔峰的寶器,也足以證明蔡州術法的不弱實力,但是僅僅是材料的限製,就使得蔡州根本沒有辦法再製作出一具具有同樣威力的武器出來。

炎陽赤焰弓從弓弦到弓胎再到絞纏的絲線,都是萬裏挑一出來的,可以說這一具寶弓不可複製,但是同樣威力巨大的巨型石砲車在徐州那邊卻是一次性就能生產出幾十台來。

且不說其他,光是那特製的機簧就讓蔡州這邊的術法匠師束手無策。

他們不知道這種機簧的材質是什麽,或者說姑且稱之為精鐵,但這種精鐵的材質遠遠超出了他們所見過的任何一種材質。

用何物煉出,又是如何煉出,其中有什麽關節,都一無所知。

而像那術法蝕刻術於是如何進行灌注加祝,也都相當複雜,拿蔡州術法師們的話來說,這裏邊的奧妙多了去,不是隨便什麽人,也不是三五個月就能琢磨出來的,總而言之,一句話,蔡州在短期內根本無法製作出這樣的器械。

淒厲的尖嘯聲迎麵而來,一枚西瓜大小的石彈呼嘯著狠狠的擊打在一麵皮盾上,三名高舉皮盾的士卒承受不起這種超強的力量衝擊,嘔血而退,兩名踉蹌倒地,而另一名還在勉力維持,立即又有兩名士卒上前協助重新將皮盾舉起。

又是一連串的石彈飛襲而來,但是這一串石彈的打擊角度明顯與先前的不一樣,采取的是高吊式角度,通過專門的計算方式測算後再來實施打擊。

這一輪的打擊顯然讓蔡州軍有些措手不及,尋常的皮盾和擋牌根本沒有用處,這些石彈幾乎是從空中直接墜落,轟砸在城牆上。

僅僅是城門樓就在極短時間內承受了超過三十枚石彈的轟擊,半邊樓都倒塌了下來,當場就壓倒了十餘名埋伏在後麵的強弩手,慘叫連連聲中,等到救援隊伍趕上來忙不迭的抬開廊柱、牆瓦,隻能見到一片血肉模糊的屍體,估摸著大部分都不得活了。

“嗵!嗵!嗵!嗵!”的聲音終於響起,這是術法弩車開始反擊。

幾麵皮盾和擋牌遮掩下一具弩車被推了上來,粗大的赤磷火箭幾乎與兒臂相當,在火箭的後端被加工成為分散式的花頭,這種花頭通過巧妙的榫結構方式與火箭本身結合在一起,一旦發射出去,可以在最後關頭借助風力四散飄落下來,形成一片密集的火網。

這也是蔡州術法一道的巔峰體現,光是這一枚火箭的製作價格就在五千文銅錢,這還沒有加上術法弩車的成本,光是這一項就讓蔡州已經有些吃不消了,所以這種術法弩車也隻製作了不到兩百具,而術法弩箭也隻有五千枚。

陸寒強忍住內心的激動,貓著腰觀察著局麵。

星星點點的火箭在墜落的前一刻開始四散分射開來,點點火光飄落,不少直接紮在了石砲車上,立即開始附著燃燒。

這種赤磷火箭不但能產生毒氣,而且燃燒能力強,尋常木材一旦被其沾附上,基本上就是被燒成一片灰燼,哪怕是通過一定術法處理的石砲車架構一旦被沾附上,一樣難以撲滅。

不過對於徐州方麵的術法師來說,自然不可能沒有準備,像石砲車這種耗資巨大的物件一旦被推上戰場,肯定也要做好周全的應急準備,而撲滅火勢的物件自然也不會少。

這是陸寒第一次真正參與戰鬥,麵對敵軍遠程武器的打擊,尤其是術法弩箭的覆蓋性攻擊,頓時讓整個陣地都燃燒了起來。

“滅火,起盾!”耳邊傳來帶隊的方術師林圭的怒喝聲,讓陸寒一個激靈,猛地跳了起來,手中的術法符籙猛然投擲而出,一片輕靈的水霧在空中浮起,熊熊燃燒的火勢頓時被壓製了下去。

緊接著旁邊的兩名同伴也單手插地,另一隻手則在囊袋中掣出術法符籙,並用發力催動。

一連串的銀黃色木盾在落日的餘暉中呈現出一種詭異的金色,次第排開的術法木盾如同火燒雲一般,形成一道瑰麗奇異的柵欄牆,它們橫亙在石砲車前沿,抵擋著來自前方的術法弩矢,每一輪術法弩矢的衝擊,都讓這一排木盾柵欄發出一陣波紋顫抖。

但是這種術法木盾柵欄卻對背後的石砲車毫無影響,石砲車陣仍然有條不紊的繼續發射著石彈,每一輪的投射而出,都能在地麵引發一陣顫抖。

整個北麵的城牆,尤其是集中在城門樓這一段,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開始破碎斷裂,如果沒有意外,尚雲溪估計一個時辰之後,這一段城牆可能就會崩塌。

宋城不像是汴梁或者洛陽那種雄城,能夠支撐這麽久已經非常難得,石彈的衝擊力對於像包磚夯土的城牆是難以承受的,隻需要連續三枚石彈擊中在同一區域內,基本上就宣告這一區域處於鬆散粉碎狀態了。

尚雲溪格外興奮,第一次親眼見到石砲車在戰場上的凶悍表現,也讓他對未來的戰爭充滿了信心,這種力度的打擊下,本身就兵力不足的蔡州軍何以支撐?

別說七天,三天之內,自己就要破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