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輕點些,六殿下吩咐了,這人要是死了,就拿大夥兒填命!”白嬤嬤在床榻上輔了一張幹淨的麻布,吩咐眾人小心些。

“她是誰呀,都這樣子了,還怎麽能活?”阿海抬傷者的上半身,看著她腹下插著一把匕首,整把沒入,隻露出刀柄。幸好傷者的臉雖被什麽劃過,橫七豎八地交錯,都劃得都不深,沒見血跡,應該處理後不會見疤痕。

“這個人的傷和我們以前接的那些姑娘的傷不同,不象是六殿下傷的,瞧她全身濕濕的,倒象水裏撈出來。”苗香在一旁備好清理創口的藥水後,又開始撕紗布,以方便包紮。

“別多嘴,快去提些熱水,阿冰,你把她的裙子剪了,看看傷成什麽樣?”白嬤嬤輕喝一聲,她不知道刀創是否在要害處,不敢草率撥出,便用剪刀剪開傷者腹下的衣裙,看具體的位置。

“好!”阿冰從盤子裏拿出來剪子,掀開濕冷的裙子,卻驚得大叫一聲,連手上的剪子也給扔了。

一旁申柔佳也跟著嚇了一跳,忍不住側過頭往傷者的腿看去,隻是她的眼睛腫得太曆害,模模糊糊地,看不清楚,隻是感覺那腿有些怪異的扭曲著。她想,肯定是斷掉才會如此。

白嬤嬤瞄了一眼,不以為然地瞪了阿冰一眼,斥責道,“叫什麽,跟我也有三個年頭了,連這個也見不得?不過是骨頭露出來,有什麽好叫的?少見多怪。阿真,你代替她,你們想活命的話,就手腳麻利一些。真要是救不活這個人,我可保不住你們!”白嬤嬤很快檢查著著身體要害後,噓了一口氣,“真命大,腹下雖有刀傷,可傷的不是要害,加上刀整把沒入,血反而被抑住沒流出來,也算是福大了!”

“可她的左腿可能保不重了,白嬤嬤,你來瞧一瞧!”阿真跟了白嬤嬤有些看頭,在後院中看過不少病人,已積累了不少經驗。她此時已完全撕剪開那人的裙子和褻褲,發現左腿的傷處不僅露出骨頭,周圍的肌肉已呈出死色外翻。

白嬤嬤瞧了一眼那腿傷,帶著同情地眼睛看著傷者的臉,搖搖首輕歎,“可惜了這麽美的一個婦人,讓人準備刀鋸,既然這腿不中用了,就早點拿了,不然,時間拖長了,連命也保不住。”

申柔佳說是要鋸人的腿,嚇得扯了身上的被子蒙著臉就蓋著。

“嬤嬤,您瞧,她的臉好象不對勁?”站在前麵處理傷者的海容,疑惑地用手上的紗布狠狠地刮了一下傷者的麵容,看到紗布上粘了一些膠質的東西。

白嬤嬤瞄了一眼海容手上的紗布,上前一步觀察了她的耳後頭發接縫處,笑道,“要不是水泡太久,我也瞧不出,這種易容之術,隻怕是天下無雙。”白嬤嬤捧著傷者的臉細細端詳了一陣,“我說這人看著怎麽這麽眼熟,原來是象極了當年的蘭妃。”白嬤嬤又觸了一下她臉上的一些劃痕,輕笑道,“原來是易了容的。得馬上清洗,她的臉被水泡成這樣,再不把易容洗了,這整張臉都要爛掉。”

“可這怎麽洗,奴婢很用力擦,可隻能擦掉少許。”海容好奇地用兩根手指捏了一下傷者的臉,“在水裏泡過的,這易還不會掉,也真是神奇了!”

阿冰忍不住探過身瞧著傷者的臉,有些害怕的伸出手摸了一把,“是哦,象人的皮膚一樣,還有彈性。白嬤嬤,易容有這麽神奇麽?不是水一泡,就揭了下來一張人皮麽?”

白嬤嬤見苗香已把準備好的東西放在她的身邊,一桶熱水也備好,便吩咐眾人,“先別管臉了,幫我先處理她的刀傷。這臉毀了也死不了人。等傷處理好後,你去用雞蛋清先給她塗上,過一盞茶時,給她用濃茶汁洗,應會洗得掉!”白嬤嬤皺了一下臉,喃喃自語一句,“也不知道是什麽人,敢易容成蘭妃的樣子,也不怕遭誅滅九族!”

申柔佳聽到“蘭妃”兩個字時,心微微一擰,暗自沉思,蘭妃這個名字,她略有些印象。她不自覺蹙著眉極力地思索著,猛地想起,當年在沈家時,曾在沈千染的嘴裏聽到這個名字,她象是七殿下的母妃,皇帝的寵妃。

竟是七殿下的母妃,當年天子最心愛的女人,在民間也有一些關於她盛寵的傳說。

接著又聽到“易容”兩個字,她的心倏地幾乎衝出咽喉,緊接著一頓急跳。眼前的女人易容成蘭妃的模樣,那她是不是和皇家有什麽關聯麽?在她身上又有什麽秘密呢?能有這麽高超的易容之術,如果自已掌握了,那……

一柱香後,所有的東西都備好時,白嬤嬤命人用毛巾塞住患者的嘴,又讓幾個丫頭分別按住傷者的手腳後說,“啊海,你是男的,你來鋸腿,盡快用力地鋸,越快越好,越利索,血就流得越少,你跟我學了這麽久的醫術,也該獨當一麵了!”

“是,師父!”一個略顯尖細的男人聲音應了一下。

申柔佳忙用小臂掩住耳朵,她不敢看外麵的情況,如果她能走,她早就跑了。

她等了半刻還沒聽到任何聲響,便忍不住掀開被子瞧,剛睜開眼,就看到自已的床邊放著一條明顯顯的腿,血肉磨糊,白骨森森!

她尖叫一聲,隻覺全身冷汗冒出,眼前一黑,便昏了過去。

“這麽膽小,又不是她的腿,傷者都沒叫呢!”阿海尖細地嗓音裏發出幾聲笑,走過來,用布把那斷腿包起來,放到地上的解落裏。

白嬤嬤看著傷者,臉上滿是同情,她半生行醫,見過太多的病人,象眼前這個人痛成這樣仍然一聲不哼的,倒是第一次。

她欲圖從傷者的嘴裏拿出毛巾,卻一時撥不出來,她看到毛巾上已經沾了血跡,定是咬得太用力,連牙根都出血了,輕聲一歎,“疼就叫出來。雖說沒了一條腿,但總算命能保住!”

秦之遙圓睜的雙眼直直地看著頂梁,狠狠地咬住下頜,她不是不痛,而是痛到麻木!

更不是不在乎,而是這一路昏沉,她屢屢在狂悲狂痛中恨不得立即死去,可現在,也唯有麻木!

被蘭亭扔出去後,落水那一刻,她整個人清醒了過來。她反而幸運地被衝出旋窩,她不識水性,幸好給她抓到一根飄浮的竹杆,她便免強用竹杆撐著,讓自已盡量飄浮在水麵上。

可過狹窄的河道時,突然不知道從身後的急流中衝出來的一根木樁狠狠地砸在了她的左腿之上,她清晰地感覺到骨頭的斷裂,並穿出肌肉之外,在昏迷的那一刹那,生存的本能讓她狠狠地抱住了敲打在她身上的那一根木樁。

眾人忙到下午未時末才把患者清理好,白嬤嬤離開時,交代了申柔佳一句,“你多看著她點,夜裏她要是鬧得慌,你伸出手,看看她是不是燒了,要光是疼,就不要喊,若是夜裏頭燒起來,你就用喊一聲。”

申柔佳用手指了指自已的咽喉,無聲地用口型:我叫不出來!

白嬤嬤找了個棍子放到她的床邊,“有事用這棍子敲一敲床板,我們就聽到了!別讓她死,六殿下要她活著,你跟她同房間,要是她死了,你肯定是脫不了關係的!”

看到申柔佳細小眼縫裏流出懼意,白嬤嬤一歎,“你是新來的,就你這個床位有空,你不用擔心,她的傷看似嚴重,全是外傷,不致命,你看仔細些,就不會有事。我累了一天了,先去休息了!”

申柔佳點點頭,表示知道了,在白嬤嬤快離開的那一瞬,申柔佳突然心生感激,這個老人不僅救了她,而且對她身體那種尷尬至極的傷沒有一絲的鄙夷,她心頭一熱,“多謝白嬤嬤!”申柔佳終於啞著聲從嗓子眼裏擠出一句話來。

“算了,就算是積點德吧,來世,做有福的人就行了!”白嬤嬤歎了一聲,走了出去。

夜半時,申柔佳記卦著白嬤嬤的話,不敢睡得沉,時不時地挪著身子去探探那人的額頭,還好一切正常。

她其實也沒睡意,這幾天天天趴在**養傷,多數是昏昏沉沉地睡著。

加上房裏頭突然多出這樣一個神秘的人,她心裏總是忍不住地胡思亂想,她盼望著,這對自已又是個契機。她總覺得自已的命不會就終止在這小後院中,從此一生人不象人鬼不象鬼地活著。

上天給予了她美觀和智慧,不會僅僅讓她吃苦的!

眼淚又開始止不住地從眼眶裏擠出來,她壓抑著哭著。白天時,人來人往,尤其是白嬤嬤,都會來看看她的傷,安慰她幾句,到夜裏,一切死寂時,哀傷絕望而就浮了上來。

她想她的爹,不知道他在獄中會不會受刑,想她的兄長,不知道他會不會給高利貸的人追到。

“寧常……安,沈……千染,沈千染……我,我決不會放過你……”隔壁床傳來磨糊的囈語,在深夜中,卻讓人聽得尤其清楚。

申柔佳整個人清醒過來。她豎起耳朵聽著,果然,又傳來那人一聲聲的詛咒,不停地罵著,“沈千染,我要你下地獄……寧常安,終有一天我要……毀盡你的容,讓你求生不能……求死不能……蘭禦謖,你欠我……你欠我……”

申柔佳心怦怦怦地亂跳,世界上竟然有這樣湊巧的事?

她忍著身上的巨痛,一點點地撐起來,拿去一旁的油燈,靠近了那人。

她帶著強烈的好奇心,湊近一瞧,差點扔了手上的油燈,因為那人睡著了,眼睛還是睜著。

那人臉上平凡無奇,唯有一雙眼眸漾著妖異的赤紅,眸中含著徹骨的恨意。此時的她,看上去竟象地煉獄中的永世不得超生般的冤魂一樣,全身散發著濃濃的怨念。

能擁有這麽一雙眼睛的人,決不是普通人。申柔佳嘴角竟挑起一絲暢快的笑,她撫上了亂跳的心口,告訴自已,這是天意,是上天派眼前的人來幫助她。

沈千染和蘭亭帶給她的傷害,她遲早有一天會討回來。

一想起那兩人,申柔佳的心就跟火燒似乎的。她腦中隻想喝盡沈千染的血,生剮盡了她身上的每一寸肉啃啐她的骨頭,舔幹她的骨髓。

這世間沒有人會比她更恨沈千染,不了解這種痛恨已至想毀天滅地。讓她生不能,死不得!

想了一夜的心事,終於在天蒙蒙亮時,有了些睡意,她最後一次探過手想試試那人額上的溫度,卻聽到一聲暗啞之聲,“謝謝你,想不到你這麽有心,肯照顧我這個沒用的人!”

申柔佳臉上閃過一絲雀躍,馬上極力地從咽喉中逼出一句,“都是天崖淪落人,說什麽照顧呢?”

秦之遙冷冷道,“我隻是暫時這樣!”

“你的腿……還好吧!”申柔佳嘶啞地問了一句,心裏對她的冷漠有些失望,忍不住暗罵一句:拽什麽拽,都成了獨腳鴨了,還神氣什麽!

秦之遙冷冷哼了一聲,“不過是少條腿,不會死人,我秦之遙受得起。”

申柔佳臉上先是掠過驚奇錯愕的神情,忍不住想起昨天扔在自已床榻上的那一條斷肢,腹中升騰起一股嘔意,她強忍著不敢表現出來,勉強笑道,“秦……秦姐姐,你真是不簡單,我……我要是有你的一半,我就不會天天想著死了!”申柔佳咽喉處又開始漲得難受,她艱難地吞咽了一下口水,終是再也無法開口。

她略為脫力地躺回**,看著窗外的晨光,心想,來日方長,這秦之遙的傷要養也不是一天兩天,等她好了,再好好和她談談,隻要有共同的敵人,她相信,她與這個婦人很快就能成為朋友。

秦之遙,隻希望你不要太讓我失望了!

第二天,申柔佳求白嬤嬤給她泡一些胖大海潤潤嗓子。這天些,她怕出恭,除了喝一些必要裹腹的米湯外,幾乎都不吃別的東西。加上身體移動又不方便,連水也不敢喝,便得如廁時要人扶著,既麻煩別人,自已又難堪。

到黃昏時,院子裏突然傳來一些淩亂的腳步聲,接著,聽到一個丫環壓低的聲音,“六皇子來了,六皇子往這邊來了,大夥提些神,別出岔子,累得大家一起受罰!”

申柔佳一天是那惡魔來臨,隻嚇得全身戰粟如篩,包進被窩就想裝昏迷。

秦之遙冷冷一笑,“不用怕,他是來找我的,不過是個毛小孩,值得你怕成那樣?”

蘭宵進來時,身後跟著白嬤嬤,她指了指秦之遙,笑道,“六殿下,隻要養上一個月,估計就能下地了,剛開始行動會不方便一下,習慣了就好!”

蘭宵轉首對著白嬤嬤笑,“有勞白嬤嬤!”

身後的兩個侍衛忙將太師椅放到秦之遙的床榻邊,並輔上一層柔軟的墊子。

白嬤嬤看到申柔佳好象睡著,好意地上前想推醒她,想提醒她馬上離開這裏,可推了兩下,申柔佳愣是一點反應也沒有。

這邊,蘭宵的眼睛已經冷颼颼地瞄了過來,白嬤嬤打了個寒噤,心想,雖然她自小看著六殿下長大,他對自已也算尊重,但這孩子性格太難捉磨,喜怒無常,還是少惹他不悅。

看女娃兒在這活著也是受罪,還不如死了投個好胎,便不再多事,忙退了出去。

蘭宵揮手示意身邊的侍衛也退下後,瞄了一眼用被子蒙住頭腳的申柔佳,也不在意,反正他事情談完了,揮揮手,就有人把這人扔到後院中埋了。

他大刺刺地往下一坐,眉間含笑,唇角帶風,看著床榻上一顯出的一張陌生臉孔,臉上的笑意更深,緩聲道,“蘭妃,想不到我們又見麵了,真是山水有相逢呀!”

秦之遙抬頭看著蘭宵,禁不住回以一笑,慢條斯理道,“看到我這個恩人,六殿下不覺得應該先磕個頭麽?若不是我秦之遙,六殿下你這一輩子也不知道,害你的母親及外祖父一家的人究竟是誰!”

蘭宵看著眼前一張平凡無奇的臉,眸光裏跳過暗諷,語聲帶著謾意,“是麽?騙一個孩子看不該看的東西,這算是恩情?蘭妃,你知道……”蘭宵臉色一變,聲音中颼颼冒出的涼氣,“本皇子隻要一閉上眼,就會看到小皇弟從母妃地肚子裏血淋淋地跳出來,哭著叫皇兄救命!”

秦之遙看著蘭宵白皙略圓的臉龐壓抑著深深的悲苦,不為所動,反而閃過一絲不屑,冷笑,“哼,虧你還是個皇子,比起蘭亭差多了,他連死人都敢吃,你倒看都不敢看!”

又是拿蘭亭也他相比,他不在乎聲名,但卻不喜被別人拿去比較,他夾然冷笑,眸光鞭策她身上,“秦之遙,你別懲口舌之利,你有本事,就不會有今天!你被那老家夥當成臭老鼠一樣扔出皇陵。要不是本皇子開恩,不計前嫌,你現在就是個爛泥土一堆!”

呼吸瞬時變得急促,秦之遙胸口裹了兩日的創傷一寸寸地再次被撕裂,她震顫地仰起頭,衝著蘭宵嘶喊,“你不會,你想報這個仇,沒我秦之遙,你一輩子也隻能躲在別人後麵趁火打劫,但有了我,你添的就不是一雙翼了,這你自已也明白,否則,你早就把我秦之遙大卸八塊了。”秦之遙說到這時,腹下傳來一陣裂痛,豆大的汗珠從額際邊滾落。她秉了秉氣息,緩緩地放鬆身體,冷然一笑,緩緩地警告道,“我秦之遙現在就是爛命一條,沒什麽好怕,不怕你跟我爽狠。”

蘭宵下頜繃緊,烏黑眼眸裏隱隱跳動火焰,一時也不知道該說什麽,確實,人活到象她那樣,想死也不足為奇。

房間裏靜了下來,空氣中透著一絲緊繃。被褥下,申柔佳更是大氣也不敢出,她想不到,蘭宵與秦之遙竟然是舊識。

秦之遙的怒氣漸漸平息,也不看蘭宵,淡淡道,“所謂求人,就要有求人的樣。六殿下,不要我秦之遙教你吧!”

蘭宵業已緩緩平靜了下來,他微微側身靠著,臉上突然陰邪笑笑,“蘭妃,要說你現在落到這樣的地步!你不想找那老家夥?不想找他的情人報仇?或是,你大發轉了性,大發慈悲看著老家夥與舊情人雙宿雙飛?嗤,你不想報仇,打死本皇子也不信。秦之遙你是什麽人,本皇子心裏也略有數。而本皇子的心事,想來也瞞不過你,既然大家都有共同的目標,就誠意些,不要說誰求誰,一起合作如何?”

秦之遙聞言,遽然伸出幹瘦的手緊緊攥住被子,蒼白的臉上劃下一道細碎的汗,沿著太陽穴蜿蜒流下,心脈一陣陣地急縮。閉了閉眼後,再睜開時,又現出淡淡的眸色,瞥了蘭宵一眼,依舊不語。

蘭宵雙眸變得陰鷙,臉上褪去方才笑意,聲音冷又深含譏諷,“要說,論以前,你蘭妃確實也瞧不上本皇子,可現在不同了,你落泊了,是我蘭宵救了你,你想走出這個院子還得靠著本皇子。雖說本皇子要權沒權,要靠山沒靠山,可畢竟是堂堂正正的皇子,有些事,本皇子還是有能耐的。”蘭宵臉上得意更甚,慢慢道,“比如,這次雲池的水,就是本皇子放的。可惜呀,竟沒淹死那老家夥,居然讓他逃了!”

秦之遙聞言,不禁怔忪思,想不到蘭宵也有這能耐,能夠避過蘭禦謖的龍衛,在帝王眼皮底下行事。

她環視了四周的土牆,心又想,是的,她秦之遙哪裏甘心埋骨於此?或許,被他所救,正是上天所授之意。半晌歎息一聲,“你失了這次機會,不會有第二次了!”

“所以,上天才讓本皇子救了你!這是天意!”蘭宵馬上接了一句。

秦之遙眼睛一亮,眼中寒芒如雲凝聚,飛快道,“先幫我殺了寧常安和沈千染!否則免談!”他既然能放雲池上的水,就應有自已隱藏的力量,那借他的手殺寧常安或許能成事。

蘭宵冷冷地哼了一聲,眼角瞥向秦之遙,帶著一絲不屑之意,“隻要那老家夥不死,你以為你有能耐動寧常安麽?秦之遙,看來你活了大半輩子還沒活明白!”

躲在被窩中的申柔佳心如鼓搗,極力想控製呼吸,那真是老天眷顧。

她很想就此掀了被子,加入他們的商議中,可是一想那夜的驚魂,就不敢動彈了,隻好斂住心神,豎起耳朵聽著。

如經年的傷創處被人重新剝開皮肉,秦之遙的氣息瞬時有些急促,是的,她廢了這麽多年的勁,終於將寧常安的容貌毀了,可那人在接到暖血玉時,還將她接進宮,那個雪夜裏,是她親自送寧常安上的鸞轎,是她親自送寧常安到他的身邊,那一夜,他們在裏麵歡好,她卻在寢外縮著一顆冰冷的心哭了一夜。

事隔三年後,那可惡的女人竟恢複了容貌,丈夫、兒女、情人都圍著她轉!

如今她倒落得這樣的下場,連副皮囊都變得殘缺不全。銀牙狠狠一咬,她驀然轉眼瞪著蘭宵,瞳仁裏的冷漠似針,語聲嘶啞,“好,我助你!”

蘭宵眼睛一亮,俯身問,“有什麽辦法!”

秦之遙眼睛一澀,其實這方法早就在五年前就想償試,可這樣的方法對蘭禦謖的性命威脅太甚,她始終是下不了手,如今,她真的不在乎了,而且她已是身殘,這一生都不可能再易容到他的身邊了。

但這仇,她無法咽下,好,那就一同下地獄,誰也別想痛快地活!

“我有一種藥,是慢性的,無色無味,可以避過敬事房,甚至是太醫院的檢查。這藥可以少量滲在他的飲食中,服用一段時間後可以讓他慢慢出現幻覺,這藥,長期用了後,會越來越依賴,最後是愈罷不能,但前題是,得有人能靠近他,長期對他下這種藥!”

“這容易,買通他身邊的宮人就是,總有下手的機會!”蘭宵喜出望外,想下毒他也想過千百遍,可世間哪裏能找到一種無色無味的毒,還能避過敬事房和太醫院的檢查。

“如果是這麽簡單,我還要找你?”她在蘭禦謖身邊十年,還不知道蘭禦謖對身邊的宮人的盤察要求近乎苛刻。

“你既然說出來,你肯定有辦法,本皇子洗耳恭聽!”此時,蘭宵不得不佩服眼前的婦人,難怪連蘭禦謖追蹤了她近十年,也查探不到她的消息。

“知道蘭禦謖身邊的一個大宮女扶香麽?”秦之遙眸光一澀,原想,就這樣平平淡淡地呆在他身邊,歲月靜好,一起到老。

“略有聽過,聽說蘭禦謖對她還是滿信任!”蘭宵點點頭。

“不錯,他信任扶香,是因為扶香自小就侍候他,在靜王府時,蘭禦謖就開始信任這個貼身的侍婢!”

“既然如此,我們又如何能買得動她?”蘭宵在靜王府中時,母親那時還沒受寵,他們母子倆住在偏院中,所以,極少見到蘭禦謖,對扶香更不知情。

“真正的扶香已經死了十的了!”秦之遙冷然一笑,在靜王府中,她就注意到扶香這個小丫環,便開始打探她所有的過往,以前模仿她的一舉一動,聲音笑貌。

蘭宵瞬時明白了,他點點頭,眸中不無驚歎,“扶香,本皇子算是佩服到五休投過了。”可他一瞧被子下,她空洞的一條腿,臉上閃過失意的嘲諷,“可眼下,你傷成這樣,也無法回到她的身邊。”

秦之遙一瞬間恍惚,是嗬,當年若她能肯得下心,早些對蘭禦謖下這種藥物,早就把這男人控在手心之上。她對他不舍,可他呢?她自嘲且自鄙,聲息泯然,“你找一個人,身形與我差不多,要非常可靠,我可以在短期內把她訓練成另一個扶香!”

“我,我去!”申柔佳再也忍不住了,聲音從嘶啞的咽喉中逼出時,如幹嗥,又粗又澀,連身體的疼痛也忘了,一咕嚕從床榻上起來,臀部瞬時傳來一陣帛裂開撕痛,她強忍著,疾聲乞求,“讓我去,沒有人比我更恨沈千染,隻要能置她於死地,我填了我的命都心甘情願!”

“你是誰?”蘭宵冷漠地看著床榻上半跪著申柔佳,那眼睛實在腫得離譜,加上他扔在這後院的女人也多,根本想不起來。

“我……”申柔佳一撞到那冷得要擰出冰來的眼眸,嚇得緊閉眼瞼,瞳仁都不敢絲毫顫動,牙床隻覺得牙齒裏都漸漸咬出血絲來,戰戰兢兢地解釋,“我是申柔佳,原是沈越山的二房姨娘的外甥女,我……我原也是個小姐,是沈千染把我害成這樣!”

“你是申茹的外甥女?”秦之遙轉過首上下打量著申柔佳,她多年掌握沈府裏的情況,對申柔佳自然也是一清二楚,申柔佳與沈千染的恩怨她雖然知道不甚詳細,但也略知二人水火不容。

申柔佳拚命地點頭,連連沙啞著應著,“我是,我的姑姑也被沈千染害慘了,還有我的爹爹,被她害得到現在還關在大獄中,我……我是最佳的人選,秦姐,您相信我,我說的都是真的,不信,你們可以派人去查,要是我說半個字的謊,隨你們處置!”

秦之遙看著粗布衫下,申柔佳隱不住的曼妙身材,眸中光線盈動,緩緩地朝著蘭宵點點頭,輕聲道,“這倒是天意!”

沈千染醒時,透過青紗帳感到天已蒙蒙亮,她輕輕移開蘭亭擱在自已腰際的手,昨夜裏他鬼鬼崇崇地從另一邊過來,躺到她的身邊,她其實感覺得到,隻是太累,不想動,加上蘭亭也僅僅抱著她,沒有太過的舉止,她就由著他了。

她一動,蘭亭就醒了過來,剛想開口,沈千染忙做噤聲手勢,在他耳絆輕聲道,“賜兒昨天很累,別吵醒他!”

蘭亭曲掌支頤,斜靠在暗紅雕花**,襟袍微敞,露出了一截白皙有鎖骨。他的鳳眸如潑墨,手掌扶著她的腰身,細細摩挲。

沈千染雖合衣躺著,但春衫薄,被他一陣一陣地撫摸著腰間的敏感,隻覺身體裏的酥意一波快過一波,先是沿血脈奔走到心口,引起一陣陣的悸動。再看到蘭亭如水墨勾勒的鳳眸中中輕**的情愫時,腮透霞紅,忙移開了眼神,略帶慌亂道,“你多休息,我去弄點吃的,吃完你再走!”

蘭亭哪肯就此放她走,俯了身,牢牢捕捉到了她的唇瓣,深啜吮吸,輾轉不停。

沈千染倏地轉過了頭,看了看沉睡的寧天賜,突然心生懊悔,昨夜不應該一時心疼他,留他在這過夜,若是賜兒半夜醒來,她這做娘親的應該如何和孩子解釋?

雖然她生下了蘭亭的孩子,可那畢竟是意外造成,兩人無名無份的,自已怎麽會如此輕便?

心一想,便冷了下來,她緩緩坐起腰身,推開蘭亭的手,轉過首看著蘭亭,“你去洗漱一下!”

蘭亭感受到她無聲的冷漠,他猜不透她的心思,低下俊顏,烏黑沉篤的眸子變得黯淡,也沒說什麽,靜靜地下了榻。

等他洗漱後,沈千染已端上一蠱的紅棗粥,還有幾道可口的小菜。

兩人坐在一起靜靜地吃著,蘭亭見沈千染麵帶慍色,好象有心事的模樣,勾動嘴角,掠了點笑容,“剛有發生什麽事?”

沈千染食不知味地吞下口中的紅棗粥,輕輕搖首,“沒有,倒是預感到會有事發生,想一想,心裏有些擔心!”

蘭亭低眼看著她低垂如蝶翼的眼睫後,隱隱透著一絲的脆弱,笑顏一改,肅聲道,“什麽事,說說看,看我能不能解決!”

沈千染神情猶如掙紮,細思了片刻,便把昨日在沈老夫的房裏的事說了一遍。她蹙起眉梢,眸中暈開一層憂色,歎息,“我是擔心你父皇下狠手,若傷了二叔,固然打擊到老夫人,但爹身體已不如從前,我擔心他凡事放在心中,積鬱太深,對病情不好!”

蘭亭細思一陣道,“應該不會,你娘親身體不好,父皇應不會太過刺激你娘親,或許會換一種方式,既打擊了府上的老太太,又不會讓你娘親太難接受!”

“你也是這樣認為?”沈千染抬首朝著蘭亭一笑,眉眼彎彎,嫋嫋消弭於唇畔眼角,那一刹那的驚豔恰如春雪消融,絲絲如泉澗地滴進了蘭亭的心。

“小丫頭……”一聲飽含氤氳和曖昧,醉色染上蘭亭的眉梢,他伸出手欲撫向她眼角的春色,沈千染忙轉開首,微微側開身體。

蘭亭的手撲了一個空,剛好看到床榻上的寧天賜好象翻了一個身,忙斂住心神**漾,頓了頓,正色道,“嗯,從這兩日父皇沒有招沈大人入宮,可以看出父皇在做忍讓!”他看著低頭的沈千染,聲音中略透著婉歎,“有時連我都佩服父皇這種忍讓,甚至算是一種很無奈的討好,他心裏比誰都蒼涼,我想,這幾天最難熬的應該是我的父皇!”

沈千染眼中瞬時露出了一片荒涼,漠然一笑,嘲諷道,“那是因為你父皇知道如今我爹和我娘親的身體都不好,也做不了夫妻歡好的事,不如就讓爹照顧娘親,就當是做個順水人情討我娘開心。”

蘭亭一聽,差點噴了嘴裏的粥,他伸出手,眸光滿是逗弄的曖昧,食指一下就點上沈千染的額頭,“小丫頭,想不到你竟如此流氓!”

沈千染這才發現自已失語,羞得臉紅色透到頸子下,忍不住嗔了他一眼,凶道,“快點吃,吃完給我閃人。賜兒也差不多該醒了!”

蘭亭笑了起來,眉眼墨黑如畫,唇角含風,神情中瀲著一泓溫柔,舒展的俊容宛如芝蘭玉樹,“遵命,夫人!”

蘭亭離去後,沈千染稍稍收拾了寢房。

待小家夥醒後,給他梳洗一番,又喂了早餐,便抱著兒子去娘親的東院。

也不知道是瑞安故意在她的院子外經過,還是專門守著她,一打開門,兩個的眸光便交纏在一處。

瑞安端萬千的儀態,輕撫一下鬢角的翡翠釵子,那是從沈千染那裏搜來的,她也識貨,這種成色的翡翠肯定是寧家的收藏。

瑞安那日被水玉捉回沈府,心裏是非常忐忑,誰知道,到了午時,就聽說皇宮解禁了,她心想,莫非這次不是宮變,而是自已多心了?

想起她受了珍妃的委托而失信,這下要是珍妃再往她身上記一筆,她這日子不是更難過了麽?

煩惱了半天後,心生了一計,便急匆匆地進了宮,撒謊說她剛逃離了皇宮,就被水玉給捉了,沒機會給鍾府報信。

珍妃隻要一聽到水玉這個名字,也沒細想瑞安話中的錯漏百出,隻覺全身的熱血都沸騰地湧向腦門,當年就是這丫頭剃光了她的頭發,還膽大包天在她的腦門上寫了“賤人”人二字,後來她想報仇也沒機會,那丫頭好象平生生消失了一般。

如今,既然和兒子也撕開了麵紗,那她與沈千染主仆的仇就不必藏著掖著了。

恰巧,這次宮變後,她的兄長信義候給她派了十幾個練過家子的侍婢,她馬上送了四個給瑞安,並交代她,如果想挺起腰做人,就得有當家主母的樣子。

兩人在宮中一聊就是一個多時辰,到瑞安回到沈府時,幾乎連一刻也等不住,馬上開始清除眼裏的障礙。

瑞安上前一步,抬著頭,帶著高高在上的氣勢睥睨著沈千染,心裏歡心雀躍著,按著珍妃的話去做,果然活得暢快淋漓多了,她又撫了撫那釵子,巧笑“喲,這不是沈家二小姐麽?這麽早,是給誰請安去呢?”

寧常安她是不敢惹,讓這臭丫頭,今天就讓她好好的收拾收拾,壓壓她的氣焰,讓她從此長長記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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介紹朋友的種田文:葉家娘子《重生之如花美眷》

如花美眷,終抵不過似水流年。

他,連中三元經世之才,然卻是她蘇慕雲的殺身仇人;

枉死之時,她指天發誓若有來生,定叫這些害她之人生不如死,血債血償!

而老天,果然有眼。再睜眼,竟然得以重生!

……

他,貌如神祇,世間之人事無不在他的算計之中。

這一世,他卻為了她——蘇慕雲,

將天下當成了手中的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