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柔佳一邊淘淘不絕地控訴著,一邊不著痕跡地注視著帝王的神色,卻發現蘭禦謖托著腮的右手,食指輕擊著自已的太陽穴,一下一下地,象是給她的聲音拍打著節奏。

她一下就全懵了,鞍都鎮那一夜的恐懼一波一波地潮湧而來,她聲音越來越小,到後麵已全數含在了咽處。

這時洪太醫匆匆而來,跪在了申柔佳的一尺之外,“微臣洪學士恭請聖安!”

蘭禦謖這才睜開眼眸,“藥配出來了?”

洪太醫臉上露出喜色,“是的,臣不負聖上囑托,終於把藥配出。”洪太醫從肩上放下藥箱,打開後,小心翼翼地拿出一個瓷瓶,呈上。

趙公公上前一步接過,雙手呈上。

“可曾試用過?”蘭禦謖並不接過,微蹙眉峰。

“皇上放心,微臣讓典獄史提了十個死囚,試後後,發病的周期及所需的藥的份量與皇上交給微臣的一模一樣,臣敢拿項上腦袋擔保。”

“很好,朕心甚悅,趙公公,給洪太醫賞黃金五百兩!”

“微臣謝主隆恩!”洪太醫大喜過望,連連叩謝。蘭禦謖算是個刻薄寡恩的帝王,對臣下罰多獎賞少,這次居然賞出黃金五百兩,足夠他在京城裏另買一個寬大的宅院,再養上幾個小妾。

洪太醫退下後,蘭禦謖方將眸光投向申柔佳,冷聲問,“秦之遙的本事你學了幾分?”

申柔佳神情冰裂開來,她茫茫然轉向趙公公得到的是一記冷眼。

她吞了一下口水,壓抑住心魂顫栗之感,再也不敢胡謅半句,如實回答道,“主要是學模仿,比如聲音、神態、舉止之類。還教了奴婢一些宮庭禮儀,也簡單教了奴婢如何易容,但教的不深,象眼睛,奴婢每個星期都得設法出宮去她那修補。”此地,申柔佳用了自已原來的聲音,顯得有些軟糯嬌柔。

蘭禦謖嘴角微微一扯,“把臉給朕摘了!”

“摘了?”申柔佳嚇得魂飛魄散,一口氣噎在胸口,磕著首顫聲求道,“請……請皇上饒了奴婢!”

趙公公搖首直歎,提點,“皇上是讓你把臉上洗了,你那張臉連咱家看了都不舒服!”

申柔佳再笨,也知道自已逃過了一劫,她喜極而泣,顫顫地朝著帝王重重地嗑了個響頭,泣聲道,“民女謝皇上不殺之恩!”

申柔佳再次出現在帝王麵前時,不僅一張臉恢複了原來的模樣,便是連身段也變得阿娜多姿,她嫋嫋而來,透過低低地繚繞在幽暗寂靜的承義殿裏,美目卻勾勒勒直盯著前方半靠在貴妃椅上的蘭禦謖。

“民女申柔佳給皇上請安!”她自信地輕啟著低柔魅惑的嗓音,美目流轉,欲語還休地等著帝王抬眸看她一眼。

蘭禦謖睜眼見申柔佳水潤般的眼眸,直勾勾地盯著自已,滿臉是期盼。

這民間的女子倒底與宮中的嬪妃不同,少了幾分矜持,添了幾分膽氣,倒更顯得朝氣可愛。他輕輕地笑起來,大而斜飛的丹鳳目裏隱隱帶了絲捉狹,“申柔佳,你可知,你與沈千染最大的不同在哪?”

申柔佳眨了眨眼,半仰著頭嬌聲問道,“民女不知,求皇上賜教!”

蘭禦謖起身,步至她的麵前,微微俯了身,兩指輕扣了她的下巴將她的臉抬起,宮燈下,她肌膚細潤如脂,瑩白如新,籠罩周身的光芒都變得黯然。

蘭禦謖食指沿著下巴蜿蜒而上,冰涼地手指撫過她的眉眼,黑眸越發了沉涸下去,用著近乎婉歎語氣道:“可惜了你這一張臉……”

申柔佳不明聖意,轉著流光溢彩的美目輕掃在帝王的臉上,輕啟朱唇,“皇上,柔佳的臉怎麽啦?”

“你象是一隻孔雀!站在百花叢中!而沈千染是一株靜蓮獨放!”

孔雀是除了鳳凰外最美的一種動物,申柔佳大喜,這是在讚她是美人麽?她的粉臉變得更深。這樣寂靜的夜晚,如此近的距離,甚至她可以聞到帝王身上傳來淡淡的龍涎氣息。那是皇者獨尊的味道。

此時,他一改方才的淩曆,毫不吝嗇地讚美自已。是不是寓喻了什麽呢?她的心飛快地跳著,但也不敢造次,就這樣冒冒然撲進帝王的懷中。百般猶豫中,最後隻含羞帶燥地回了句,“柔佳多謝皇上讚賞。其實,在沈家夜宴時,柔佳就開始仰慕皇上,願意把一切交給皇上……可惜……”她輕輕柔柔地一聲婉歎,眸中露出相見恨往的失落。

她此時的心裏有些懊悔,當初真不該聽秦之遙扮成那醜宮女,進宮也有些時日,隻能在皇上身邊做些奴才做的事。她雖自持美貌,但也知女子韶華易逝,何況自已已經十九歲了。

趙公公看到申柔佳拚命地在擺首弄姿,心裏開始滲出汗,心想,秦之遙竟教出這種蠢貨。

“可惜什麽呢?”蘭禦謖返身坐回,對她的幽怨並不生惱意,反倒帶著幾分縱容地看著她。

“皇上,民女雖然那夜被六皇子帶走,可是民女依然是……女兒之身,所以,民女願……”雙頰生粉,柔和的宮燈下襯得她的眼睛更明亮。

蘭禦謖低低地笑開,眸色變得更暗,瞳孔中蘊藏著毫不隱藏的厭憎,讓她陡然一顫,一股深重的寒意莫名地順著背脊蔓延開來。她低下首,再不敢輕易與帝王目光接觸。

“孔雀,看到雄性時,必會張開翅膀,向異性張開她羽毛後**,她百般在張揚自已的美麗,想著如何獲得**!而靜蓮,開在一處,迎風而動,誰想觀賞到她的美,必須靠近她,從各個角度去接近、品味!”蘭禦謖再一次挑起她的下巴,他的話字字句句吐得極慢,“申柔佳,你的皮相屬上乘,可為什麽活得如此下賤,便是連老六也瞧不上你。現在,明白了?”

申柔佳倒吸一口氣,因太過於難以置信的震驚,這口氣一直回旋在胸腔中,直直漲得感覺心快崩裂,被沉痛壓得幾欲窒息,她雙臂抱著自已,控製不住的陣陣發抖,羞辱的淚控不住地簌簌而下——

申柔佳這些年遭遇過各種的屈辱,但象帝王這種以極端的言辭直接揪出她心底深處埋得最深的自卑,還是首次。尤其,蘭禦謖一針見血地指出她與沈千染的不同。

她對沈千染多年沉積的怨恨中,有九成以上是妒忌,雖然她一直將這種情感封閉在心裏,可今天濃瘡被蘭禦謖無情地、狠狠地撕開,連她自已也看到了,那深黃帶著黑血的潰爛,是如此的惡心!

蘭禦謖絲毫不為她的淚所動,猛地捏住她的下頜,黑眸微眯,“記得,朕僅提醒一次,以後千萬別在朕麵前賣弄,你雖有一層膜,可你的後ting已讓老六玩殘,你當朕養的一幹龍衛是廢物?”

蘭禦謖眸色狠戾,語氣冰寒,申柔佳渾身亂震,雖然她極善於在危難中挖掘出一條生路,此時亦被他凶狠的眸光震懾住,大腦中一片空白,一顆心成了木石鈍得連一絲的念想也沒有。

這帝王太霸,太強,早已對她了如指掌卻一直不動聲色,而自已象個小醜一樣,戰戰兢兢地在他的麵前表演著一個忠仆。

她跪得全身脫力,但頜部被帝王死死扣住,倒撐住了下滑的身子。

淚水沿著她的臉滑落,有一滴眼看就要沾到帝王的指尖時,他冷冷一笑,既刻憎惡甩了她。申柔佳無力地癱倒在地上,那淚,滴在了冰冷的青玉板上。

蘭禦謖回身坐下,朝著趙公公遞了一個眼色,趙公公馬上會意,上前一步將洪太醫的藥遞到申柔佳的眼前,尖細地嗓門帶著嚴曆,“服下!”

申柔佳像被雪水澆入心窩,又冷又咧她並不敢違抗,顫著手接過,她不敢問蘭禦謖,隻用求助的眼神看著趙公公。

趙公公冷哼一聲,並不理會地站回到帝王身邊!

申柔佳神思悲切,緩緩打開瓷瓶上的塞子,湊近唇邊時,本能地輕輕聞了一下,感到沒有任何的味道。

她抬首,帶著最後的絕望的眼光看向帝王,還是得不到任何的回應。

“喝了,難道要咱家親手灌你?”趙公公擔憂蘭禦謖等得不耐,指著申柔佳曆喝!

申柔佳銀牙一咬,死就死了,毒死總比身首異處好一些,僅一念間,再不願多猶豫,一仰頭飲盡,而後一擲,將手中的空瓶扔出丈外,對著帝王磕首,慎慎重重地拜別,“謝皇上賜民女全屍!”

蘭禦謖抬眸,低諷的笑了笑。

申柔佳心生無望,死路一條了,這時候倒沒了恐懼。她抬頭頭,雙眼含怒地瞪視著帝王,卻聽見他笑出了聲,似是覺得有趣,又仿佛心情不錯的樣子。她嘴角一彎,回以冷笑!

蘭禦謖淡淡一笑,神情讓人分不清喜怒,“這藥,朕一次讓你服足七日的量,以後,你就會慢慢依賴它,你想再求到這藥,隻有一種方法可以得到!”

“我……我不用死?”申柔佳驀然明白,方才自已喝的是什麽,原來帝王不是賜死她,而是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蘭禦謖既然用藥控製她,說明她就一顆有用的棋子,隻要不死,當棋子又有何妨?

申柔佳帶著劫後餘生的悸動心情,四肢伏地,恭恭敬敬地大聲喊,“民女任由皇上差譴!皇上請吩咐!”

蘭禦謖往深處一靠,眼眸劃過她的臉,“很簡單,想辦法給沈千染服下這種藥,必定要讓沈千染上隱。”

“可……可民女連靠近她的機會也沒有……何況,三殿下他”餘下的話哽在嘴邊,一提起“蘭亭”,就如一塊巨石梗在胸口,她渾身顫抖,嘴唇翕動,“皇上,若能讓沈千染服下這藥,讓她短壽十年民女也願意,可這不是光民女想就能做到的,隻怕民女未靠近沈千染半步,已被三殿下卸成八塊……”

想起鞍都鎮的那一夜,還有沈家夜宴後,她被蘭亭的人扔給六皇子,受足一夜非人施暴。眼前嫋嫋的煙縷中仿佛浮起蘭亭那帶著惡意的笑,那雙毫無感情的鳳眸象毒箭一樣穿過她的心髒,封住她的血喉。她忍不住彎下了腰,疼得呻吟出聲!

蘭禦謖冷漠地看了她一眼,平淡地道,“這個朕自會安排,屆時,就看你的本事。”

“皇上,六皇子帶到!”岐暗的聲音傳來。

蘭禦謖“嗯”一聲後,吩咐趙公公,“帶她下去!”

趙公公躬身回道,“奴才遵旨!”趙公公拂塵一甩,對申柔佳道,“申姑娘,隨咱家走吧!”

“皇上,民女告退!”申柔佳一邊應著一邊抽身站起,誰知跪太久,膝蓋處有些麻木僵直,掙紮了片刻才勉強撐起身體。

她隨著趙公公走出皇帝承義殿,眼前的視野一寬,心中的鬱氣一掃而空。申柔佳抬了抬下巴,對從麵前走過對她抱以驚豔的宮女回以一笑。

走了一段路後,申柔佳感到越走越偏僻,心裏開始有些不安了。她大著膽往前走了兩步,涎著臉討好地笑道,“趙公公,您這是帶我去哪?”

“放心吧,會讓你過得舒心,吃好住好,還有一個人相陪,算是故人了!”趙公公冷冷地瞧了她的腳。申柔佳會意,忙後退了兩步,不敢逾越與趙公公平行,在他的身後,她又忍不住問,“趙公公,您能不能對柔佳提點一下,柔佳是什麽時候露了餡?”她自認一言一行已經完全照著秦之遙所授,可聽蘭禦謖的口氣,好象很早就知道她是假的。

“皇上方才不是提點過你了麽?好好去想一想吧!”趙公公微側過身,瞧了申柔佳左顧右盼的眼眸,搖了搖首不願再與她多說!

承義殿,岐暗單肢下跪向蘭禦謖稟報了行動的過程,“屬下等人用魚網控製住了秦之遙,並且確認她身上不再藏有毒物時方將她帶出六皇子府的後院。可未出園子,便被一群毒蛇,蠍子圍攻。”

蘭禦謖雙目微沉,寒芒乍現,冷笑,“這麽說,又讓這賤人逃脫?”

“屬下等人一直跟緊,看她進了綠竹小居,那裏氣息異常,隻怕有毒障,屬下隻能安排人布控在四周!”

蘭禦謖一想秦之遙又潛在自已身邊十多年,全身就象吃了一隻蒼蠅般難受,他陰冷地笑著,“若非是申柔佳那蠢貨穿班,朕還真找不到她的下落。可惜,這一次這麽好的機會還是讓她跑了!以後想抓捕就更難!”

“秦之遙斷了一條腿,她以後想混在宮裏亦是不可能,皇上,不如,讓屬下放火把那裏一片全燒光,不信,她不出來!”

蘭禦謖倏然轉首,盯著岐暗罵了一句,“蠢才!”

岐暗臉色一紅,心想,秦之遙如此狡猾,或許那有密道。

“把這香給撚了!蘭宵帶上來!”蘭禦謖覺得心口沉悶得曆害,走到窗邊,推開窗子深吸了一口氣,眸光淡淡地看著夜色下的湖色,波光粼粼。

“兒臣叩見父皇!”蘭宵朝著蘭禦謖的後背草草地行了個禮,便走到書案邊靠著,嘴角微撇盯著書案上的紙鎮。

蘭禦謖轉過身看著兒子,蘭宵身上隻著一件單衣,一看就知道是在被窩裏被人帶進了宮。

蘭禦謖轉開眼又看向窗外,不願看蘭宵眼底的縱欲過度所呈的浮青,“朕一直放縱你,讓你在京城逍遙了這麽多年,不懂得感恩,有腦子想著弑君,你有這本事麽?”

蘭宵嗤地一聲冷笑,慢條廝理地回,“兒臣是沒這本事,兒臣一想起九弟,連讓女人懷孕的膽也沒有。天天隻想著把人禦在身下,幻想著身下的人是蘭錦,那兒臣的心頭就好象什麽仇都報了……”

“大膽!”蘭禦謖瞬時想起,彼時從伶人坊抱回蘭錦的那一刻,那段回憶就像是被詛咒一般印刻在他的腦海中,此時被蘭宵痞笑中提起,龍顏大怒,幾步衝至蘭宵身邊,一掌狠狠劈向蘭宵的臉。

“啪”地一聲重響後,蘭宵整個腦袋被打得傾歪到了一邊,許久後方緩緩轉正。他聳了聳肩,不以為意地幹笑一聲,毫無痛感地吐出口中的一顆牙齒,慢悠悠笑,“父皇雄風不減當年呀!”

蘭禦謖怒氣未消,食指頻頻點在蘭宵的眉心,步步緊逼,“你想怎麽玩,敗天家的顏麵,朕都能看得過去,朕就當作養一個廢物。但你要是動蘭錦半分心思,朕饒不了你!”

蘭宵也不避,眉心處幾下就被戳出赤紅,甚至有一下差點戳到他的眼睛,他亦隻是撇了撇嘴忍著,直待蘭禦謖停手後,他方慢悠悠地回著,“兒臣沒想過父皇會饒了兒臣,所以,兒臣現在衣冠不整地站在這,等待父皇的發落,要殺要剮任憑父皇處置便是!”

“殺?剮?”蘭禦謖冷冷一笑,臉陰沉得仿佛能擠出水來,一字一頓,“朕從不殺自已的骨肉!”

蘭宵故意誇張地笑了起來,時而仰天長笑,時而忍得捧腹大笑,在蘭禦謖的冷凝下,方一點一點地收盡唇角的弧度,語聲毫不掩飾譏諷,“父皇,您這金口開大了!兒臣可是親眼看著九弟從母妃的肚子裏被剮出來!”

蘭禦謖冷冷一笑,突然朗聲朝外吩咐,“傳莫忠奇!”

莫忠奇被帶到時,帝王吩咐所有的人退了下去,帝王關上身前的窗戶,緩緩踱回貴妃椅中,眉眼之間攏上了一層倦意,“莫太醫,你跟這逆子說說,韓賢妃肚子裏的骨肉是不是朕的!”

莫忠奇躬身領旨後,偷偷抬眼瞧了帝王的臉色,額間泌出一層虛汗。他轉身朝蘭宵一拜,幾近用囁諾的口吻,“皇上於先帝承慶二十一年……開始服用一種抗性藥。此藥是微臣親手所配。這……此藥長期服用,可以抵禦任何一種迷幻藥劑,但卻不會再令……婦女懷有身孕。因事關龍脈,所以,此事,隻有微臣和皇上知道!”莫忠奇背負這樣一個驚天的秘密二十多年,待說完時,雙腳已開始虛軟。

蘭宵倒吸一口冷氣,驚愕地睜大雙眸,赤紅的雙眸中盛滿了不可思議,他盯著貴妃椅上闔目休憩的帝王,心裏飛快地思索著:承慶二十一年,就是那年蘭禦謖帶著蘭錦回京的那一年。

一個帝王是不可能用這種方式來為自已開脫,何況也沒必要。

蘭宵半邊臉紅腫,半邊臉蒼白無色,五官極度扭曲掙紮。母妃若**luan後宮,要訂罪,確實足夠誅滅九族。

他突然淒涼地笑了,伏在案桌上,雙肩急劇地抖動著,猛然抬首否定,雙眸中透出一股戾氣,惡狠狠地朝蘭禦謖嘶喊,“不可能,那八妹呢?”

蘭禦謖冷冷看著淚流滿麵的蘭宵,眸中如綴滿破碎星辰,無一絲的溫暖,“她不是朕的骨肉,除了承慶二十一年宮變時,朕失了二公主,四皇子,五公主外,朕的親骨肉也唯有蘭陵、蘭亭、蘭錦和你,現在你明白了?”他不希望這個兒子再錯下去,從雲池山的水莫名傾泄後,他第一個查的就是蘭陵,誰知到後麵居然查出了是這個兒子動的手腳。

對蘭宵,蘭禦謖心裏多少有些愧疚。處置韓家後的那些年任他自生自滅,誰知道這孩子硬給撐了下來,倒讓他回憶起自已年幼時,被先帝遺忘的那些宮中歲月。

“就算,就算是母妃她,可外祖父一家百來人口也不至於會……”蘭宵心頭大亂,恨了這麽多年,原來最終的根源是在自已的母親身上,他開始有些語無倫次起來,“我不信,我不信,母妃她會——”

帝王靠在貴妃椅之中,聲音不大,語聲卻依然含有攝人心魄般的尊威強勢,“先是**luan後宮,懷了別人的野種,想賴在朕身上也罷!尚不安份,還想做夢扶你上太子之位。以為朕肅清信義候後,就必得仰仗她韓家一門?笑話!你外祖父雖是朕當的一手提起,但朕決不會容忍第二個鍾家!”當年韓賢妃有孕後,引蘭禦謖去她的寢宮,用禁藥希望能得到帝寵,混過一晚。當時蘭禦謖正與老信義候較量到最關健的時候,若韓家再不安份,那他的一番籌謀。他將計就計安撫了韓賢妃。

“兒臣愚鈍,倒請教父皇,就算是**luan後宮,也不過是三尺白綾。千古以來,哪有一個後妃會身受剮刑而死!”蘭宵用力地甩著頭,極力想甩開母妃死前那淒曆地呼喊聲——

蘭禦謖冷笑不語。

“何況,外祖父是父皇您一手帶出來的家將,您心裏就沒有一絲的念舊?”

“朕不否認,朕以剮刑處置韓氏一門,確是因你母妃的做法超出朕的底線——動了蘭錦的主意!但是,無論是不是剮刑,韓氏一門百餘人朕都不會留一個活口!”當年蘭禦謖清除了信義候一脈後,欲立蘭錦為太子。而韓賢妃知情後,她想讓蘭錦的身世暴光,讓蘭錦將來永遠無法涉足於朝堂之上。

適巧珍妃傳喚寧常安入宮,韓賢妃便讓韓孝故意帶著蘭錦,讓他看到寧常安。年幼的蘭錦看到母親,撲了過去,可寧常安推開了他,說他認錯了人。蘭錦不信,死死拉著寧常安的手,要帶她去見父皇。

韓孝見狀,急忙拉著蘭錦離開。韓孝並誘導他,如果他冒然上前,那他的母妃必和以前一樣,消失得無影無蹤,不如偷偷跟蹤,看她在哪落腳,以後就好找到她。

蘭錦雖是皇子,卻被蘭禦謖護得太周全,心性很單純。他很輕易地相信韓孝的話,換了小太監的舊衣裳,暗中緊跟住寧常安,在出宮門口時,韓孝故意引開宮門守將的注意,讓蘭錦順利地混了出去。

誰知出宮後,寧常安上了沈家的馬車,蘭錦人小跑不快,他在馬車後拚命追著,哭喊著,他甚至明明感到有一段時間,馬車慢了下來,可沒多久,以更快的速度消失在街頭之中。

蘭錦跟蹤時跟丟了,一人茫然走在京城的大街,被一個伶人館的老板一眼相中。他看蘭錦一身小太監的服飾,一雙琉璃眸不象中西淩的人,隻道是哪個皇家貴族子弟從異族買來豢養的,便心生冒險,想著帶回去偷偷養了兩三年,容貌起了變化後,再賣時,也未必有人知情。

蘭禦謖救回蘭錦已是三日後,抱回來後,蘭錦躲在他的懷中口齒不清地喚著,“父皇救我……父皇救我……”琉璃眸中滿是驚魂未定,蘭禦謖的心痛得連剮死自已的心都有。

有半年多,天天泡在浴池中……

這也是後來,蘭禦謖當機立斷,立蘭陵為太子的原因!

六月初三,江南來報,丁盛奇的第一批糧食已到揚州。揚州新任刺吏已開始在揚州城外設粥場,當地的百姓還可以憑借各鄉縣的戶籍文書,可以領到一袋大米。此舉措主要讓流民各自回鄉。

不到半旬,江南又傳來吉報,流民漸散,江南災患已有平息之勢。

恰好此時,沈家二小姐就是東越糧商丁勝奇的幕後老板傳出了坊間,朝野上下,莫不為這一個傳奇般的女子感到驚歎!

蘭禦謖為了彰顯皇家聖恩,特宣旨宮中設宴,宴請東越糧商特使沈千染!

------題外話------

在看到蘭禦謖差點和瑞安叉叉的那一章,月已埋下伏筆,韓賢妃肚子裏不是蘭禦謖的種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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